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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敷药(8)情悸瞬间(1 / 1)

他呆了一呆,才梗着脖子道:“前辈谈及南霄门时,最好客气三分。你年纪虽大,南霄门在武林中立足的年月,比你可老多了。”

常居疑道:“难道我有说错么?你们南霄门不是与西旌相好么?那江就还,呸,是我的次徒,对我的学问还不甚了解,偷瞧了我几本手札,却带不走,只盗走了我当时炼出的一块钢锭,跑去向李茂贞献殷勤,就此搞出了一个甚么鬼西旌……”

康浩陵与司倚真心中,均感一震!

康浩陵想的是:“那两件我送交义父手中、曾被天留门多方拦截的神秘物事,与此人必有极大干系!这个老者看来果然是天留门的人物,但宋惠尊师傅拿到钢锭瓷瓶之时,他还没有回到中土罢?不知数十年前怎会远走西方?他与现今的天留门,是盟友,还是仇敌?”

司倚真想的则是:“难道他门生所盗走的物事,便是后来的黑杉令?江就还这人的作为,千真万确,师父早述说过了,不但是西旌的开山祖之一,还是将黑杉令带进去的人。师父的先尊,便是因为同宗姓江,才在投效西旌时受到江就还的特别提拔,结拜为兄弟。”

她的惊骇与兴奋,可比不知西旌内情的康浩陵更甚:“我…现身与一个西域老翁斗口,竟正好撞上了黑杉令的原主么?世事岂有如此巧妙?”

只听常居疑还没骂完:“南霄门好好的一个武林门派,不去经营自己的武学,却被功利冲昏了头,去跟藩镇手下的探子勾搭。虽说地缘甚近,也不是这么没骨气的罢?”

康浩陵身子一挣,司倚真正撕开他后腰衣衫,小心翼翼不触到他伤口,惊道:“别动!”

康浩陵怒道:“司姑娘,我不敷这药啦。他侮辱我师门,我不受他的好。”

常居疑冷笑:“那正好。臭女娃,把我的药还来。”

康浩陵大声道:“前辈是高人、仙人,餐…餐…那个…”他读书本来不多,气愤之下,忘了“餐风饮露”这个词儿,“总之,吃风雨露水便能活,不懂得武林门派脚踏实地求生存的难处。仙人的药,不敷也不会便死。司姑娘,拿开!”一边伸手挡着伤口,翻身霍地坐起。

常居疑道:“听见没?臭女娃,那蠢驴在嫌弃你给他上药。”康浩陵明明是嫌弃他这“仙人”的药,他故意混淆黑白,说成嫌弃司倚真的好心。

司倚真也是伶俐一类,怎听不出老翁在耍狡狯离间他俩?白了常居疑一眼,柔声向康浩陵道:“这才不是他的恩惠呢。这是我为了你出手去抢来的,你不敷药,便是不领我的情。康大哥,你不愿领我的情么?”

康浩陵已盘腿坐正,斜眼回望,只见司倚真抿起了唇,星眸微现忐忑,正等着自己回答。他心中一软,道:“自然…自然领你的情。但这不是一回事,别混为一谈!”

司倚真伸手过去,轻轻握着他挡住伤口的一手:“康大哥你听着,是我为你夺来的药,你敷上它,便是给了那老头子一个教训。”

这是康浩陵第二次让她握住了手。第一次在蜀宫的殿墙边,司倚真戴着丑陋假面,伸手协助他,当时二人被迫成了患难之交,不问男女之别;可是这一次,软腻纤秀的小手不变,丑脸已变了丽容,殷殷期盼着自己领情,彷佛多了一分患难交情之外的甚么。他不明白是甚么,只觉得心底那块柔软之处越来越暖,似乎她的手伸进了自己心中——

他叹了口气,由得司倚真将他的手拿开,闷闷地侧卧下去。司倚真大是放心,继续缓缓撕开他伤口旁衣物,便如绣花一样轻巧。康浩陵道:“谢谢你。”

司倚真嫣然而笑:“又何至于言谢?总算我能帮你一回了。那次要不是你和那位…”她要说的是不知其名的蜀宫内侍宋惠尊,女孩儿家一时不知怎么措辞指称“宦官”,含糊道:“…那位宫中的义士,我便得一辈子在那儿当假宫女了。这次你又为了救我,被风渺月发现,平白遭她多砍一刀,再不能在北霆门埋伏,肯定误了你的事,是我要向你赔罪才是。风渺月那女人多吓人啊,我始终怕得很。”

康浩陵微笑道:“我自己要救你的,我的事我自个处置。你既拜在北霆门下,干么要怕自己的师姑?”

司倚真道:“你取笑我么?…呀,你伤口很深,我要给你敷上药粉了,忍着点儿。”

康浩陵只觉裸露的伤处被冷风吹得阵阵作痛,故意说道:“你该先给我——”

司倚真笑着接口:“给你扎一针‘冰浸沙’!”

常居疑倒在一旁,用力撑开了朦胧的双眼,喝道:“不许拿你祖宗的药物来说笑。”

司倚真吐了吐舌,心道:“你是江就还的老师,便是我师父在西旌的前辈,还真的是我老祖宗。幸好我师父已不在西旌,你便不是我祖宗了。”可惜这几句关系到师父身份秘密,绝不可宣之于口,只有在心里顶嘴了。

她伸手轻轻按住康浩陵伤口周边,便要洒上瓶中药粉。她见那刀伤伤口虽不甚长,却斩得甚深,肌肉露出,颇为怕人。可幸风渺月宝刀锐利,若换做一柄铁剑,伤口肌肉还会在硬斩之下变形。她心里七上八下,急于救人,尽管对方是男子,伸手去按他肌肤时,并无他念。

康浩陵却不同,凡伤处周边,皆对疼痛碰触十分敏感,他又在一堆男子之中长大,南霄门与北霆门相似,男女弟子分别作息,彼此绝不逾矩,他从未与少年女子这样亲近。司倚真又滑又暖的指尖一触到他后腰肌肤,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司倚真赶紧缩手,问道:“我按得你疼了?”

康浩陵转开了头,满脸通红,恨不得变了一条蚯蚓,能把头往地里钻深一点,深埋沙土之中,吞吞吐吐地说:“不,不是…不是你…是我…是我自己不好。”

司倚真心下一愣:“被我碰疼了,怎会是你自己不好?”她再如何颖悟,也解不出这道理。便道:“好,我再试试。”

她再伸手去按,这次康浩陵强自镇静,但她手碰到自己时,还是轻轻颤了一颤。司倚真给他洒上药粉,药粉碰到伤口血水,立即泛起细小泡沫,发出嘶嘶微声,当是正在发挥疗效。康浩陵心里慌乱,全心不由自主地都在关注司倚真轻柔相按的几根手指上,伤口盐腌火烧一般的痛楚,竟然也尚可忍受,只抽了抽眉头。

司倚真手上毫不吝惜药粉,直将整个伤口都覆盖遍了。常居疑目力虽打了折扣,仍依稀瞧见她动作,恐吓道:“够啦!你别将我的药全使在蠢驴身上,当心过量毒死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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