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里花这么多钱养着你们，一点小事都做不好，梳个髻这么简单的事情，难道还要我亲自来教你们吗？”
孟欣手里抓着梳子，用力往跪在一旁的微音头上敲，微音苦着脸，却不敢说话。
连浔进门后，淡淡瞥了微音一眼，并未出声替她求情。
反观孟欣，见到连浔居然露出笑容，招呼她：“快过来！”
“小姐有什么吩咐？”连浔上前一步倾身道。
“你刚刚去哪了，怎么没跟我一起回来？”孟欣随口问道。
连浔以为她又要借机责罚自己，忙解释：“是夫人唤奴婢先回府……”
孟欣似乎并不在意，打断她：“算了，你这奴才就是没什么规矩。”
“……”
“不过本小姐饶你一次。”孟欣不看她，视线盯着铜镜，一派顾影自怜，“方才我去向启王殿下道谢，他倒是很冷淡，我还以为他对我没兴趣呢。”
话还没说完，微音就忙不迭奉承道：“小姐天生丽质，启王哪可能对您没兴趣呢？必是他故意端着架子，不好意思表现出来。”
不过这马屁明显拍在了马腿上，孟欣踢了她一脚，道：“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了？殿下会是那样的人吗？他待人从来没什么架子，刚刚我进门他还托人传话与我，说明天要邀我一同去游湖赏荷呢！”
微音明显不知道，一时间十分委屈。
孟欣看见她就烦：“一整天不知道心思都放在哪里，成天只知道吃饭不干活！”
“……”
孟欣冷哼一声，又道：“殿下夸我今日的发髻梳得很好看，刚刚还想让微音帮我重新梳一个，哪知道她什么都做不好！”
连浔忙道：“那个发髻看似简单，其实有许多小技巧，微音不会也是正常。”
孟欣道：“那明日你帮我再梳一个，我游湖时带上你。”
“好的。”连浔坦然应下，完全不理会微音嫉恨的眼神。
离开之时，微音在门外拦住连浔，冷笑着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做的那些事，表面装出一副纯良无辜的样子，背地里不知道干了多少肮脏事！”
“微音姑娘，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我何时得罪过你？”连浔露出疑惑的神情，她是真的很好奇，这个丫鬟从她进来那天，就一直在针对她，可她对微音完全没印象，上辈子似乎也与她毫无交集。
微音啐她一口，很不屑地说：“你这种虚伪的人，活该一辈子屈居人下，任人宰割。”
连浔脸色一冷，眼里像是裹着冰渣子：“微音姑娘，我们无冤无仇，没必要血口喷人吧？”
“你少装模作样，迟早有一天我会在小姐面前拆穿你的真面目，倒时候看你还怎么得意！”微音用力推开她，怒气冲冲地走了。
连浔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夜色已深，沉沉倦意席卷而上，她低头笑了笑，转身往厅里走去。
李氏还跪在大厅里，此时来往的奴才也都休息去了，她单薄的背影显得格外凄凉。
“娘亲！”连浔跑过去，跪在她旁边，用力去拉她：“您身子虚，夜里地上这么凉，哪里受得住！”
李氏却直挺挺跪着不动，轻轻推她：“阿浔，你快回去，别让夫人看见了，不然又要受罚。”
“娘！”连浔哽咽道，“女儿宁愿自己受罚，也不愿看您受这种苦。”
“娘皮糙肉厚，都习惯了，你一个小姑娘，以后还要嫁人的，哪里能跟我这个老婆子比。”李氏虚虚地笑了下。
连浔闻言咬咬唇，不再劝阻，只是安安静静跪在她身旁。
李氏让她回去，连浔却淡淡道：“娘亲若要跪着，我便陪你。”
月色清幽，一声悠长的叹息在大厅内回荡，久久不散。
这一晚连浔几乎没睡，可她却不觉得累，第二天一早依旧按照去到孟欣房中伺候她洗漱梳妆。
过程中孟欣提出诸多要求，连浔也一声不吭地照做，让孟欣丝毫没有机会找茬，最后她只能悻悻作罢。
连浔对赏荷没半分兴趣，但让她感到惊奇的是，上一世也是同样的日子，同样的地点，闫煜邀请孟欣南湖游船，而连浔，也还是孟欣身边一位微不足道的小丫鬟。
她突然有些害怕，历史一直在重演，无论她做什么，该发生的事情，始终会发生。
