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无眠寂夜,这样清冷孤城,这样清瘦背影。
沈凝萱就像寂夜孤城中游荡的孤魂,走在城市某个角落。
午夜霓虹依旧闪烁,却再也无法照亮她内心前行的方向。平日里明亮的路灯,投射在她身上,却再也反射不出一丝光芒。
沈凝萱漫无目的走着,她不敢停下来,只要停下脚步这座城里所有的东西都曾是他和她愉悦的背景。这座城,本应是属于她们珍藏往事和畅想未来的伊甸园,那里每一棵树,每一朵花,每一座建筑,每一处景致,都是他们感情的见证者,只是这段故事还没有发展到剧情高chao,却早已换了主角,只留下形单影只的自己,寂寥地在结局上画上一个句号。
沈凝萱内心在挣扎,在嘶吼。她不停的追问自己为什么?为什么是她?让自己决绝地被逼到黑暗的角落里,连反抗,争取的权力都没有,剩下的只是自己无尽的挣扎。自己最好的朋友,那种仅次于血脉亲情的姊妹情深,这些年来无声的相依相伴,换来的就是最后的背叛。为什么是他,让自己已泛微黄初恋,就这么如同一片秋叶坠入苍凉。那种让她痴迷的爱恋,让她崇拜的身影……如今都不在属于她,可悲的是自己曾经梦想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是什么样的勇气让她们在一起,竟从未怜悯过自己的感受。是什么样的爱恋让她们冲破枷锁,竟在熙熙攘攘的街头见证自己是彼此的所有。空留下执拗的自己却要被惩罚同时丢掉了友情和爱情?
她和衣南是爱过的吗?心中答案是那么笃定,却在回忆中不停搜寻记忆的残片。是的,自始自终从未找不到只言片语来佐证衣南对她说过爱这个字。原来自己挚爱的他本就是不爱的,未成爱过,何来羁绊?
他总是喜欢在自己耳边呵着气,吹地脸上痒痒的,内心却是暖暖的。然后一本正经的欣赏着她娇羞红艳的脸颊,轻喃着:“沈凝萱,我喜欢你。”现在才恍惚明白,喜欢和爱不是简单一个字的差距,原来喜欢不等于爱。衣南的喜欢根本不等于他爱沈凝萱,自己只不过是他喜欢过的一根铅笔,一件玩具,或是一抹浓香,一米阳光……喜欢过,仅此而已,最后的命运都是被遗弃在黑暗角落。自己只不过是他在岁月长河中舀起的半盏时光,偶尔念及,似成相识罢了。
那些花前月下的软语轻音,难道竟都错付了吗?那些天地见证的不朽誓言,依稀就在耳边,可是如今那些密语甜言却是那样讽刺。那些你侬我侬间的玩耍,却如邻家娃娃游戏中的过家家……
一年时光,两地情长。是我们的感情太过稚嫩,还是时间太久,相距太长,绷断了姻缘的线,从此不能与你比翼双飞,却还给了你放纵的翅膀。沈凝萱,你会祝福她们吗?一如当初静宸陪着你一样一往无前,或许早在那时他就是她少女怀春的对象。只是自己在热恋中何曾留意过她看他,是否亦如当年的自己一样。她是不是也在祝福我们的笑声中一个人品尝着心伤。这是事实真相吗?
