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年十月为贼所破,往奔中郎将公孙瓒(田豫),瓒表为别部司马,使与青州刺史田楷以拒冀州牧袁绍。数有战功,试守平原县令,后领平原国相。刘子平耻为之下,使客刺之。备不知而待客甚厚,士之下者,必与同席而坐,同簋而食,无所简择。客不忍刺,以状语之而去。其得人心如此。众多归焉。
却说刘备在河东,与白波帅杨奉交恶,杨奉击破玄德新招的部曲,刘备不得不离开并州,另谋他处。
“眼下伯珪兄在幽州正盛。”刘备对关、张二弟及简雍道,“不如去投。”
“又能回到故乡真是太好了。”简雍兴奋道,“不过只要和主公在一起,就算天涯海角亦无所忧。”刘备热眼看着简雍。
刘备三兄弟及简雍就往幽州而来。
“幽州的那位少年,不知道还在不在了。”玄德自语道。他说的是自己在安喜县时的少年杂役田豫。
“玄德!”
田豫已二十岁了。
南方的战火方熄,北方的烽烟又起。
“什么!”公孙瓒惊怒道,“余弟死也?!”
“是……越将军被周昂军射死……”逃回的公孙越残余兵士,向公孙瓒报道。
“余弟死,祸起于绍!”公孙瓒怒道,“此仇如何不报!”
“请主公节哀。”亲近将严纲知道,复仇是绝好的出兵理由,道,“各部早已准备停当,就等主公一声令下,便可南下,踏平冀州。”
拿下冀州,成为整个北方之主,是公孙瓒的固有之愿;前番袁绍独得冀州,自己一方上上下下,更是憋足了一口气;如今大破由徐州进入的黄巾,实力大增;现在又有出兵的绝好理由。此时不发动,更待何时。
“好!”公孙瓒起身,高声道,“全体!”
“在!”诸将应道,“请主公吩咐!”
“打起复仇大旗,出兵冀州!”
“且慢!”一人开口道。诸将都向其人望去,见正是长史关靖。公孙瓒旗下众将,都是武人,凭借骑射拼杀的沙场功夫得以侍奉在公孙瓒身边,并靠此建功,因此一向对文官十分轻视,特别对关靖更是如此,诸将都讨厌他在主公面前的阿谀谄媚。
诸将都瞪着眼看着关靖。公孙瓒道:“士起,你有何见?”
“血仇固然得报。”关靖道,“然而主公要的是整个冀州。然冀州之郡县,俱颇有实力,主公必先得其心,然后进展方能顺遂也;而欲得其心,必以大义相号召……”
“嗯,有理。”公孙瓒点头肯定道,“继续说下去。”
“再者,要让冀州各郡县知晓主公只是针对袁绍一人,并非他们。”关靖补充道,“更要以此为机,拔高主公之光辉形象,降损袁绍之影响——如此再出兵,大义昭昭,必定顺遂。”
“好!”公孙瓒赞道,“怎么做吧?”
“可造舆论,发布檄文与州郡及天下,言称袁绍之罪责,并表主公之心志。”
“好!”公孙瓒采纳,“就由你亲撰其文。”
“请主公放心。”关靖道。这种檄文,对出身刀笔吏的他来说,真是手到擒来,立时而成。
檄文曰:
臣闻皇、羲以来,始有君臣之事,上下之分;教化以导民,刑罚以禁暴。今行车骑将军袁绍,托其先轨,窃承人爵,既性浮薄,厥行暴乱。昔为司隶校尉,会值国家丧祸之际,太后承摄,何氏辅政,绍不行直,专为邪媚,招来董卓,造为乱根,绍罪一也。卓既入洛而主见质,绍不能设谋以济君父,而弃置御节,迸窜逃亡,忝辱爵命,背上不忠,绍罪二也。绍为勃海太守,默选戎马,当攻董卓,不告父兄,致使太傅一门,阖然同毙,不仁不孝,绍罪三也。绍既兴兵,涉历二载,不恤国难,广自封殖,多以资粮,专为不急,割剥富室,考责百姓,莫不痛怨,绍罪四也。逼迫韩馥,窃夺州位,矫命诏恩,刻印弄玺,每下文书,皁囊施检,文曰‘诏书一封,邟乡侯印’。昔王莽之乱,渐以即真,今绍所施,拟而方之,绍罪五也。绍令星工,伺望祥妖,财货赂遗,与共饮食,此岂大臣所当宜为?绍罪六也。绍与众诸侯首共造兵,而以小忿枉害于人,信用谗慝,杀害名士,绍罪七也。UP绍又非难故上谷太守高焉、甘陵相姚贡,横责其钱,钱不备毕,二人并命,绍罪八也。《春秋》之义,子以母贵。