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运判微微一愣,小眼睛转了两圈,脸上的笑容显得很假,皮笑肉不笑:“五皇子,去征税可不是个轻松活,会有生命危险的,您还是留在衙门里看账就行了。”
延锦气鼓鼓的瞪了他一眼:“本皇子可是一个男人,说话就得一言九鼎,愿赌服输。”
周运判呵呵一笑,垂眸讥笑:“五皇子,收税可不是那么容易的,别说二百两一天了,你就是能收上二十两,那都得费天大的劲。”
延锦冷哼一声,有些自傲的摇头晃脑:“本皇子非比常人,不就是二百两银子吗?肯定能收上来。”
县令连忙上前,拉了拉周运判宽大的衣袖,咧开嘴巴一笑:“既然五皇子想亲自去收税,那明天下官就安排一下,带您去收税。”
“嗯。”
延锦轻瞟了他一眼,见他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延锦眉头微蹙,不知他们究竟又要搞什么小动作欺瞒自己。
延锦侧首,拿眼定定的看着茗熙:“你就给本皇子瞧好了,若是本皇子明天收上来二百两税,你就得负荆请罪,跪地磕头。”
他将扇子朝下,对着地面点了两下,示意她到时得磕头。
茗熙垂手站立一旁,冷静的看着他自导自演了这么一出戏,暗暗为延锦的机智而点赞。
只是这货为了出去收税,将自己拉出来当垫背,她也得出口气才行。
“好,如果你收不到二百两,那你就得给我二十两银子,这么多人都在此作证,你到时别抵赖就行。”
茗熙露出了一个奸笑,既然你自己刚刚杜撰了一个二十两的赌注出来,那我要是不配合你接过银子,就太对不起你的这个演技了。
延锦瞧她那暗暗窃喜的笑容,也不禁暗暗轻笑一声,面上,却是仍旧气愤:“好,一言为定。”
他大步朝外跨了出去,一众官员也赶紧跟了出去。
圣手从隔壁房间出来,微微瞟了她一眼,与她慢慢悠悠的踱回了客栈。
入了房间,圣手神色舒畅的道:“怎么样?你把事情跟他说清楚了?”
茗熙歪头瞧了他一眼,惑道:“你怎么知道我把事情跟他说清楚了?”
圣手浅笑的摇了摇头,轻抿了一口才从延锦那里顺回来的翠螺茶。
“老夫了解你,也很了解他。他并不是一个会跟你这么一个小丫头如此发怒挑战的人,还赌注?呵呵。在宫里的时候,你何曾见过他直接对你这么摔碟子闹脾气的?”
茗熙托着腮帮子思忖了片刻,“好像没有,他即便是对我不满,也不会这么大动肝火的跟我直接动手,而是阴损的坐在椅子上下令让宫人打我板子。”
“那就对了嘛,以他五皇子的身份,即便想要教训你,还用得着摔碗?未免太跌身份了。老夫就知道他是想借怒把大家撵出去,好跟你单独谈事情,所以老夫赶紧将所有人都赶出去了。你看,为师是不是很机灵?”
圣手冲她眨了眨眼睛,得意洋洋的求表扬。
茗熙微微一笑,伸手左右各捏住了他微醺的腮帮子,拉扯了两下,好像捏橡皮泥一样,将他的脸颊撕得老长。
她笑嘻嘻的眯眼道:“对,我师父就是我的神助攻,若是没有你,我上去也就是一个送人头的作用。”
圣手板着脸拍掉了她的手,冷声呵斥道:“没大没小。”
茗熙悻悻的收了手,坐到椅子上,也倒了一杯茶喝。
“老夫可跟你说,你以后别在那些位高权重的人面前不知死活的辱骂对方。这也就是碰到了五皇子,若是碰到了别人,你连活命的机会都没有。”
茗熙冷着脸,愤愤不满:“可是他们欺压百姓,不顾百姓的死活。着实很过分啊,若是不直言劝谏,还有谁会去管那些百姓的死活?”
