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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敷药(7)烟岚逆袭(1 / 1)

司倚真偏头避过水囊,树枝顺势回掠,同时暗蓄跃起之势,下一招当是居高临下、挥棒当头横击。常居疑足尖一点,一个咳声不断的衰迈老翁轻盈离地,树枝在脚下掠过。他一落地,正逢司倚真前跃,他武功不行,瞄准敌隙的眼光却不错,立即飞足踢出,正对准了姿态变换、劲力前后不济的司倚真腰间。

他满拟一腿将那小小女娃踹翻,未料对方身子猛地定在了当地,同时大树枝从地下一顿,借力弹撩而起,恰好迎上常居疑飞出之腿,重重击了一记。落叶激飞而出,两片拂到了他脸上。司倚真紧接着使个棍法“靠”字诀,作势要将一腿悬空的常居疑摔倒在地。

常居疑大受惊吓,倒不是怕摔跌,而是怕真被她一棍撂倒,那可真是受辱之极,偏偏对方两个武功均胜过他,如何灭口?忍着腿痛,急纵退开,事前怎知她变招如此机敏?腿上那一击已然大削他面子,司倚真作势摔人时,略略一停,分明是让了他,由得他有退开的余暇,被一个年纪相差三辈、见识更逊了千百里的小姑娘让招,使得这骄傲的老翁登时怒气勃发。

康浩陵早已见识过司倚真变招之巧妙,躺在地下喝采:“好!”

司倚真微微一笑,乘胜追击,那大树枝在她手里轻巧无比,连拨带打,势头看似迅猛,其实全是仗了兵刃沉重的便宜,枝叶沙沙扰动,更增威势。康浩陵认得她手法,知道她擅以巧劲控御长大兵器,小小的手腕左一扭,右一摆,只须顺着兵刃砸打之势,攻势便源源不绝,如影随形。

常居疑自然一早看出了她的优势,更知她招招虚张声势,威胁自己罢手救人,自己等于被她戏耍。苦于无策取胜,心中忿忿:“跟一个吃奶的女娃过招,算甚么玩意儿?”康浩陵剑术远胜于他,他并未如这刻愤怒,只因康浩陵是“男娃娃”,他不免重男轻女;再说康浩陵是个楞小子,不似司倚真受他惜才青睐,他动了念要收司倚真为传人,这时却打不过未来传人,还怎么收她做学生?“我打不过她,难道不能动用我绝学?”

他被逼得左支右绌,歹意陡起,右手树枝一招当面急刺,让司倚真竖起树枝挡开了。他一步后纵,左手在衣袋中一摸,已拈了毒针在手。

康浩陵看得清楚,叫道:“当心毒针。”

司倚真挡了常居疑那一刺,树枝仍然桩在身前,站定不动,心中犹疑:“我要打倒他并非难事,可是这人心高气傲,被我打倒,说不定要骗我,给我毒药去救人,那样反倒害了康大哥,这怎生是好?”

天色渐暗,常居疑手中毒针紫光微闪,狞笑道:“你不识相,休怪我对你一个小辈无情。我离去中土已久,也不跟你讲甚么中华德行,不管甚么长不能欺幼的陈腐规矩。我这三枚针儿,淬的可不是‘冰浸沙’,名目美得很,叫做‘烟岚霭’。”

司倚真口头不愿服输,柔细的双眉轩起,反讥道:“你老人家取的毒药名儿,岂能少了意境?”

常居疑哈哈一笑,道:“那便让你领略领略。”说着身子一晃,右手树枝护身,直扑过来,左手已然扬起。康浩陵忍不住再叫:“当心!”

司倚真心念电闪:“纵使那真是毒针,他亦不会放针伤我!”眼见常居疑兵刃已搭到了自己手中树枝之顶,左手蓄势。自己若拨过树枝,收来毒针,以“回空诀”反激出去,常居疑便要自食其果。忽想:“若他毒针果真出手,我岂非又上一当?当此关头,宁以小人之心度人!”

再不及多想,树枝已拨转,啪一声击中常居疑左手腕。危急之时潜能发动,回空诀内力荡了过去,较平时要强劲得多。常居疑怒叫出声,伴随“喀”地一响,腕骨竟让打脱了臼。司倚真已发出的劲力随即向前续传,激得三枚毒针尽数从常居疑掌中回射,刺进了他右胸!

常居疑急忙后退,坐倒在地。“烟岚霭”毒针入体,正值他动武之后血行甚速,才坐倒没多久,眼前已是一片朦胧,便如看到了烟岚缭绕,心跳更异样地加快。

司倚真抛下树枝,颊边笑起一个小酒窝,清脆地道了声:“承让!”

常居疑口干舌燥,目光散漫,穿北霆门服色的司倚真变了一团黑色影子。他苦笑道:“你方才曾经犹豫罢?换作了是这小子,肯定不会追击。你这女娃娃,心思却要狠得多。”原来常居疑虽起毒念,但事到临头,终是爱惜司倚真的资质性情,那三枚毒针,毕竟没有出手。司倚真这回却是估错了。

司倚真一获胜,便奔至康浩陵身边跪下,替他压着伤口四周穴道,急着救伤,也不和常居疑斗口了,道:“常老先生,晚辈承让一招,你可以给我药物救他了罢!”

康浩陵听她一股劲儿索药,觉着对常居疑不好意思,接口道:“老前辈,咱们须得赶紧,一会儿立即便解了你的毒,替你接上臼。咱们要合力避开风渺月等人的追击。”

常居疑让眼前模糊景色引得反胃欲呕,闭上了眼,从兜里摸出个方形瓶子来,扔在地上,冷冷地道:“你给他敷药罢。我中了‘烟岚霭’,眼睛不管使,要是摸错了瓶子,治死了他,我可不管!”

司倚真大喜,赶紧拾起瓶子,说道:“谢谢常老先生。你对囊中药物熟悉无比,怎能摸错?”常居疑重重哼了一声。

些微的夕阳余晖从山外透了进来,但雾气随即更浓。康浩陵受伤、常居疑中毒、司倚真动手时微有出汗,三人均感到一阵黄昏的微凉。这暑热难耐的一天即将过去了。

司倚真解开康浩陵腰上布条,道:“对不住,待会儿要疼一阵。我没学过甚么治伤的方法,听师父说过一些,自己却不曾动过手,粗手粗脚的,你多多担待啊。”

康浩陵微笑道:“敷伤药有甚么难的?我皮粗肉厚,你就当糊墙。”

司倚真笑道:“…我可也没糊过墙。”

康浩陵道:“哈,我倒忘了你的家世。你当然没有糊过——”

常居疑眼是闭的,耳朵却可听得,咳嗽着打断了二人:“治伤便治伤,卿卿我我干甚么?臭女娃,南霄门供养西旌,门中没有好人,我不许你跟这小子太要好。”

司倚真奇道:“你是我甚么人,还能不许我这样那样?”

常居疑中毒后心情浮躁,只骂道:“小子,你大约听过一个卑鄙之徒江就还的名头,他便是当年西旌的开山祖之一。南霄门跟西旌不清不楚,相好数十年,你自己是甚么货色自己清楚。”

康浩陵听见“江就还”三字,登时想起义父所说的西旌故事,英年早逝的江就还,正是岐王初任凤翔节度使时招募的青年奇人。他惊骇得忘了伤势,怎么这个西国来归的老翁,会知道西旌的开山祖?又怎么称江就还老师傅为“卑鄙之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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