南湖边，暴雨过后，天气晴朗，早春的空气还带着凉意，湖边的花却已经开得极艳，花瓣上沾着晨露，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游船在湖中心慢悠悠地前进，两岸青山绿水宛若一幅泼墨画，萧白鸣青衣玉冠，手中一纸折扇，一派潇洒，在这如诗风景中，竟也丝毫没有违和感。
此时正跟划船的船夫天南地北聊得兴起，一转头，就看见闫煜黑着脸，冷漠地站在船头远远眺望。
萧白鸣走过去，拍拍他的肩：“别这么严肃，笑一个！到时候吓着小姑娘就不好了。”
“滚！”闫煜不耐烦。
“脾气这么差，也不知道哪那么多瞎了眼的小姑娘看上你。”
闫煜看他一眼，阴测测的目光看得他毛骨悚然。
萧白鸣理亏，不得不解释：“我背着你给孟小姐递帖子邀她出来，不也是为了你好嘛，你干嘛这么抗拒？”
“为我好？”闫煜微笑着问他：“那我还得感谢你？”
“兄弟，不用谢，我了解你。”萧白鸣说，“你心里想见那丫头，又不好意思说，作为朋友，我当然要助你一臂之力。”
“我想见谁？”闫煜皱眉，“我怎么不知道？”
“孟家那个小丫鬟啊！”萧白鸣提醒他，“不过我总不能专门发帖邀请一个丫鬟吧，所以我就使了点小计谋，怎么样，机智吧？”
望着好友一脸求赞扬的表情，闫煜顿时没好气道：“你怕是傻。”
“……”
萧白鸣没能达成所愿，不由郁闷：“你真是太难讨好了，比女人还喜怒无常。”
这边气氛不佳，反观孟欣，她的心情显然十分晴朗，一路上眉开眼笑，见到闫煜那一刻，更是达到顶峰。
相比她的热情，闫煜的态度就显得有点过分冷淡了，除了刚见面时的几句寒暄，过程中几乎都是孟欣喋喋不休，闫煜偶会搭理她两句，不想说话的时候就干脆沉默。
连浔跟在两人身后默默地走，萧白鸣借机与她并肩，期间不停朝她使眼色。
连浔百思不得其解，见他眼睛都快眨掉，才好心问一句：“萧先生眼睛不舒服？”
“啊？”萧白鸣愣住。
“要不上船先休息一下，这边有奴婢照看着就可以了。”连浔提议道。
萧白鸣无语。
两人的互动引起闫煜的注意，他问：“你身体不适，不如我们先回去？”
萧白鸣慌忙摆手：“不不不，我好得不得了！”
闫煜失望，幽幽地看了他一眼。
孟欣一路上端着优雅姿态，此时也关心他道：“萧先生若是真的不适，那就先回去吧，殿下这边有我照顾。”
“孟小姐，多谢关心，我很好。”
萧白鸣被人围着关切一圈，不停解释自己真的很好，事后又给了连浔一个复杂的眼神。
连浔更觉莫名，索性不再理他。
萧白鸣气得牙痒痒，只觉得这丫鬟心机深沉，居然在他面前装傻装得如此自然。
登船游湖之时，一艘船只能乘两个人，萧白鸣趁机道：“我和连浔姑娘一艘船，孟小姐和殿下玩得开心！”
孟欣自然乐见其成，闫煜刚想发表意见，连浔就已经被萧白鸣拖走了。
“表哥，我们出发吧？”孟欣突然娇羞地唤了闫煜一声。
闫煜猝不及防：“你叫我什么？”
孟欣道：“昨日你不是在帖子里说，无人之时我可以唤你表哥么？”
“……”
闫煜早在心里把萧白鸣咒了千百遍，表面上却不能表现出来。
他不好当面驳斥孟欣的面子，只能敷衍道：“你喜欢就好。”
孟欣只觉得他待自己与众不同，心里欢喜，一时间顾不上矜持端庄，忍不住攀上闫煜的手：“表哥，你看那朵红莲开得多好！”
“是吗？”闫煜心不在焉，目光却看向另一边连浔和萧白鸣的船，直到两艘船渐行渐远，他才蓦然回神。
孟欣有些遗憾：“可惜生在湖中心，我也摘不到。”
她说这话倒没有让闫煜去替她摘花的意思，只为表达她对那朵红莲的喜欢，当然闫煜也没有留心听她的言外之意。
另一艘船上，连浔坐在船头闷闷不乐，盯着远处的湖对面出神。
萧白鸣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终于将心里的想法付诸于行动，他上前一步道：“我们谈谈。”
连浔意外回头，看见萧白鸣一副别有深意的表情，不由狐疑：“萧先生想跟我说什么？”
“你到底是谁？”萧白鸣开门见山道。
“我是孟小姐的贴身丫鬟。”连浔含糊其辞。
“别装了，闫煜都已经跟我说了。”萧白鸣故意激她。
连浔内心毫无波动，对萧白鸣的试探，甚至有点想笑出声，“萧先生误会了，我与启王殿下并不熟，昨晚是第一次相见。”
萧白鸣明显不信：“你也知道他是王爷，你昨天敢在他面前那么放肆，你说你们什么关系都没有，当我是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