圣手定定的看着她,不免喟叹:“你不过是一个普通百姓,若是得罪了权贵,分分钟就会被砍头。所以,你最好还是谨言慎行,不是每一次都有人来救你,或者忍耐你的。”
“哦。”
茗熙扁扁嘴,权当是答应了。
“师父,你为什么会认为五皇子他刚刚只是故意发怒赶人出去?你很了解他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圣手吧唧了一下嘴巴,眼珠子向上溜了一圈,模糊道:“老夫不知。”
茗熙冲他做了一个鬼脸,懒得再与他多说什么,回房歇息去了。
且说穆把总亲自送了五皇子回了后衙休息以后,与那几个官员又密谈了一番,这才马不停蹄的赶回穆府。
一入穆府,见穆夫人还在花厅等着他,似乎神色凝重,他微微蹙眉,还未开口,夫人就已经急急的起来到门口迎接他。
“老爷,你怎么才回来啊?青平他今天又闹出事了,还闹出人命官司了。我说他,他也不听,你可得好好管教管教他。”
“来人,去叫二少爷过来。”
穆把总冷声道,快步走到主位上坐下。
片刻后,穆二少神色淡然的过来,请了安,恭敬的立在原地,脸上没有半点害怕的表情。
“今天下午在小巷子里袭击那个姑娘的人是你派去的吧?”
穆把总冷冷的问道,对于高秀秀的事情,他反而不太关心。
穆二少面不改色的垂眸道:“不是。”
“哼!”
穆把总冷哼一声,他还能不知道他儿子的性子?只一眼,就知道他在说谎。
穆把总将茶几猛拍了一下,怒声道:“你那个高秀秀的案子,为父还能帮你处理,毕竟那高秀秀只是一个普通百姓。可你要什么女子不行?你非要那个刺球?”
穆二少见自己被戳穿,也不遮掩了,干脆道:“她今天闯入府中劫持我,还去衙门告我,我若是不出了这口气,我也咽不下这口气。我看她还有几分姿色,就想着将她收入后院。她不过是个大夫,有何惧怕的?”
穆把总怒其不争的嘶吼骂道:“你个混账东西,你惹下大祸了,知不知道?她可不是一般的大夫,她是五皇子的女人。”
穆二少一惊,轻吸了一口凉气,皱眉道:“不可能,看她今天跟五皇子见面的时候,两个人生份得很,她怎么可能是五皇子的女人?”
转念一想,他眼里就流露出几分厌恶和鄙夷:“那个女人,之前就勾搭了圣手,没想到,这才半天的功夫,就爬上了五皇子的床?还真是个荡妇。”
“你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她是圣手的徒弟,什么叫勾搭了圣手,又爬上了五皇子的床?她可是跟五皇子拜堂成亲的女人。”
穆把总气冲冲的吼道,对于他这个满脑子只装了女人的儿子有些气愤。
穆二少以前也听说过五皇子冲喜的事情的,此刻他神色大变,结巴道:“她……她就是那个冲喜的女人?”
他瞬间觉得自己这次真的是惹上了一个大麻烦了,自己之前居然还公开调戏过她,下午又派人去袭击她,五皇子若是追究起来,只怕就是父亲也没法替他遮挡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阴狠道:“今天那些痕迹都已经被清除了,她没有证据,也没法把事情栽到我身上来。我只要抵死不认,她又能奈我如何?”
穆把总冷冷瞥了他一眼,“她现在让县令去查医馆里有没有受刀伤的人,你的那些人现在安置在何处?”
穆二少松了一口气,显得有些小聪明的轻松笑道:“父亲敬请放心,那些人并没有去外面医馆医治,而是在府医里就诊的。”
穆把总捏了捏拳头,眼里闪过阴狠:“只要是个活人,那就长了个嘴巴。”
穆夫人一愕,疾呼道:“老爷,这可是人命啊。”
穆把总狠狠的瞪了她一眼,“若是不将他们杀了,等他们跟五皇子招供的时候,死的就是你儿子了。他们若是将以前的事情一并招供出来,只怕整个穆府都会完蛋,你还是好好想想你自己的退路吧,你还有闲心给他们求情?”