那个一直陪伴自己的她就像自己的影子一样陪着自己成长。可是什么时候你爱上了他,却也不愿意和我分享,如果你告诉我,我们公平决斗,也好过现在暗自心伤。如果他离开让我心伤,你的遗弃,只能让我心碎,静宸你能设想一下一个人没有了影子是多么孤单的事情吗?没有了影子的她,不是要永远生活在黑暗之中……
一年三百六十五个光影轮回,依旧如去年般高考刚过,可是物是人非的我们却再也没有面对彼此的力量。
沈凝萱想到这里,抬头,望着今夜有些阴郁的天空。执着照亮一方净土的路灯闪着光晕,晃地她有些眼晕,直到现在才发现,自己一直走着,疲累了双腿,人却回到了傍晚际遇他们的地方。他们就在那里旁若无人的相拥,可是现在那里何成有他们的影子。一阵清风徐来,除了心中的痛,仿佛一切都是梦一样。
沈凝萱摸出衣南的信笺。上面的字还是一如从前,可能是心境变了,只看到:
叶子的离开,
不是风的追求,
也不是树的挽留。
是命运的安排,
自然的选择。
该来的会来,
该走的会走,
有时候离开不意味着结束,
而是另一种开始。
原来一切的一切都是命中注定,一点强求不来。
繁华过后才知凋零。正如这座城市最繁华的地点白天人头攒动,车水马龙,夜晚,褪去白日喧嚣的浮华,人们早就歇息了吧。只留下一两颗星子呢喃着骗人的情话。
沈凝萱缩着身子,坐在路边,路灯在她身前留下一个浓重的影。对着自己的影子淡淡低述。“这些年,只有你,不离不弃的追随着我,我们在一起,你委屈吗?”得到的回答却是无名角落的虫鸣此起彼伏。
风起,微凉!
身上不禁一个,就想笑,那时候你爷爷还在世,给你起的名字都是娟啊,秀啊,玲啊什么的,你爸都不满意,爷俩还闹的老大不快。最后你爸爸在字典上找笔画,看注解,最后才给你定了这么一个名字。只希望你能像我们希望的一样,端庄,大气,像一颗忘忧草一样无忧无虑,百事遂愿!”
沈凝萱静静听着,像是听一段许久以前的故事。身心也渐渐平静,是啊,她们并不是她的全部,她还有爸爸,还有妈妈。还有许许多多爱自己的人,不能自私到因为自己的感情却让爱自己的人失望。
沈凝萱心中默默祷告,忘记你,仅仅是为了证明我可以忘记你……
外面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雨。沈凝萱想去关窗,去被妈妈摁在床上,只听见雨滴轻轻敲打着世界的每一个角落。似乎想叫醒沉睡的人们,黑夜中有那么一双黑色的眼睛,却能照亮沈凝萱心乱如麻的内心,像一盏座灯塔指引她前行,那是母亲慈爱的眼睛。
天渐渐亮了,母女俩人竟然一夜无眠。
沈凝萱努力的想笑,可是笑的还是那么苦涩。
有时候,同样的事情,同样的言语,我们可以去安慰别人,却说服不了自己。她知道,心中的伤,需要用岁月这剂良药才能慢慢愈合。她只怕自己的执拗把自己困在一座牢里,亦如衣南曾把她困在树和他中间。
虽然不想让父母担心,脸上挂着笑,虚伪地伪装自己。可是自己内心却知道有些笑容,总以伤害自己为代价,却也未必能够温暖谁的心。
沈凝萱试图想回到昨天以前的状态,她依旧给父亲煲汤,也依旧硬着头皮去完成发小广告的工作。
沈凝萱依旧在那个熟悉的街头,她有些自虐地想,如果再相遇,是勇敢的祝福她们,还是一如既往的逃避。可是自己的心却给不了自己答案……还好老天爷也不想再折磨这个花季女孩,错过,但愿就永远错过。
沈凝萱开始和家人研究高考志愿,没有了衣南和王静宸的羁绊,一切都从社会需求,个人爱好,发展潜力上报取志愿。沈凝萱暗地里还是使了点小伎俩,她报的学校所在城市,都是本省。一来那里离家不远可以方便回家,有个照应。二来,和衣南她们的南方十万八千里,免得见到心伤。三来,自己可以逃离这座全是她们影子的伤城。