绍生母为婢使,绍实微贱,不可以为人后,乃据丰隆之重任,忝污王爵,损辱袁宗;臣又每得后将军袁术书,云绍本非族,绍罪九也。前长沙太守、领豫州刺史孙坚,驱走董卓,扫除陵庙,其功莫大,绍却令周昂盗居其位,还相攻击,绍罪十也。绍之罪戾,虽南山之竹不能载。昔姬周政弱,王道陵迟,天子迁都,诸侯背叛,于是齐桓立柯亭之盟,晋文为践土之会,伐荆楚以致菁茅,诛曹、卫以惩无礼。臣虽驽钝,名非先贤,蒙被朝恩,愿自告当此重任,兴旗持钺,奉辞伐罪,辄与诸将、州郡共讨绍等。若事克捷,罪人斯得,庶续桓、文忠诚之效,攻战形状,前后续上。
一一列举了袁绍的十大“罪状”,并以齐桓晋文自居,宣示出兵惩处、讨伐。公孙瓒一面向冀州各州郡及天下,发布声讨袁绍罪状之檄文,一面尽起大军,南下而来。
冀州的治所,在州南端的邺城;袁绍方得冀州,势力尚集中在已邺城为中心的周围,未曾尽达北部,因此北部各郡县,实际处于自治状态。现在公孙瓒大举南下,来势汹汹,必欲与袁绍争夺冀州之统治权,时局危急、形势紧迫,它们必须要表态,在两者之间,做出选择。
现在袁绍远在邺城,对北部鞭长莫及,而公孙瓒的铁骑转眼便下,如不顺其意,立成齑粉——郡守们思虑着。唉,反正不论韩馥、袁绍,还是公孙瓒,谁来了不都是缴纳钱粮赋税,没什么根本的区别,现在公孙瓒来到门口,就从了呗——县令、县长们思虑着。
因此北部诸郡县的行政首长们,出于现实的考虑,大都倾向公孙瓒,一些离得最近的县府,甚至已经开始打开城门,望风迎接北军到来。
他们的反应和举动,令公孙瓒十分欣赏,又按照之前定下的笼络的方针,对其好加安抚,声言此次而来,只针对袁绍一人,不针对下面郡县,令其不必担心,一切视事如常。这下,剩下的观望郡县看清了公孙瓒的态度,放下心来,纷纷投向,并送粮资物,甚至派出州郡兵跟从,以示支持。
“恭喜主公,又得州郡兵相从。”关靖不失时机地恭维道,“更如虎添翼也。”
“哼,不过装点而已。”公孙瓒却根本看不上眼,“有我‘白马义从’铁骑,足矣扫平。”
“嘿嘿,那是,那是。”关靖忙接道,“不仅铁骑一万,这次还带有步军三万,尽夺冀州,不,直取天下,亦指日可待也。”
“哼哼,先拿下冀州。”公孙瓒被吹捧得愈加得意,志在必得。
且说冀北的常山郡,太守也闻风而动,先送去不少钱粮物资,接着又决定派出一支义从吏兵到公孙瓒处,跟随作战。
可是,这支部众由何人来统领,太守却犯了难——他想的是必选一员得力之将,此人不仅要武艺出众,而且是要真的在战场上发力、立功,彰显常山郡方可。这样高要求的人选岂能轻易卒得,太守在郡中上下找了半天,也挑不出来。最后,只得公布榜文,在郡中寻找;一时无人可应。
真定县(今河北正定)府,一匹白马,一袭白衣,一名二十三岁的年轻武者,默然从城下而过,远远将告示看得清楚,转身往城中一庄而去。
“兄长。”年轻武者推门进入一户较为殷实的人家,道:“弟今愿从军,愿以平生所能,以安黎庶。”
那为兄长的男子,正埋首在家中整理农具器物,一边口中自语念叨着,“唉,又要打仗,这日子可怎么……”听到声音,忙不迭转过身来。
“是子龙啊。”兄者道,“你说什么?”
“兄长,弟今日在城中看得张贴告示,郡中寻觅可领军为将之人,代郡出征,以应时局。”年轻武者道,“弟愿从军,图展天下,愿以平生所能,以安黎庶。”
“唉。”兄长听明兄弟的意思,不禁叹了一声,又转为沉吟。对于这位见存的唯一亲人、自己弟弟的脾气秉性,如父亲一般的兄长,是深为知晓的,然而从军征战天下,他却不愿意兄弟骨肉分别,更挂记无情战场的伤亡。
“你自小有习武的天分,又得名师指点,深通武艺,浑身是本事,从军正是最好的出路,兄长不拦你。”为兄者道,“可不能为个郡兵,就在眼前保乡卫土吗?也好与兄相望厮守。”
“兄长,乱世之下,一方一土是小,天下乃大,苍生待望。”
“这……”兄长道,“你今后意欲何为?去往哪里发展?”