穆夫人暗暗咬牙,怎么自己嫁给了一个这么凶狠性残的夫君,连带着自己的儿子有样学样。
穆夫人轻哼了一声,自己管不着他们在外头做的那些个缺德事。但是这后院里的事情,她自认为自己还是能说得上话的。
“老爷,如今青平年纪也大了,不能再在外头这么野着了,也该收收心了。我想着挑个良辰吉日就将他和敏儿的婚事给办了吧。”
穆二少冷着脸拒绝道:“我还小,现在还不想成亲,再过几年再说。”
若是以前,他或许觉得成亲也没有什么,可是今天丁敏义正言辞的当众批评他,他对其产生了极大的反感。
他可不希望自己娶一个人回来在他耳朵边拿什么圣贤礼仪来约束他。
她不是想管教他吗?那就让她回家好好反省反省。
穆夫人脸色一暗,斥责道:“你是蹉跎得起几年,可是敏儿一个姑娘家却是蹉跎不起的。你跟她早有婚约,若是你拖着不娶她,你让她如何抬得起头做人?街坊的流言蜚语,你又让她如何招架得住?”
穆二少冷哼一声,面色也不大好看:“我不喜欢她。”
“青平,你以前可是一直都喜欢她的,怎么现在又说不喜欢她了?你该不会是因为今天她说了你几句,你就要悔婚吧?这可不行啊,娘可跟你说,你必须得娶她。”
穆把总瞟了二人一眼,道:“怎么了?她说你什么了?”
穆二少愤愤的将丁敏今天当中斥责他的话添油加醋的搞了一状,末了冷哼道:“她这样的泼妇,我可消受不了,母亲还是将她送回丁府去,解了婚约吧。”
“你……你敢!她怎么也是我嫡亲的外甥女,是我亲姐姐的女儿,你这样做,让我有何脸面对我姐姐?我又有何脸面回娘家?”
穆夫人瞬间怒火滔天,对着他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训斥。
穆把总冷哼一声,懒洋洋的道:“既然丁敏不恪守女戒,我们悔婚也是理所应当的。”
穆夫人惊讶的看着穆把总,质问道:“老爷?你怎么能这么做呢?姐夫对我们家有恩,若不是姐夫当年给你在军营里弄了个百夫长的职位,你能有今天的地位吗?你能有这么大一个穆宅吗?只怕到现在,你依旧还是一个无品无级的小狱卒罢了。”
穆把总冷厉的瞪了她一眼,斥责道:“行了,你别总提二十年前的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了。他给我弄了个一官半职又怎么了?那也不过就是一个百夫长而已,那是军营里最低级的职位了。若不是我这些年来靠自己的努力在军营里打拼出来,爬上了如今的把总位置,我到现在也还只是个百夫长。”
“可最初也是他给你铺了这条路,你才能往上走的啊,否则,没有他,你根本就没法在军营里往上爬呀。”
穆把总拿起茶杯,缓缓的喝了一口茶,轻笑一声,带着几分嘲弄:“你姐夫啊,几十年前就是一个县丞,几十年过去了,呵呵,依然还是一个县丞。他们家现在想跟我们结亲,那纯属高攀。”
穆夫人咬牙,她还不知道,穆把总爬上这个位置,使用了多少手段,又花费了多少钱贿赂官员。姐夫这些年都兢兢业业的干着本份的事,自然没有人提携他,也只能干一辈子县丞了。
“你现在说丁府高攀我们了,以前你死皮赖脸的要姐夫将丁敏许配给青平的时候,可是我们高攀了他们。”
穆把总阴狠的瞪了她一眼:“此一时彼一时。如今青平能找个更好的,不是挺好的吗?以我看,周运判家的四小姐与青平正是郎才女貌,般配得很。”
穆二少的眸中闪过一道亮光,立即上前一步附和道:“正是呢,父亲,周四小姐长得沉鱼落雁,又知书达理、落落大方,自然不会像某些小门小户出来的人一样,就会拈酸吃醋的撒泼。”
穆夫人都快要被这对父子给气出了心脏病来,抬起右手抚了抚自己起伏不定的心口。
她嘲讽的冷哼一声,面露鄙夷:“老爷,人家周运判的官阶可比你高一阶,人家会看上他?”
