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煜的名字果然比什么都管用，孟欣脸上的愤怒顿时挂不住，按捺不住浮上一丝笑意，表情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你说真的？”她故作矜持，挽了挽发：“启王殿下问了些什么？”
连浔暗暗冷笑，语气却轻柔，半真半假道：“启王殿下十分关心您的身体情况。”
孟欣忍不住微笑道：“殿下果真如传言一般有风度，居然都没有责怪我失礼。我还没有好好多谢启王殿下的救命之恩，你快过来，给我梳理一下！”
“是。”
连浔扶着孟欣坐到铜镜前，看到她颈侧裸露在外的肌肤上，破裂的红痕，心底不禁涌上一阵快意。
铜镜前的孟欣丝毫没有意识到她的反常，沉浸在自己的臆想之中不能自拔。
连浔轻轻替她梳理头发，期间不免碰到她的伤口，又惹来孟欣一顿痛骂。
她忍气吞声，一句话都没有说，内心却不停重复着一句话。
这才刚刚开始。
好不容易给孟欣洗漱完，她已经再度恢复成那个娇艳明媚的孟家大小姐，之前那个形容狼狈的疯女人仿佛只是一个幻觉。
孟欣迫不及待赶到前厅去向闫煜道谢，而准备跟随她前去的连浔，却被告知武安郡主让她马上返回孟府。
连浔想起离开前武安郡主留下的那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心里七上八下，却只能依言返回。
萧白鸣找到正在庭院中悠闲地听着曲子的闫煜。
“查清楚了？”闫煜双眼半阖。
“嗯。”萧白鸣凑近他，故作神秘：“那个丫鬟果然叫连浔。”
闫煜唇角一弯，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萧白鸣又道：“那个丫鬟是你安排进孟府的吧？”
闫煜睁开眼：“你癔症犯了吧？”
“你少唬我，我还不了解你？”萧白鸣一副看穿了他的表情，“如果那丫鬟不是你安排进孟府的，她敢那么跟你说话？”
“……”
“你们还联合起来跟我演戏？”萧白鸣不屑道，“真以为我傻？”
“你确实是傻。”闫煜一脸嫌弃，讽刺道：“我安排她进孟府？我吃饱了撑的要这么做？”
萧白鸣道：“谁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闫煜无意跟他在这种问题上纠缠，重新合上眼睛。
萧白鸣见他敷衍自己，不甘心道：“今天这场面，瞎子都看得出来孟欣对你有意，梁王想撮合你们，肯定会有动作，没准你是未雨绸缪呢？”
“我还不至于这么自作多情，今天我和孟家小姐第一次见面，我那么早就能预料到她对我有意？”
萧白鸣打趣他：“孟欣对你有意又不是意料之外的事情，京城中哪个姑娘不是做梦都想进你家的门？”
闫煜自嘲：“她们想嫁的只是我的身份，又不是我这个人。”
“切莫妄自菲薄，就算没有王爷这个身份，凭你这张脸，也能忽悠不少小姑娘。”萧白鸣安慰地拍拍他。
“滚。”
萧白鸣一本正经道：“其实你把那丫头安进孟府，就是因为不想和孟家结亲，所以才特地派她去毁了孟小姐吧？”
“……”
梁王生日宴会结束后，所有人都惊愕地发现，号称妙手神医的萧先生，鼻青脸肿地走出了梁府大门。
连浔回到孟府，看到坐在前厅一脸阴沉的武安郡主，心里一沉，默默地走上前跪下。
“你可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武安郡主居高临下，一脸冷漠地看着她。
连浔不动声色：“奴婢不知，还请夫人明示。”
武安郡主冷笑：“好一个不知死活的奴才，胆敢对自己的主子下如此毒手，至今还没有悔意，这种奴才留在府里，实在是大患！”
连浔心跳加快，她低头用余光打量着武安郡主，从她阴郁的眸色中看出一点试探之意，心下稍稍定了定。
至少她现在并没有证据能够证明是连浔下的手，恐怕也就是借这个机会找茬而已。
“请夫人明察，奴婢绝不敢对小姐做出这种事！”她用力磕头。
武安郡主哪里肯听她说什么，她打定主意要借机惩罚连浔，必然不会轻易饶她。
“事到如今还不知悔改，来人，上孟府家法！”
“夫人！”
一个妇人跌跌撞撞跑进来，跪在地上，失声痛哭：“请夫人责罚我吧，阿浔还只是个孩子，她不可能会做出那种事情的！”