插着梦想翅膀的录取通知书终于到了。
这张薄薄的纸,就像一张判决书一样,让沈凝萱被钉在原点停留了一年,对如今这张薄纸却梦想成真的来到沈爸沈妈手里,看着父母欣慰的笑容。这一直通知书就是对父母辛劳却最大的褒奖。
沈父手里掂量着那张录取通知书,他的女儿终于完成了他大学梦的夙愿。手上微抖。“现在要不是住院,能喝上两盅,那就美了。咳……人说,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咳……这样的人生快事,今日也落到咱们家了。今天高兴,咳,高兴啊。”
“看把你美的!小心自己的身子。”沈母看见爸爸有些咳,忙去拍父亲的背。
“能不乐吗?小萱那,上了大学也要好好学习,能读到硕士就读硕士,能读到博士就读博士……总之你能读到什么位置,甭管家里什么情况,家里永远都是你最坚实的后盾。”沈父精神矍铄的继续唠叨着。
沈凝萱却看见妈妈的脸色一暗,只一瞬就掩盖在了笑容里。
果然,晚上父亲熟睡过后,妈妈悄悄领着沈凝萱来到医院的小花园。
母亲神色有些难看,说:“小萱,这几天,你爸爸的身子骨好了不少,没事时候,闲话家常。你爸爸的意思,如果身体允许,他会今尽早出院。偶然聊起了那天如何受伤的。你爸说:‘那天工地上的活本来都已收尾了,四周的安全绳,脚手架也都早早撤掉。你爸和陈叔他们本可以早点走,可是当天开资,结果老板没等来,却等来了施工监理方,监理方略微检查通知有些地方需要复工,要求重新修补一下。活不干完,就收不了工,肯定没就不能开响啊。大伙一合计,活也不多,就打算抢出这点活。那知道可能是太疲乏,也可能是这个活马上就要收工,琢磨给自己的小萱萱买点什么好吃的!精神一溜号,你爸自己个没留神就摔了下来。这种意外,谁能想到。咱们家也不是那种出事就讹人的主啊,那天医院里,你爸的老板,要给咱们五万块钱,这事就私了。现在手术加上其他费用,大概快四万了。你爸爸以前下岗的单位还有医保,估计也能报销不少医药费。那时也没有办法和你爸商量,就先还了人家两万。人家说什么都不要,我就拿出那天欠条,两份上面都被我又加的一条--如果甲方没有责任,那么乙方必须归还甲方人民币五万。人家才收。现在家里的钱不是太宽裕,但是你的学费早就留好了,什么时候都给你留着。只是你的日常生活开销这块,可能就苦了你了,哎,也没办法,你爸这边也需要钱啊!”
沈凝萱一听才知道母亲担当了多少。“家里要是为难,这个大学我可以不念!”
“不念?以后这样的话不要再说,让你爸爸听见,我怕他受不了。念是必须要念,还要念好,就是可能委屈点你了!”妈妈说着这些好像是亏欠自己了什么似的。
沈凝萱知道父母虽然本分,却是十分要强。宁可在自己嘴里省下钱来,也不希望女儿有一丝一毫的委屈。“我的什么不是父母给的,妈妈,我很幸福,我最大的幸福就是我是你们的女儿!”沈凝萱动情的说着,同时掏出一直攥着高考之后短工的那份收入。
“妈妈,这是女儿高考后短工挣的钱,妈妈你别担心,你不是说女儿长大了,我也可以用自己的双手去养活自己!”沈凝萱一边雄心壮志的比划着一边宽慰着母亲。
沈父还是倔强的提前出院了。他说看见那输液器里的白水滴到自己身体里,就像钱莫名其妙的消失在他身体里似的,天天看着都烦,没病也得再得病,不如在家自在。沈母没有劝,因为她了解自己的男人,沈凝萱也没有阻拦,因为她知道父亲这样的抉择是为了自己。她没有权利阻碍一个父亲去爱他的孩子。
沈凝萱带着自己的梦,也带着自己的伤,一个人踏上了异地他乡陌生的土地,开始一段崭新的旅程。带着对未来的憧憬,也带着对父母的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