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王允献貂蝉于董卓奉先失望始怨太师
吕布已上套,下一个自然是董卓。
王允在寻找着机会。
这日下朝,董卓正欲返回郿坞,公卿百官都来相送,拜倒于横门外道两旁。王允身为司徒,按阶就排在董卓身侧车驾不远处,他趴伏在地,偷偷抬起头观察:见董卓对吕布道:“近日谣传,韩遂、马腾又在长安西有异动,汝可与庞柔带兵五千,前往侦知,速速搞清情况,然后报我。”
“是,儿此去少则三日,多则五日便还。”吕布遵命,又道,“可这几日义父身边……”
“唔。”董卓道,“可选你手下代为保驾为父——不过几日,料也无大碍。”
“是。”吕布低首拱手,接着向身后的卫队一招,“陈卫、李黑,出列!”两人出列,来到吕布面前行礼道:“请将军吩咐。”
“吾领太师命,出外差三五日,汝二人在此期间领衔负责善保太师。”吕布吩咐道,“要是有一点闪失,要你二人的脑袋!”
“不敢,请将军放心。”
嘱托完毕,吕布点起五千人马,辞过董卓,与庞柔先行而去。
王允见了,不禁心中大喜,他赶忙起身,趋步来到董卓车驾旁,陈卫、李黑见状就要上前阻拦,董卓见不是别人,乃是自己能推心信赖的王允,呵斥二人道:“庸奴,不识忠肝老大臣乎!”
董卓望着王允,和颜道:“司徒有何事啊?”王允躬身稽首,郑重施礼。董卓忙道:“快快免礼,但讲无妨。”王允作张口欲讲状,突然欲言又止,抬眼指指天,又看看旁边的群臣人等,低声道:“此天机也……”
“哦?”董卓也抬眼看看天,又看看王允,愈加迷惑不解。趁此当,王允又接近一步,用只能两人听得见的声音,道:“此处此时多有不便……关乎重大,请太师先不要忙着返回,来日屈尊来王允草舍,允自当具隆礼,为太师当面言之。”说着,又神秘而**地点点头。
“看来真有什么天机要私下才能方便言明。”董卓心中道,“好吧,就先不回郿坞,待明日一窥明白。”于是,董卓对王允道:“既如此,明日,当赴。”王允赶紧拜谢。
“起驾,回府。”董卓发话道。车驾转回长安城内。
王允看着返回的车驾,暗自冷笑。
突然,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心身为之一颤,怔在原地,继而表情转为阴暗……
……
夜深,王允与刁婵在密室,对面而坐。明天,王允就要把义女献给董卓了。王允默然无语,一双眼只注视着刁婵。
“……”作为女人,刁婵从那目光中本能感受到一种决然不同父亲的异样……
摇曳昏红的灯光下,王允的脸几近扭曲。
“明天你就要……”王允终于开口,“十年了……便宜了老贼……”
“父亲……”
“不要叫父亲……”
说着王允上前,俯身向刁婵压下……
刁婵没有反抗,心绪复杂,双眼空洞地呆望着天花板……
……
次日午后,先有人来报司徒府,太师将到。过了两个时辰,传来隆隆的车骑之声,先导骑开道,绣旗招摇,甲士扈从,随侍吏员,不下数百。直到王府前列定,董卓方才从车中由人搀扶下来,陈卫、李黑两人各领长戟甲士一百列于两旁,如霜似雪。
众人簇拥着董卓而来,王允早已率家臣在府门外恭候多时,王允身着朝服,见董卓再拜而起。董卓见王允身着朝服,道:“司徒因何忒郑重也?”
“太师快请。”王允笑而不答,直将董卓往府内让。
入得府门,进入院中,一边王允搀着董卓往里,董卓一边问王允道:“究竟是何秘事啊?”