“娘！”连浔震惊，扑过去抱住李氏，“你来干什么，快回去！”
“阿浔，快，你快跟夫人认错，说你不会害小姐！”
连浔苦笑道：“娘，如果我没有错，我为什么要认错？”
李氏愣住，神情慌乱，抱着连浔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武安郡主高高在上，像个绝对的统治者，眼神睥睨，看着她们如同在看一群蝼蚁。
“姐姐，不是我故意刁难连浔，实在是她太放肆，我遣她去照顾欣儿，本是一番好心。欣儿更是看在情分上带她去参加我父亲的生辰，她倒好，恩将仇报，将欣儿害得那般惨，我也是做母亲的，如何不痛心？”
连浔看得真切，晓得她不过装腔作势，偏偏还要装出一副情真意切的模样，实在可恨。
李氏只当她是真的在担心孟欣，讷讷地说不出话来，只能一个劲替连浔解释：“夫人，我了解阿浔，她生性单纯，不是会做出那种事的孩子！”
连浔抱着母亲，看着她霜白的鬓，卑微的神态，余光里却是武安郡主神情倨傲的面孔，强烈的对比让她心中不甘的怒火越烧越旺。
明明母亲才是那个应该享受荣华富贵的女人，凭什么要给这个心肠狠毒的妒妇下跪求情！
李氏心急如焚，抓着连浔道：“阿浔，你快跟夫人解释，说你不会害小姐！”
“娘亲，您别这样……”连浔只觉心痛，她按着李氏，心里暗暗说，阿浔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软弱善良的女孩，现在的她，为了复仇，宁肯下地狱。
“连浔，你若是不肯承认，那我就只能用刑了。”武安郡主冷冷道，“尚府家法森严，绝不会允许出现这种以下犯上的事情！”
连浔咬唇，表情执拗道：“夫人，奴婢问心无愧。”
“既然你冥顽不灵，那就只能家法伺候了。”武安郡主笑得风淡云轻，挥手示意上刑具。
有奴才将刑具从外面搬进来，浓重的腐锈味钻入连浔的鼻子里。
那些刑具她很熟悉，上辈子已经不止一次尝试过，那种刻进骨子里的痛苦和恐惧，让人觉得灵魂都在颤抖。
奴才用生锈的铁夹夹住她的十根手指，她紧紧闭上眼睛，呼吸加重，可脸上的表情却很平静。
武安郡主盯着她，心底突然涌上一股异样的情绪，她有些烦躁道：“动手吧。”
“不要！阿浔，不要这样！”李氏凄厉的哭喊声在大厅内环绕，却无论如何挣脱不开几个大汉，只能眼睁睁看着连浔的十指被套在刑具上。
连浔冲她安慰地笑笑：“娘亲，别怕，我没关系。”
武安郡主冷笑一声，正要催促赶紧动手，门外突然传来喝止声：“慢！”
“怎么回事？”武安郡主冷冷看过去。
春嬷嬷是伺候孟欣的一个婆婆，以前是武安郡主的奶娘，所以在府里还有些话语权。
见是她，武安郡主脸色稍缓，又问：“春嬷嬷，你来做什么？”
春嬷嬷道：“夫人，大小姐急着要见这丫鬟，这惩罚就先缓缓吧。”
“欣儿要见她？”武安郡主诧异道，“这丫鬟欲意谋害她，还见她做什么？”
“夫人恐有误会，这其中或许有隐情，今日便先算了吧。”春嬷嬷笑道。
武安郡主用审视的目光在连浔脸上环绕一周，突然笑了笑：“也罢，既然欣儿不予追究，我这个当娘的，也就做个好人。”
她挥挥手让连浔下去，连浔尚有些不敢置信，自己竟然逃过一劫，糊里糊涂地跟着春嬷嬷离开了大厅。
李氏见女儿离开，缓了口气，脸色好看不少，一抬头却见武安郡主不怀好意地看着自己，她喏喏问道：“夫人还有何事？”
“子不教父之过，我总不能去责怪老爷没教好她，你这个做娘的，也该替她担点责吧？”武安郡主神色如常，说出来的话却令人不寒而栗。
李氏哪里见识过她的手段，颤颤巍巍道：“我是甘愿替阿浔受罚的，还请夫人饶过阿浔吧。”
“你也是明事理的，念在你年纪大了，我也不好多罚你什么，今夜你就在这里跪着，替你那不省心的女儿好好反省反省。”
武安郡主吩咐下边的奴才不准给李氏吃喝休息，还一副笑容满面的模样，不知道的人，还当是她做了什么善事。
走过李氏身侧时，武安郡主特意停了停脚步，轻叹一声道：“人贵在有自知之明，你说你好好待在乡下做个村妇就罢了，非要来这里找不自在，何必呢？”
说完自己倒笑了，留下李氏面色惨白地跪在大厅中央，任由来来往往的奴才打量非议。
连浔走进孟欣的别院，远远就看见孟欣披头散发地在教训丫鬟，不过看起来心情倒不差，脸上还隐隐挂着一丝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