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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季鹰归未(1 / 1)

于是我说:“‘三生石上旧精魂,感月吟风莫要论。惭愧情人远相访,此身虽异性常存。’庄老师知道唐朝时李源和圆泽和尚隔世相见,三世相约的典故吧?”

她笑说:“知道。说不定这块湖石,还有这梅与竹,就是当时的见证呢!”

“梅树也能活那么久吗?”

“怎么不能,梅树的寿命很长,一般要活三五百年,甚至千年以上呢!浙江天台山国清古寺有一株隋梅,已经活了1300多年了,数度枯萎,又枯木逢春,几年前还结了数千个梅子呢。”

“这一棵梅,活了多长啦?”我指跟前的梅树。

“我也不是很清楚,据说最初梅氏人家在此建园林的时候,就开始种上了,所以它也该有好几百年了吧。”

“几百年的寿命,眼跟前见证了多少代生人的生死轮转、悲欢离合啊!”

两人边说着时,边转身往外走去。

才刚转过山丘后的一个轩堂,看见那个给我们开门的公园管理人员正站在那里,身旁准备好着一副纸墨笔砚,向庄老师说道:“庄老师留几个字吧?”

庄老师看着纸笔,笑了,道:“你这纸笔准备得好!不过可不是给我,给他!”手指着我,“他可比我厉害多了!”又向我说道:“怎么样,大诗人,宋玉见了你都得淌一地的汗水,到此一游也打算吃白食吗?也不题首诗什么的?”

“题诗?你别出我的丑了!这是前辈风流俊逸之士的专项,到我们这儿早失传了。猫手狗脚的,就别班门弄斧了。再说,你是老师,老师不出头,哪有叫学生上阵的道理?”我不干,靠近了她耳边低声说:“庄老师是句吴评弹名家,老少皆欢,人家要的是你的墨宝,难道倒要我的涂鸦不成?”

她就说:“那好吧,我们就两个一起来联句吧。”

沉吟有一会儿,我首先出了首一句:“日月转轮生复生,”正苦思怎么接上后一句,完成首联,庄老师已经接上了:“回眸少驻忆前盟。”还给出了下一联的首句:“幽香一缕返魂信,”那是化用了苏东坡的一首梅花诗:“月地云阶漫一樽,玉奴终不负东昏。临春结绮荒荆棘,谁信幽香是返魂。”

我接上了下联:“回梦三生昨夜情。”庄老师又给出了颈联的首句:“原本石文题旧迹,”我接了“连枝梅竹表精诚。”正想着这尾联怎么的也得由自己来完成,这样才显自己没落得有多远,庄老师她已执笔在纸上飞快地写下了“伊谁贪饮孟婆碗?误我花期又一程”两句完成了尾联。写完后,就只低着头在砚上蘸着毛笔尖,看都不看我一眼。“伊谁贪饮孟婆碗?误我花期又一程!”她心里头想的是个什么意思呢?我侧低头去看她,想从她脸上去寻觅出一点迹象来。她却一直只低着头誊录作好的诗句,不出一声不说一句话。

她书写好交给那个公园管理员,然后两个人都不说话,就走出轩来了。

七律题三生石畔景点

日月转轮生复生,回眸少驻忆前盟。

幽香一缕返魂信,回梦三生昨夜情。

原本石文题旧迹,连枝梅竹表精诚。

伊谁贪饮孟婆碗?误我花期又一程。

薛宝元庄素芸联韵癸未年八月廿九日

出来园子,已是薄暮冥冥,公园里的灯点上了。走出这片老城区,来到街口上,我记起了跟卫东一起请辅导员吃饭的事,赶紧向庄老师告别:“庄老事我还有件急事,我得赶回去!”

庄老师笑笑看我,语带嘲讽:“什么事?退学的事是吧?”真不知道是她眼睛犀利还是不幸被她言中,让我一时语滞。她紧揪住了我衣袖,“不急不急!也到吃饭时间了,我们先一起吃个饭吧!”从她的包里拿出个手机,“要不,你先打个电话回去?”

手机这新兴玩意儿,少见,贵,我都还不会用呢。庄老师把手机递到我手里,说:“直接按键输入电话号码,再按左上边的拨打键就可以了。”

我犹豫着,还是按她说的按入了卫东的寝室电话号码。电话接通,“卫东吗?哦,我是宝元。我现在在外面,一时半会儿回不去了。那个饭,能不能先取消了?”