“云愿追随仁政所在,与明主休戚与共,共扶乱世,哪里有,便在哪里。”
兄长又沉吟半晌。“好吧,追随你的心志去吧。兄长不拦你,不要忘记兄长。”
“兄长的养育之恩,待某如慈父,云不管飘零何处,没齿不忘。”年轻武者说着,跪地叩头三响。
“谢兄长成全,弟就此辞别而去。”说着,起身,再不回望一眼,决然追逐心中理想而去。
“神灵、祖先庇佑。”兄长在身后不停地虔诚祷告,“保佑赵云一生安然无伤,我赵雷宁愿为此折寿……”
……
赵云一人一骑,径直来到郡衙,自告奋勇从军为将。
太守闻听终于有人自告奋勇来投,连忙出来,亲自接见,见来人二十挂零,血气方刚,身长八尺,身姿雄健,相貌堂堂,英俊而不失严毅,举止亦沉稳端凝。
“嗯。”太守立时印象极佳。问过姓字,太守又问:“壮士能武否?”赵云点头。太守便令赵云在府衙院内的空地上施展武艺,驰马舞枪,如同梨花赛雪,直看得府上上下都呆了。舞枪罢,赵云又要施展箭术了。
“不必矣。”太守道,“已足见壮士之能也。”对赵云的能耐十分满意。
“本郡早已备好义从吏兵,就等壮士领之。”太守道,“为此已俄延时日也,壮士就请速行,以助公孙将军。”就促请赵云领队前行。
“此行定要彰显我常山也!”太守又嘱托道。
“云必全力以战!”赵云从容答道,“此行必为州郡以观公孙瓒其人也。”
“嗯?”太守没有反应过来。
且说袁绍身在邺城,得知公孙瓒率大军南下,北部各郡县响应,一路势如破竹,马上就进入南部,必与自己决一雌雄,大惊,一面全力动员、准备,一面想法如何尽可能阻拦其南下的速度。
袁绍想起UP自己留守勃海郡的副将公孙范,派人将自己的勃海太守印绶,前去授以公孙范,令其以太守之身,发动勃海兵阻挡公孙瓒南下。
“嘿嘿,袁绍真是太天真了。”送走来使并表面应允,公孙范对手下道,“袁绍临到事头,方才想到我的作用。今北来势大,我能助我兄以取整个冀州,必重待我,何在乎一个太守?想收买我?太晚了,也太小了。”公孙范正是公孙瓒的另一堂弟。他不但不阻拦,反而发兵相助,两下在勃海汇合,就沿着州郡的边界,向西南而下,直朝邺城而来。
袁绍终于集合起三万大军,以步军为主。大敌当前,如何应对,袁绍急召诸谋士、将领商议。
“今当何计?请诸君畅所欲言。”袁绍道,征求众人之建。
“公孙来势甚猛,彼方又以白马义从为中坚,骑军颇多,我方骑军少。”将领苏由道,“不如,不如坚守邺城……”
“住口!吾堂堂盟主、州牧,岂能向公孙瓒小儿低首!”话未说完,袁绍大怒,“天下都在看着我与公孙,谁为强者,焉能退守!再者,邺城在冀南端,一旦失守,吾将何以为家?!”
“来呀!将苏由推下去斩了!”袁绍怒道,“再敢乱军心士气者同之!”
苏由是邺城人,韩馥时便为邺城守将,十分熟悉情况,总归是用得着之士,别驾田丰见状,忙劝袁绍道:“主公,既然畅言,何必在意;且临阵斩将,于军不利,愿主公详之。”
袁绍这才作罢。
“吾必北上,誓与公孙当面决之!”