穆二少抬手理了理自己的衣襟,下巴高傲的昂起,扭了扭嘴巴,“母亲,这佫县,还没有我哄不好的女人。”
穆把总哈哈一笑,赞扬道:“我儿子这点就随我了,儿子,加油。你若是将周四小姐娶到府上来,为父这官阶怎么也要上升了。就算不升官,咱们府里的银子也要比往常多起来了。”
穆夫人恨恨的瞪了他一眼,对,在这一点上,穆把总可是老手。
当年,天真单纯的自己不也是被穆把总那张油嘴滑舌的嘴和那一套表面讨好她的功夫,将她给骗到手了吗?
想想自己堂堂一个县丞的千金,居然嫁给了他这个流氓地痞出身的狱卒。
穆夫人冷着脸怒道:“你们心里打的什么算盘,别以为我不知道,我甭管你往后院里带多少女人,可是二少夫人的位置,必须是丁敏!她是指腹为婚的,谁也推翻不了。”
“哼!”
穆把总冷哼一声,轻扫了一眼愤怒的穆夫人,懒得跟她争辩。
侧首对穆二少道:“你最近少出门,别去招惹吴茗熙,以为父看,她可比五皇子难对付。”
吴茗熙?
穆二少在心里默念了一下这个名字,轻哼一声,对父亲作揖道:“是。父亲。”
穆夫人暗暗咬牙,自己兴冲冲的等着穆把总回来,让他管教一下青平,没有想到,最后变成了他们父子俩联手要毁婚约。
“你们……你们……哼!”
穆夫人气极,脸色通红的站起身来想要斥责他们,却是不知道用什么样的语言才能形容他们这对无耻的父子,最后只得恨恨的跺了跺脚,甩袖而去。
穆二少将两个手互相旋转揉搓了一会儿,抬手招来一个穆管家,附在他的耳旁嘀咕了一阵。
片刻后,穆管家将下午所有去参与袭击吴茗熙的小厮全都集中到一个房间,按下开关,喷出一股毒气,将他们全都毒晕,又派人将这些人给抬到了外面掩埋。
踩实了土壤,确保就算有人还残留了一口气,也绝无可能有那个力气扒开土壤爬出来。
穆管家带着人刚一离开,一个黑影立即从不远处的树梢上飞了下来,直奔那处刚掩埋的新土跑去。
茗熙睡觉极为警醒,侧耳听到屋顶上有人踩着瓦片走得极为沉稳,似乎负重了?
茗熙听着那脚步声朝着圣手的房间方位走去,她立即起身,快速的往圣手的房间赶去。
如果有人来杀圣手的话,以那人能在瓦片上负重行走,还不踩破瓦片来看,那人的武功应该是极高的。
就圣手那点点银针和毒药,怕是对付不了。
茗熙才进了圣手的房间,窗户就被人从外撬了开来,茗熙快速摸上了手中的袖箭,对着窗户那个往里飞跃的身影直接射了过去。
那人神色一凛,立即拔剑一阵横扫,将那几支袖箭扫落在地,慌忙道:“我是银十。”
银十?
茗熙听他的声音也确实是银十,连忙收了手,有些疑惑的看着他背上的只穿着白色中衣的身上还沾了新鲜泥土的昏迷男子。
“快,快将他救醒,他是证人。”
银十焦急的道,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将满身泥土的男子放在了圣手的床上。
圣手撇了撇嘴,有些不悦,可到底也没有多说什么,当前还是将这个证人救醒再说。
圣手立即上前,把了一下脉搏,神色一沉,连忙翻开了医药箱,快速扒拉出两粒药,捏住那人的嘴巴,手法娴熟的直接塞进了他的嘴,一捏他的下颌骨,迫使他将药丸吞咽进去。
他快速的拿出一些银针在那人的身体上精准的扎了一些穴道。
“快,帮个忙,老夫说一个穴道,你扎一个穴道。”
圣手将他那个极为宝贝的银针包交给了茗熙,自己两手摸上了那人的头骨,不停的按压穴道。
“是。”
茗熙接过那个银针包,极为准确的按照圣手念出来的穴道替那人扎银针。
圣手念得极快,有时,甚至会要求茗熙同时扎两三个穴道。
银十光是听那些穴位都听得一阵迷糊,看茗熙精准快速的手法,他更是惊得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一柱香后,圣手松了手,走至屋内的水盆,清洗了一下沾有污泥的手。
“好了,过一会儿,他就会醒来了。”
“多谢圣手,吴大夫。”
银十上前把了一下那人的脉搏,见他的脉搏果然已经平缓,这才放下心来。
然而,下一刻,他右手快速出击,迅猛的点了那人的穴道。
茗熙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个男子,瞥见了他脚腕上还缠着纱布,问道:“他就是今天袭击我的人?”
