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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刘景升单骑入荆州 二袁开战端双联盟(1 / 1)

升起的朝阳,将江南的陵阜田陌,映得一片金黄。

荆州,北据蜿蜒的荆山,汉水天然为阻,南临长江,西有夷道三峡之险,东与吴、越一江相连;纵跨大江南北,境内无高山,广袤辽阔。地势险要,能守可攻;殖产富庶,足食足兵。

这一片广阔的天地,即将迎来新的主人。

这位新主人已年届五旬。

刘表决计入荆州。

然而,除了一纸任命诏书,刘表没有其他任何可凭靠的资源和力量,刘表完全是只身上任。

面对茫茫未知,广阔,四外和内部情况,都极为复杂、棘手的荆蛮之地(以部分中原人士的观点),年事已高刘表,该如何应对。

只身外来的刘表,要想真正立足,必须寻求本地有力力量的支持。刘表首先想到了老相识、荆北江夏郡第一豪族黄祖。刘表致书黄祖,告知自己出任荆州,寻求支持。

“景升兄终于来了!”黄祖得书大喜,极为兴奋,然而眼下,他却不能给予刘表实际的支持。原来,当今荆州全境普遍宗贼(以宗族为构成和单位,结聚的地方武装)盛行,就在自己的江夏郡,张虎、陈生为首的两大股宗贼,正佣众数万,围攻家族的壁堡坞垒——自己陷于期间,根本无法腾出手相助。

黄祖回信表示完全的支持和拥戴,并以实情相告。

如此,刘表唯有在到达荆州后,再寻求本土势力的支持。

从洛阳正南直下,不出十日便可进入荆州。然而此时,袁术正屯兵荆州正北端的南阳郡,横档在面前,等于扼住了荆州的北大门;袁术会让他人从自己面前经过,染指荆州么?当然不会。于是,刘表单身匹马,从洛阳出发,转道西南,斜穿过弘农郡、京兆,再南下,借道益州,最后从汉中郡进入——足绕了多半个圈子,最终抵达荆北西边的南郡。

刘表是儒者,故而行事常有学者之谨细之风,在出发之前,已充分做足了功课,对南郡都有哪些大族、豪强、名士,早已了然于胸。

南郡主要有蔡、蒯、庞,三大家族。其中蔡氏势力最大,世代豪强,现在蔡氏的当家之主蔡讽,其姐正是张温的妻子;蒯氏则是豪族名士家族,是楚汉之际辩士蒯彻(即蒯通,因避讳汉武帝刘彻,书写为蒯通)的后代,因此家族屡出智谋之士;而庞氏是学问名士家族,喜好学养。此外,还另有一支黄氏家族存在,有学养,但更重修身,行事亦十分低调,和另一支在南阳的黄氏家族一样,共属于黄祖所在的江夏黄氏的分枝。几大家族之间,又自来互相通婚,因此形成势力盘根错节。荆州的统治,在极大的程度上依托和取决于他们的支持。

如何安定、治理荆州,刘表决计征询、问计于这些当地的大族,同时获得他们对自己的支持。

眼下形势极为严峻,如何使得形势快速安定下来,是第一要务。这必然需要特别的谋划,而蒯氏正是这样的家族,特别是家族中的两位兄弟——蒯良、蒯越,正是深有见解的智谋之士。其中弟弟蒯越,昔日何进亦因听闻他长于计略,曾聘作东曹掾。

刘表于是请来蒯良、蒯越,就形势进行商议、谋划。

刘表在府衙摆下丰盛的酒宴,招待两人,亲自问计。

客套之下,进入正题。

“如今外有袁术窥伺,内有宗贼甚盛,而众皆不附,恐卒然祸至矣!其策安出?二公久在此土,又深有思谋,望不吝教表。”刘表开门见山,坦诚道。

蒯良为兄,先道:“使君须知:众不附者,仁不足也,附而不治者,义不足也;苟仁义之道行,百姓归之如水趣下,何患所至之不从而问兴兵与策乎?”蒯良的道理没错,然而当今乱世,眼下形势危急,并不能成为行之有效的应对措施。