“愿堂下独对。”王允道。
“嗯。”董卓点头,停下脚步,回身朝两旁身后簇拥的侍奉人等大声道:“司徒与孤有要事相商,汝等只在院中等候,非宣莫入。”
“是。”众人遵从。
王允放心,“太师请。”“司徒请。”
两人来到堂下。家人早已具备下丰盛的酒宴,王允将董卓扶上上座,又是两拜。
“司徒何多礼啊。”董卓道。
“太师盛德巍巍,虽伊尹、周公不能及也。”王允道,“王允今生得见当世伊周,并能得侍,唯有敬服。”
董卓大喜。
王允进酒,董卓大饮。吹捧与酒力让董卓渐入飘飘然状态。王允见火候已到,对董卓道:“可于后堂宣秘事。”
董卓这才想起,忙点头。“好,好。”王允搀扶着董卓,步入后堂。
到了后堂,王允屏退左右,从屏风后取出一物。董卓集中精神,见是块乌黑的石板,上面用白色颜料,星星点点作刻画、标注。
王允将石板神秘地放置在董卓面前。
“此何物啊?”董卓不解,问道。
“此家传之星图板也。”王允解释道,“上面的刻画是近来的星乾变相。”
“哦?”
王允对董卓正色道:“王允自幼颇习天文,近来夜观乾象,见汉家气数已尽,合当天命更替。”
“今太师功德震于天下,何不效舜之受尧,禹之继舜,顺理成章,以合天意人心也。”
“这……”董卓终于知晓了王允的意思,故作道:“老夫人臣之望已极,安敢复望乎!”
“诶,太师此言差矣。”王允再正色道,“自古有道伐无道,无德让有德。以太师之德才深望有何不可?切勿自谦,而令天下引颈失望也。”
“果如此?”董卓朝向王允。
“果如此。”王允深深点头肯定道。
董卓大笑,“若天命果归孤,司徒当为元勋也!”
“王允谢主隆恩。”王允伏地拜谢。
董卓又是大笑不止。
此时已晚,王允点上画烛,烛光下,董卓脸庞发红,兴致极佳。王允又唤家人上来夜宵小食。这些食品精巧别致,滋味更佳,与宫廷美肴大异,令尝遍珍馐美味的董卓,也大感奇妙。
“人多言司徒府中异宝连连。”董卓赞叹道,“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啊。”
“哪里,哪里,都是些凡俗野趣之物,让太师见笑了。”王允趁机接着话茬道,“允每当进小食时,常令女乐伴之,今太师驾临,听惯平常教坊之乐,斗胆供奉,敢承应乎?”
“甚好呀。”董卓兴致正浓。
“如此,献丑了。”王允说着,击掌两声。
两人面前立时降下虾须珍珠玉面帘栊,两厢房下女乐奏起,笙簧缭绕。只见四个舞姬,盛装而出,如众星捧月一般簇拥着中间一个领衔舞姬而出。那舞姬浓妆艳抹,光可照人,身姿曼妙,红衣薄纱,袒露胸肩,极为迷人——正是刁婵。
她和着乐曲,长袖舞动,如行云流水,搅动春水,飞旋而舞。跳着,跳着,跳起一种奇特的舞姿,舞步如小兽而行,灵动、巧俏而又华贵,惹人怜爱又赞叹。
直把董卓看呆。
“太师以为如何?”王允问道。
“果然不同凡俗。”董卓这才被点醒,问道:“此……何舞呀?”
“此乃‘貂步舞’也。”
“妙,甚妙!”
跳着跳着,中央的舞姬又变换了舞姿,纱衣上下舞动,雪肤花容若隐若现,极为撩人。
董卓看得兴致**,问王允道:“此又何舞呀?”
“‘蝉翼舞’也。”
“妙也,妙也!”董卓赞不绝口。
舞罢。董卓急不可耐,命领舞者近前。王允教卷起帘栊,貂蝉入内相见,深深朝董卓再拜。
除去帘栊的遮蔽,董卓仔细端详貂蝉,更觉殊丽异常,惊为天人。王允见董卓极为喜爱,暗自得意。看了好一会,董卓问王允道:“此何人也?”