卫东电话里说:“哪能取消了?人家可能为了这顿饭,没让家里给做饭呢,你这时候取消了,让人家上哪里找饭吃去?你要是回不来,那我就一个人去吧。没事,这种事好办得很!”

我说:“那事,我看,还是先就不说吧。这事……等我回来再跟你说吧。”

卫东:“不说?那这饭?”

我说:“随便先招待他一顿吧。”

我把手机还给了庄老师,我刚才打电话时她倒是先走到一边去了。我眼望四周围,像是随口说起:“那庄老师家里……爱人,孩子怎么办呀?”

庄老师笑了笑,说:“我都安排好了,孩子跟着她姥姥呢,不用担心。走吧。”

庄老师带着我到了竹辉路一个叫回鹤楼的酒楼。那是个老字号饭店了吧,铺子开在古运河边上,楼面装修看着古朴典雅,墙面朱红檐瓦装饰,飞檐翘角。门边摆着三个土酒缸作门脸,是招徕顾客的一道好招牌。

服务员把我们带进一个包厢里,看着很是清雅,门窗框装饰着梅花冰纹雕饰,两面粉白墙上装饰着两幅扇画,分别画着梅与竹,画中题了几句诗句。

庄老师跟服务员点菜。我不管,只顾坐一边喝着水,也管不上,自己连菜单都看不懂。看这桌椅碗筷都挺高级的,桃木筷子,顶端上还镶着一银圈,看着让人心发怵,一顿饭不知得花多少钱。

点完后,听服务员报了一遍菜名,庄老师她还点了好多个菜呢:莼菜豆腐汤、盐水鸭肫、雪菜竹笋、香糟鱼脯、荷香糯米排骨、东坡肉、酥皮鸭腿、清蒸阳澄蟹。

庄老师又问我:“你喝不喝酒?”

老师还让学生喝酒?我说:“我很少喝酒的,不要了吧!”

庄老师还是向服务员又要了一小坛本地产黄酒。

包厢里轻轻响着音乐,唱腔粘糯甜美,声似老人家含饴逗弄孙儿女,你听着时仿佛看到一幅满堂人欢喜的全家乐团圆画面,眼前嬉戏着一对白胖胖的童男女,那手儿脚儿柔软温润如似藕节,多般惹人怜爱。

……

叫啊我这么里来,我啊就来了

拔根的芦柴花花

清香那个玫瑰玉兰花儿开

蝴蝶那个恋花啊牵姐那个看呀,

鸳鸯那个戏水要郎猜。

小小的郎儿呐,

月下芙蓉牡丹花儿开了。

……

我就问庄老师:“这是什么歌呀,听着怪有意思的!”

庄老师回答说:“好听吗?名字就是‘拔根芦柴花’,产地正是我们江南这一带地方,是水田中插秧的农民即兴随口唱的曲辞。你现在听的这个版本,还就是原唱雪飞唱的!”

想来是带着浓郁地方乡土气息的歌曲,才是天地间最好听的天籁之声啊,此时韩娥余音绕梁三日不绝真不是只是传说啊。感慨之余,耳边又回响起了老家流传的赶牲灵歌儿,“走头头的那个骡子哟哦,三盏盏的那个灯,哎呀带上的那个铃子哟,噢哇哇得的那个声……”

庄老师问:“你老家都有什么特色菜啊?跟我说说,老家都有什么好吃的?”

她可真会挑动人家的食欲,我才刚回忆一下老家的特色菜,这口水就汩汩地冒上来,肠胃开始造反了。

“有河鱼、腊肉、土鸡、蕨菜、苞谷酒,当然还有我们农家自酿的酒,那口感,真是别有韵味!”

“还有臊子面,在我们老家那一带地方,逢年过节、婚丧嫁娶、孩子满月、老人过寿,都是要吃臊子面的。碗里红艳艳的一片,放了辣椒油,细长的面条间散落着星星点点的肉丁、豆腐丁、红萝卜丁臊子料,味道不甚辛辣,再加上陈醋,酸辣搭配得正好,唔,那面条那汤羹,别提多劲道!”

“还有腊肉。腊肉先用黄豆汤煮软,选出其中肥美的地方切片,真是肥而不腻,放入鲜嫩的笋尖,汤汁鲜美异常……”

庄老师听我讲得手舞足蹈,她上身前倾,脸上饶有兴味的盈盈笑靥,哎,这更让人急切地现在就想吃回家乡的好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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