“是,他是穆府的人,被穆府杀人灭口了。”
茗熙眉头微皱,神色有些沉重:“他们动手可真快,是不是今天参与的人都死了,就剩下他一个了?”
“是的,我刨开泥土的时候,其他人大都没了呼吸,有些人的呼吸极为微弱,只怕等不到我送到这儿来,也就他中毒稍轻。”
“看来,他们也有些惧怕了,所以才这么快动手。”
既然这人的伤口是经过处理的,说明穆府刚开始还并不想要他们死,而是后来才觉决定要弄死他们的。
茗熙有些为难的摊手道:“银十,现在将他救醒来了,可是也不能放在我们这里。我们这并不安全。”
银十颔首:“嗯,我回去先跟五皇子商量一下,届时,看看能否在城里租个小院子,将他安置下来。”
茗熙嘲笑一声:“你跟他商量?他身边都是一些耳目,怎么商量?我今天为了跟他说个话,都费了好大的功夫。”
银十浅浅一笑,眼里闪过一抹微光,淡然道:“我跟五皇子相处多年,自然有单独说话的机会。”
“哦,那我以后再有什么话,就通过你跟他传信了。”
茗熙道,她可不想再跟五皇子无春风楼再演什么戏了。
银十的动作很快速,到了后半夜,又悄悄潜了进来将男子驮走了。
翌日,延锦特意起了个大早,兴致十足的跨入了衙门,着人去传唤县令和运判。
半柱香后,县令一路小跑着跑过来,边跑边点头哈腰。
“五皇子,怎么起得这么早?”
延锦侧头,从窗户望了出去,望了望天空上和煦的晨曦,嘴角露出了一丝淡淡的轻笑:“你们这些地方官办差时间倒是挺晚的,快到巳时才办差。而雁城的官员,卯时就得进皇宫点卯。还是你们这些地方官轻松啊。”
他回头望了一眼衣裳不整,头发乱飞的县令,起身,悠然的走过去,拿扇子点了点县令的扣子,取笑道:“你这幅模样,若是在宫中面圣,定然会被杖责。”
县令有些尴尬的将自己扣错了的衣服扣子重新扣好,尬笑两声。
“这不是不在皇宫嘛,下官也不知道五皇子您今日会起这么早。”
延锦也不对他的迟到和衣冠不整做出处罚,他欢喜道:“今天不是要去收税嘛?所以本皇子想早点出门,多一点时间也就能多收一点税嘛。”
“五皇子如此勤快,真是下官的楷模。”
县令垂首恭维道,在延锦转身背对他的时候,他张开嘴巴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一炷香后,运判也急冲冲的赶了过来,不过,他倒是衣着整齐,头发也梳得整整齐齐。
延锦微微挑眉,只怕运判在这之前根本就没有跑,而是慢吞吞的走着,只是到了这门口了,才跑几步给自己看。
“好了,人都来齐了,那就赶紧去收税吧。”延锦有些迫不及待的催促道。
“好,下官这就带路。”
周运判赶紧在前头弯腰领路,带着五皇子等人浩浩荡荡的往集市而去。
这个集市,说起来也不大,毕竟是小地方,而且,百姓们大抵都是自己种粮食吃,能去集市上买菜的人极少,大抵都是住在佫县的生意人家去买菜。
人们喜欢赶早市,像这个时候,对于那些百姓而言,已经是有些晚了。因此,集市上也没有太多的顾客,只有一些摊主百无聊赖的坐等顾客。
开道的官差凶狠的将挡路的簸箕、竹篓统统踢开,大声呵斥道:“五皇子亲自前来征税,你们还不快快将税收亲手奉上?”