“舞姬貂蝉。”王允回道。
“‘貂——蝉’好名字!”董卓点头赞道,“人如其名,如貂一般灵俏华贵,如蝉一般轻盈撩人,啊,哈哈哈哈……”说着,一双眼从貂蝉的脸蛋望下去,从脖项直到酥胸……貂蝉故意露出无比妩媚的娇态。
王允愈加有把握。故意呵责貂蝉道:“无礼!还不快与太师把盏。”
“是,请太师赎罪。”说着,貂蝉就为董卓把盏。
“嗯,声音亦美妙。”董卓道,“春色几何呀?”
“贱妾年方二八。”貂蝉娇滴滴答道。
“好一个美少女,真神仙中人也!”董卓道,便有占有之意。王允看得真着,在董卓耳旁道:“太师若不嫌弃,愿将此女献与明上。”
“此女乃司徒之异宝也,孤怎好夺爱?”董卓口中道,心中却是大喜。
“王允情愿献与太师。”王允起身,郑重其事道。
“司徒有心,司徒有心!”董卓赞道,“……如此惠意,容日后报也。”
“太师在上,岂敢,岂敢。”王允诚惶诚恐道,“此女得侍主人,其福不浅。”
“孝敬太师,理当如此。”王允看着貂蝉,双眼透出寒锋,重重说道。
董卓又是哈哈大笑,不再看王允,目光只在貂蝉身上不能拔出来。
王允道:“天色已晚,王允不敢使太师屈尊留宿,恭请太师起驾。”
“好。”董卓满意道,“起驾回府。”说着起身,拉着貂蝉的小手,携同她一起离去。王允恭敬亲自送出。
直送到府门外,王允亲自扶着貂蝉上车,一手塞到她手中一物。王允又对陪送的侍女玲兰严肃嘱托道:“你且好好侍奉小姐,不得有误。”
“请大人放心,玲兰必以性命捍护小姐。”玲兰保证道。
车驾启行,王允弯腰拱手,恭敬相送。
“太师走好。”
“司徒且止。”
隆隆一行车驾走远,王允起身,远眺,冷笑不止,继而回身返还,心绪又转为郁郁寡欢,若有所失。
夜已深,车驾又微微颠簸,车厢内,董卓不耐,拥着美丽的获物,打起了盹。貂蝉方才舒展开手掌,观瞧王允塞给她的那物。
见是个羊膘囊,之中包含着些许殷红的鲜血。
……
某日夜晚,风雨交加。太史台下一间值守之用的低矮狭小的便室内,烛光微摇。有四人正围绕桌案而坐,不时交头接耳,交换意见,他们正在等待为首核心的一人来此,一起谋划。
过了很久,终于一个熟悉的身影闪入屋内。
“怎么不燃灯?”那人大喇喇地进屋便道,“勿过节省也。”
“过于招摇,搞不好要暴露。”几人解释道。
“此间谁人能注意到。”那人说着坐下,灯火也同时掌起,光亮的灯火下,正是王允。
原来,王允除施行连环计谋外,一面也和朝中有意推翻董卓的一些朝臣私下串联,引为同志,结为联盟,一起密谋,主要侧重谋划除掉董卓过程前后的政治上的安排事宜。碰面聚集的地点就设在观测天象、祈祷风调雨顺的太史台的天台下。这里遥远、荒僻,少有人来。
这四名朝臣分别是王允身兼尚书令之职的副手、尚书仆射士孙瑞、司隶校尉黄琬、尚书郑泰,及黄门侍郎荀攸。
王允向四人得意通气了已进行中的连环计的计谋。
“董卓骄忍无亲,实一匹夫耳,虽可直刺杀也。”一人听后,道,“然其外资厚,甚有部曲、强兵,当何以应之?”