众人明了了袁绍的决心。
一将慨然出列,高声道:“主公勿忧!兵不在多,在乎战法、勇气!某虽不才,愿为前驱,以制公孙,主公可在后亲押大军而来,不在话下,必胜之!”说话之将正是麴义。
“好!”这时候,最需要的是部下的豪壮表态。“久闻麴将军剽悍善战,必不负吾之意。”袁绍赞许道,下令:就以麴义为先锋,率所部在前先行,自己汇合诸将,亲率大军随后而来。
“麴义,就凭他八百来人,能行吗?吹牛皮。”淳于琼对郭图低声道。
袁绍亦起大军,往东北当头迎上。
初平三年(公元192年)正月,两军会与磐河(已干涸消失之古河,流经今河北沧州、山东德州一带)之上。
袁绍军于河南岸布阵,公孙瓒军于河北岸列军,中间隔着一座狭窄的浮桥,隔河对峙。
两军各鼓旗呐喊,这边道强,那边夸勇,各不相让。
喧嚣了半晌,这边公孙瓒按捺不住,策马上前,立马桥上,大喊道:“袁绍!背义之徒,何不敢见余!”声如洪钟,在两边几万军前听得一清二楚。
麴义正在袁绍近侧,对袁绍道:“主公,让我带人上,必擒杀之。”
“哼。”袁绍直视着公孙瓒,冷笑,对麴义道,“信武勿躁,他这是点名会吾,吾岂不敢出!”说着,也是只身纵马向前,上到桥上。
逢纪看到,知道公孙瓒武勇,怕有闪失,连忙示意身旁的颜良、文丑二将向前靠上。
“公孙瓒!竟敢犯吾冀州!还不速去,留尔性命。”袁绍道。
“你的冀州?”公孙瓒冷笑道,“背义诈得,也敢妄称‘汝之冀州’!”
“韩馥乃吾家故吏,又无才干可守,情愿让吾。情愿气吏心言人”袁绍道,“与尔何干!”
公孙瓒大怒,“今日教汝见识我之厉害!”说着放马直冲过来。袁绍军这边,文丑看得真切,大叫一声:“公孙瓒,休得猖狂,待我擒汝!”策马挺钩镰巨刃枪,直杀上桥。
公孙瓒挥动双刃铁马槊,来战文丑。两人就在桥当中交锋。公孙瓒的铁马槊长且重,自己又力大,不料交起手来,占不到文丑的便宜;文丑力大技猛,骑术极佳,愈战愈勇,直战了近三十合,公孙瓒渐渐抵挡不组,拨回马便走。文丑毫不迟疑,追赶过桥而来。
公孙瓒手下亲近将严纲、田楷、单经、范方,四人见了,连忙一起齐出护主,截住文丑厮杀。文丑毫不在乎,直冲向前,一枪将范方挑落马下,剩余三将见了,各自奔走。
公孙瓒继续奔入中军,文丑飞马在阵中追赶,往来驰骋,如入无人之境。公孙瓒一直被赶出阵后,沿着磐河,往山丘而奔。文丑骤马紧追不舍,厉声大叫:“匹夫!快下马受降!”公孙瓒沿着丘边草坡而走,崎岖不平,踉踉跄跄,一下弓箭尽落,又一下,连头盔都坠地,披发接着奔跑,转过草坡,正遇一处坑洼,猛然一下收不住,马失前蹄,将公孙瓒掀倒下来。
文丑看清,大喝一声“受死吧!”,冲到近前,抬手捻枪便刺。就在此千钧一发之时,突然,从草坡南面转出一年轻白衣之将,身骑白马,身上无片铠甲,挺明晃晃银枪,直取文丑,毫不畏惧;文丑撇下公孙瓒,来迎,两马相交,如花似锦。公孙瓒趴在草坡后,眼看年轻之将大战文丑五六十合,胜负未分。正杀间,忽听远处呐喊声起,公孙范带救军赶到,文丑只一人,便拨马回去了。年轻之将也不追赶。
公孙瓒下了草坡,来到年轻之将面前,见他浓眉大眼、精神抖擞、威风凛凛、英武非常,只是不知是何来由,便道:“多谢相助,敢问将军名姓,从何而来?”
“不敢妄称‘将军’”,年轻之将拱手,恭敬而利落行礼,答道,“某姓赵,名云,字子龙,常山郡真定人也;受本郡所托,将义从吏兵诣将军也。”
“不期相见于此处。”赵云道。
原来如此,又是一支郡县送来的义从。公孙瓒心里道,颇不以为意。慢着,“常山”?公孙瓒记性极好,他突然想起,其他郡县送来的义从早已到了,都令他们跟随在后,护送粮草、辎重,唯独常山郡未见派人来——怎么偏偏这时候才到,想着,公孙瓒不自觉地挑起理来。
“贵郡迟迟未来归附,吾军皆以为愿从袁氏——今番方至,何独回心,迷而能反乎?”公孙瓒嘲讽地责问道。
“方今天下汹汹,民有倒悬之危,未知孰是,鄙意以为,必从仁政所在,不为特背袁氏,而私明将军也。”赵云从容答道。
一番堂堂之辞,竟让公孙瓒无以应对。公孙瓒内心并不悦,然而以赵云救驾之功,必然对其启用。
“好,赵云,就随吾军征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