这么一大声嚷嚷,有些小摊贩连忙收拾了东西就跑,一时之间,整个摊贩的人都开始收拾东西跑了起来。
整个菜场显得纷乱嘈杂不已。
周运判当即大声喝道:“快拦住他们这些刁民,居然敢逃税。”
那些官差立即拔腿就去拦截那些摊贩,一边拦人,一边将他们手中的东西全都给砸烂在地上,大声叫嚷着要他们交钱。
这架势,跟那些收保护费的地痞流氓也没有太大的区别了。
“狗官,你们这些狗官,又来收刮民脂民膏。”
一个年纪轻轻的少年愤怒的吼着,从地上捡起一些被官差甩在地上的菜叶子和烂豆腐往县令和运判砸了过去。
又有几个人跟风,拿了一些鸡蛋冲着他们扔了过去。
“保护五皇子,快,快保护五皇子。”
周运判大声喊着,像是慌不择路的一样赶紧跑到了五皇子的身后去替他挡着后面扔过来的烂食物,又急急慌慌的跑到他身前为他挡着。
几乎围着五皇子绕圈圈的替他挡着那些烂食物,可怎么也挡不住来势凶猛的烂菜。
县令一见,也连忙横身过去替五皇子挡着,然而,任凭他们两个怎么挡,那些摊贩的进攻似乎还越来越猛,那些鸡蛋从头顶流下,糊住了他们的眼,用衣袖一抹,反而抹得到处都是,几乎都要睁不开眼睛来。
“你们这些狗官,就知道来问我们要钱,我们一身的泥巴,卖的菜还没有赚几个钱,自己都糊不饱肚子,你们就要将我们的钱给抢走。你们这些强盗,土匪。”
“你们锦衣玉食的,就知道伸手要钱,你们都滚,快滚。”
那些摊贩愤怒的骂着,他们这一刻,好像浑身都充满了怒意,似乎也吃了熊心豹子胆一样,竟然敢公开跟官府做对。
县令振臂高呼道:“百姓们,本官知道你们的日子也难过,本官已经许你们拖欠了几年的税了,每一年都只收了你们二成不到的税,你还想要本官怎么样?你们总不能一文钱都不交吧?”
“你们这些狗官,我们自己赚的钱,凭什么要交给你们?我们就不交,就不交,又如何?”
那些人怒骂道,手上的烂菜叶扔得更是起劲。
运判语重心长的喊道:“百姓们,我们也体谅你们赚钱来之不易,可是这个集市是衙门出钱盖的,这地上的烂菜叶也是衙门出钱请人来收拾的。还有你们走的路,过的桥,哪一样不是衙门出钱建的?你们若是不出钱,那衙门又从何处拿钱出来建设佫县呢?”
“我们只管我们自己赚的钱不能给你们,至于你们要从哪里拿钱来修路,我们不管,你不知道开口去问皇上拨钱啊?”那些人蛮不讲理的吼道。
“皇上哪来的钱?皇上不也还得从各地方收税吗?如果你们都不交税,国库也是空虚的。”
“我们交的税全都被五皇子那个败家子给败光了,若不是他,国库哪里需要拨那么多的钱给金禾国?皇上宁愿将钱拨给金禾国,也不拨给我们,我们连衣服都穿不上了,我们凭什么还要将钱交给皇上,好让皇上又拿钱给金禾国?你想要钱?那你就让五皇子去金禾国将钱讨要回来吧。傻逼!”
县令当即红着脸高声怒骂道:“你们这些刁民,居然敢辱骂五皇子,你们不要命了吗?”
“要什么命?反正是贱命一条,大不了我们大家同归于尽。”
那些人怒吼着,操起扁担就朝着五皇子冲了过来。
县令连忙拉着五皇子就往后跑,一边跑,一边从地上捡起一些簸箕就往那些摊贩扔了过去。他大声喊着:“你们还在那里愣着做什么?还不赶快过来保护五皇子?”