王允见说话之人正是荀攸。原来,身为司徒,王允原与司空荀爽共谋,正赶上荀爽年老因病死去,临死前推荐族人荀攸替代自己,“公达虽口讷,却深有谋略,且谨严持重,能守机密,望公用之,无疑虑也。”
然而几人之中,以荀攸最少,属于子侄辈,又是后面方才参与进来,因此王允对其并不重视。
“其他爪牙不过依附、听命之小丑也。”王允不在意道,“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当董卓已死,其还能复效力乎?自然化解于无形耳。”
士孙瑞一向有才谋,又通达有见识,也道:“道理虽如此,然李傕落第军棍、郭汜亡命之徒(相关情节详见《前传》),向使其无其他出路,必豁出为祸也。”
士孙瑞的话,王允能听得进去,他略一思索,道:“吾同郡宋翼、王宏,皆吾学生,又有干才,届时可使二人出镇左冯翊、右扶风,拱卫长安,使其不敢轻举妄动——如此可保无虞也。”
“此乃万全之策也。”黄琬和郑泰道。
商讨已毕,诸人先后离屋,各自散去。
夜已深,王允独自骑马往府里而还。行至离府不到百步的当街十字路口,忽见东面有两行红纱灯照道。王允不觉斜睨了一眼,自语道:“不知又是哪个巡夜官——哼,这排场还不如我在家乡府中的家丁。”接着就要带马往前走。
突然,不留神灯影中一骑,斜插直往王允面前撞来,王允急忙带住马,见对面马上之人,伸臂横举起方天画戟,拦在自己胸腔脖项前指划,怒道:“等汝多时!——汝胆敢戏耍于我!”
众跟从也举着灯笼围拢上来,灯火下看得分明,正是吕布。
王允霎时反应过来,换做笑脸,从容而亲切道:“原来是将军。将军,此非说话之处,请同到前面草舍叙谈——请。”
“哼!”吕布先收起画戟,随王允到家。
两人下马,王允引吕布直入后堂。
王允请吕布坐,吕布不坐,站着,怒气冲冲,责问道:“王司徒,你既将蝉儿许于我,为何又献给太师!”
“将军,此话从何谈起啊?”王允故作惊讶迷惑道。
“有人报我,你将一女随车送入太师府——非蝉儿其何?”
“原来为此事——将军,快请息怒、息怒。”王允装作恍然大悟,道,“你错怪老夫啦!”
“错怪?”吕布瞪着眼珠,迷惑道。
“看来将军不知。”王允道。
“你且讲明!”吕布急道。
“将军容禀。”王允不急不忙道,“那日,太师突临草舍,老夫不知何事,只得准备小宴小心侍候。太师在席间对老夫道:‘闻你有一女,名唤貂蝉,已许吾儿奉先,果有此事乎?’老夫只得据实以报。太师责怪我如此大事,理应通报与他,吓得老夫赶紧跪地赔罪,太师却道:‘既有此事,当出女我视,以观是否堪配我儿。’老夫只得将小女请出,幸而太师一见满意,连称‘果配我儿,果配我儿!’当下便道:‘今日正是良辰,孤当领回,则吉日亲配奉先也!’”
“事即如此。”王允道,“太师亲自接取,将军寻思,老夫焉敢推阻,故而送女过府。”
吕布闻听,由怒意疑惑,转为明朗惊喜。“原来如此。”对王允拱手赔礼道,“吕布粗卤,一时错见,司徒少怪,来日必当负荆。”
“诶,哪里话。”王允和蔼笑道,“不知者不怪嘛,将军未明详情,何罪之有啊。”
“哦,太师临了还说,要在府下亲自赐配,为将军举行隆重的婚礼呢。”王允脑子一转,又道,“想来太师也是一片好意,意在专给将军惊喜呀,呵呵……”
“呵呵,如此多谢了,告辞了。”吕布兴奋又欣喜,忙不迭道。
王允又要送吕布。吕布坚决阻止。
看着吕布如此离去,王允摇头冷笑。
正转回身回屋,突然背后有声音高叫:“司徒!”吓了王允一跳,连忙转回身,见吕布又返身回来了。
王允正待要问,吕布张口,兴奋问道:“蝉儿全名叫作‘貂蝉’?”
“呵呵,正是。”王允点头,笑道。
“呵呵,无事了。”吕布又拱手告辞,王允还礼。
“貂蝉,貂蝉,好名字。”吕布嘟囔着,兴奋地盼望着离去。
“将军慢去,小女颇有奁箱嫁妆,待正式过门之日,再送与将军府下。”王允在背后喊道。吕布沉浸在兴奋与期待中,根本无心顾及这些。
董卓自得貂蝉回太师府,一连数日不出,只顾爱幸貂蝉作乐。吕布见不着董卓,婚配之事更是无从得知,府下也是不闻音耗,绝无迹象,心中极为焦躁,以致坐立不安。
这日午膳之时,吕布未食,独自闷酌了两口酒,实在忍受不了,借着酒劲,径直入中阁而来,一探究竟。
负责侍卫董卓的事宜,是吕布的要务之一,吕布藉此可以自由出入太师府的内院中阁。因此,中阁下两廊的侍妾们都认得吕布,对他的来到都习以为常,并不回避。
“将军安好。”这些妖娆丰艳、锦衣玉食,却百无聊赖、空虚寂寞的女子们见了吕布,纷纷行礼问好道。有几人还顺带抛起了媚眼,卖弄起了风情。原来吕布因职务之便,曾与其中几人有染——可现在,他的心已完全被貂蝉占据。
吕布目不他顾,直问道:“太师何在?”
“呦,这才几日不见,将军就对人家不在意了呀。”姬妾们幽幽报怨道。
“少废话,太师何在?”吕布不耐烦道。
见吕布无心调情,几人不想再自讨没趣,只得据实告知,“太师夜来又与新人共寝,至今未起。”
“新人?哪个新人?”吕布睁大眼睛问道。一种强烈不安的预感直冲其心。
“咳,还不是那个唤作‘貂蝉’的。”一个姬妾道,说着醋意也上来了,“这几日就是她把太师给包了——将军,太师不要我们,您可别也不要我们了呀。”她柔声说道。
当听到“貂蝉”两字,吕布只觉得大脑轰地一下,似被完全击碎。他懵在原地,像一座被轰掉上层瞭望哨的塔楼,只剩下高高台架,久久没有反应。见吕布不对劲,姬妾们赶紧避走开了。
吕布双手攥拳,拖着沉重的步伐,一步步向内走来……
董卓卧房内,貂蝉已然起身,侧倚在窗下,对着铜镜梳妆,她瞟了一眼身后昏睡如死的董卓,流露出极为厌恶的表情。
窗外,正是一泓池水,时值春残,一阵轻风拂来,将不知何处的花朵吹散,残余的花瓣,掉落在池水中,貂蝉发觉,不禁望着死水微澜中的残花出神。
忽然,池水中倒映出一个人影,极其高大,头戴束发冠。貂蝉认出,那正是吕布,他木然潜立在池畔,朝窗前呆呆窥望,无比怅然,仿佛失魂。貂蝉望见是吕布,极为欣喜,仿佛连心带人立刻冲出圈圄。她信手就于梳妆案上拈起一朵用作头饰的鲜花,抛掷向窗外的心上人,鲜花划出一道抛线,落在池水中,激起涟漪,将水中的人影搅动。吕布发觉,抬眼注视到貂蝉,那眼神没了那日的柔情蜜意,只有惆怅、惊疑与不解,貂蝉见吕布如此,其心如碎,欲言又止,以手指指头上,又指指心,将手放到胸前,颦眉摇头摆手,两行玉泪,如断线珍珠般而下。
吕布下意识地微微低首,伸手往自己头上探,正触碰到貂蝉亲手制就的束发金冠,恍然会意,正待要与貂蝉共语,突然貂蝉身后董卓起身过来,“来呀,美人,呵呵,再来……”见是董卓,吕布气得眼珠要喷出掉在地上,又惧被董卓看见,又恨又急,忙一闪身,躲避开来。
吕布想就此离去,又未得真实,只是来回踱步,沉吟思忖良久。将心一横,一跺脚,按剑从正堂而入,董卓正在中堂内,背对着身子,对着墙面悬挂的一张巨大的水墨龙绘欣赏着,董卓听到身后动静人来,微微侧过身,瞥见是吕布来,也不在意,继续欣赏着画作,随口问道:“外面无事乎?”“无……无事。”吕布答道,悄悄移步到正对董卓的身后,就要拔剑。突然,董卓回转身,大叫道:“大胆!”吓得吕布几乎趴下,吕布正要就势假装请安掩饰,只听董卓继续高叫道:“怎么还不上膳!孤把你们全杀了!”这才只见侍妾们慌忙过来,端上午膳,董卓方才坐下,一手托碗,一手举箸,低头进食。
吕布这才轻舒一口气。习武之人,常不自觉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吕布余光发觉侧面室内有人朝自己窥看,吕布抬眼望去,见内室绣珠帘后果然立有一人,极其娉婷,微露半面,虽然半隐半显,吕布能感受到她是在朝自己深情相望,吕布知道,除了貂蝉,不会有别人。吕布不禁神魂荡漾,直入九天云上,不自觉地身子也迎里而望。
董卓正在用膳,忽见吕布并不退去,又一言不发,只痴呆呆立在地上,不时还侧挪身体,朝内室窥望。董卓立时明白了个大概,登时大怒,瞪着双眼,呵斥道:“出去!”