周运判直接见一个小篓子扣到五皇子的头上,一边帮他挡着砸到身上的东西,一边道:“五皇子,你那这个先挡着头吧,保命要紧。”
这个篓子一扣到延锦的头上以后,延锦觉得那些人的进攻似乎比之前更加凶猛了,之前还是拿比较软的菜叶和鸡蛋砸他。现在直接拿拳头大小的土豆和地瓜砸他。
竟是将他头上那个小篓子砸得东倒西歪的。
饶是有小篓子盖着头,他依旧觉得自己的脑袋被砸得不轻。
“快,快护送五皇子回衙门。”
周运判高声命令道,和县令二人一人架着五皇子的一个胳膊就往轿子里抬。
那些衙役一窝蜂的拥挤在五皇子的身边,美名其曰保护五皇子。
金九完全被那些衙役给拥挤得左移右晃,就连想伸手替五皇子挡住那些扔过来的乱七八糟的东西都被衙役给阻碍了。
若他周边是敌人的话,他完全可以拿剑就将这些人给杀个片甲不留。
可这些人偏偏是与他一起保护五皇子的衙役,他根本就无法对他们动手。
而后面那些砸东西的又是一些百姓,五皇子没有下令杀了他们,他也不好动手杀人。
就这么拥挤着,纷乱的跟随大流,护送五皇子进了轿子。
那些衙役抬着轿子跑得飞快,好像每个人脚底下都踩了风火轮似得,三下两下就跑远了。
那些摊贩拿着菜叶子追出去了十丈远,这才骂骂咧咧的回去了。
轿子直接抬进了后衙,延锦在轿子里也是被晃得东倒西歪的,好在那个篓子还在脑袋上,这才不至于将他的脑袋给撞出大包来。
县令撩开轿帘,浑身都是烂菜叶子,他冲五皇子露出了一个尴尬的赔笑,一张口,牙齿上竟然还挂着半截韭菜。
“五皇子,到后衙了,安全了,您下来吧。”
周运判挤了过来,抹了一把额头上的血迹,气愤的咬牙道:“那些刁民,居然敢朝我的脑袋上扔了一个破碗过来,还好是砸在额头上,若是砸在眼睛上,只怕我这眼睛就要瞎了。”
延锦低头,有些郁闷的看着自己那身干净漂亮的黄袍已经变得五彩纷呈,除了烂菜叶、鸡蛋、豆腐,居然还有臭泔水。
他将头上那个鱼篓拿下来,头顶上一只活蹦乱跳的虾在他的头发间蹦跶,似乎被他的头发缠住了触须,那只虾蹦跶得更是卖力。
县令战战兢兢的上前将那只虾取了下来,扔得远远的,关切的问道:“五皇子,您身上有没有受伤?”
“这是怎么了?”许嬷嬷听到人回来了,连忙从屋里赶了出来,一见到五皇子成了这副模样,惊吓得脸色霎那间惨白,连忙扑了过去,拿手绢替他将身上的污渍拍掉。
“你们这是怎么保护五皇子的?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许嬷嬷平日里温温和和的,可是一看见延锦受伤,她就变得十分愤怒,连她的胆子也不禁大了几分,侧头质问金九。
金九微微皱眉,沉声道:“五皇子去集市上征税,被那些摊贩用菜叶等物围攻了。”
“唉,怎么搞成这样了,五皇子,您有没有受伤?采歌,快给五皇子准备沐浴更衣,小福子,快去找太医过来给五皇子医治。”
许嬷嬷上前将延锦扶了出来,又绕到他的身后,见他身上的污渍去掉,又是一阵心疼。
县令和运判战战兢兢的跪在了地上,重重的磕了几个响头,道:“下官护驾不力,请五皇子责罚。”
延锦的眉头一直皱得紧紧的,好像褶皱了的衣袍,怎么也熨不平。
“你们以前去征税,也是今天这幅光景吗?”
运判重重的叹息了一声,抬头,满腹委屈的跟他倒苦水。
“五皇子,今天还算是轻的了,那些摊贩见你是皇子,到底还是不敢下重手的。平时没有你在的时候,那些刁民直接朝我们砸的可是**的大石头啊。下官每次出去征税,都是带着一身伤回来的。唉。”
县令也哀声叹气的意有所指道:“唉,每年到了征税的那些日子,这衙门里的案子也就会多起来,下官着实也是难办的。”
延锦望了他们两个一眼,稍显心疼的道:“真是辛苦两位了,你们先回去沐浴更衣吧。”
二人连忙磕头道谢:“谢五皇子,下官告退。”
二人躬身退了出去,出了后衙的院子,二人十分默契的对视了一眼,眼中露出了几分窃喜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