一连喊了两声,吕布方才注意到,上前两步到董卓面前,脸涨得通红,太阳穴努起,只是发出“嗯,嗯……”的声音,似要质问,又似要辩白。董卓不听,直叫道:“出去!出去!不许你再入后堂!”
吕布瞪视着董卓,咬着牙,又气又怨,“诶!”的一声,也不辞礼,转身狠狠一甩披风,怏怏而出。
董卓在背后,也是运气不止。
吕布直接回到家,气冲冲坐在桌旁,偏着头,一语不发。妻子严氏见吕布阴沉气郁,情绪不佳,关切问道:“今日何早归也?为何如此郁闷?莫非被太师见责?”吕布猛地暴起,以手重重捶着桌子,几乎捶裂,大声道:“太师安能制我哉!”妻子吓了好一跳,不敢再问,赶紧走开。
“但愿不是因为女人之事,与太师结怨。”严氏小声自语道。
董卓尽管不悦吕布,却未怪罪貂蝉的不是,迷恋依旧。自纳貂蝉,已有月余,进入春夏之交的换季,董卓本已年高,又为色所迷,加之之前受了吕布之气,外邪入侵,内里若虚,竟然染上小疾,只得卧床疗养。当此情况,貂蝉衣不解带,就立于床前殷勤服侍,曲意阿从,悉心照料。
貂蝉亲自煎药,双手奉上董卓近前,温存道:“太师,请吃药吧。”
“多亏你啦……”董卓感念道,“……些许小疾,以孤之身体,将养几日便可自愈无碍,不必每日都用药石……”
“太师这是何话!”貂蝉故作正色道,“太师贵体关乎事大,朝廷不可一日无太师,天下不可一日无太师!”
董卓心如蜜灌,道:“汝就是孤的药,天下不可一日无孤,孤不可一日无汝。”说着,就在病榻上伸手揽住貂蝉的柳腰。
“太师又在取笑人家啦。”貂蝉故作娇嗔道,“来,还是先喝了药吧。”说着,轻轻扶坐起董卓,舀起一小勺汤药,轻轻吹气,再送到董卓嘴边。
“此药甚苦。”只尝了一口,董卓皱眉道。
“良药苦口。”貂蝉笑道,“太师身经百战,无惧死痛,还怕药么?”
“诶,这是何话。”董卓被激起,道,“孤吃便是……不过……”董卓坏笑道,“孤要你口对口地喂,方吃。”
貂蝉闻听此话,正如不意间吞下了一只苍蝇般地恶心,脸上却无比娇羞,故意瞪了一眼董卓,嗔怪道:“太师的花招就是多,床上还嫌使不完吗……好吧,就让妾侍奉您如此服药吧。”
貂蝉口对口地喂董卓汤药。
喂完药,又掏出贴身的巾帕,将董卓嘴边流下的药汤仔细擦净。
董卓以为貂蝉所为全然出自内心,见她如此顺意,十分感动与满意,愈加宠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