以刘表的涵养,自然不会指摘蒯良。刘表于是又看向蒯越,想听他有何见解。

“治平者先仁义,治乱者先权谋。”蒯越看了看蒯良,对刘表道,“袁术其人,骄奢无谋,乍得一百万人口之富庶南阳,必喜而榨取,一时不会他顾,因此暂不为虑也。”

“而时下内里之遍地宗贼,方为心腹之患也。”蒯越道,“必先解决之”。蒯越对内、外威胁分析,并做出判断、结论,同时理清头绪,分出解决的优先次序和重点。这令刘表很是满意。

“有何具体有效良策?”刘表接着问道。

“宗贼所为,无非财货。”蒯越道,“使君可示之以利,彼等必率众来,使君就诛其首恶,余者抚而用之,威德并施,必服从为所用也。”

蒯越继续道:“如此,荆州八郡可传檄而定。届时,兵集众附,南据江陵,北守襄阳,天下谁能难我也。”

“善!”刘表道,当即采纳。

然而刘表也不忘顾及蒯良的颜面、感受,道:“子柔之言,雍季之论也。异度之计,臼犯之谋也。”

刘表与蒯越定下计来。刘表以刺史之名,派蒯越四出,请来分布在荆州各处的最大的宗帅共五十五人,前来襄阳城议事。

“议事?不去!”收到延请的宗帅们道,“老子就在这里,一切自己说了算,别想指示我!”

“是啊,是啊,咱们眼里只认大帅,不认其他。”部曲们也纷纷道,“刺史,刺史又怎么样。”根本不买账。

“我给大帅透个底,实不相瞒,刺史知道大帅的威名、影响,这次相请,就是打算正式授予大帅权限,使有正式凭借,统摄一方的其他众多小宗帅们。”蒯越道,“荆州的情况,刺史是清楚的,这么大一片土地,各地情况四立之复杂,唯有此途可行。”

“哼,算这个刺史识时务。”听了蒯越的说明,宗帅们心眼活动起来。

蒯越看出,故意悠然道:“不过,刺史也交代了,如果大帅实在不乐意,也不勉强,自会另寻愿意合作的小宗帅们——那些人可是上赶着哦,成群结队地,多次跑来襄阳,跪到刺史面前乞求,求之不得哦——只是刺史仍看重大帅的影响,仍愿意授予最有实力者——不过呢,谁的耐心都是有限度的,刺史也不强求——只怕到时候悔之晚矣哦。”

这下宗帅们都坐不住了,“别说了!老子去,老子这就去!”

于是五十五名最大的宗帅,在约定之日,带着部曲,来到襄阳。

刘表亲自出城迎接,极为热情、客气。粗疏蛮横的宗帅们,见新任刺史虽然体魄高大,气质、做派却很儒雅温良,俨然一个老学究、长者,便不自觉地放松了警惕。

宗帅们一心想着如何在商谈中讨价还价,为自己争取最大的利益,因此为表诚意,把部曲都留在了外城,自己单独随刘表进入内城。

刘表将诸宗帅们引入廷中,早已置办下丰盛的酒宴,按照礼仪规矩,这样的场合是不能携带兵器的,于是宗帅们纷纷解下刀剑——最后一层武装也去掉了。

隆重的酒宴正式开始。

刘表高举酒杯,朗声道:“今日,有幸请诸位豪帅来,正为的是荆州之未来。”

宗帅们心中嘀咕道:“这些过场话就少说些吧,快点进入重点。”

“在座的诸位,都是各地宗帅中最有实力者。”刘表继续道,“刘表唯有凭借各位,方能使荆州安然。”

听到这,一些宗帅不禁得意地面露骄矜之色。

“刘表先敬诸位一杯。”说着刘表将酒樽满饮而尽。有几个细心的宗帅发现,这位刺史的动作突然变得豪迈决断,和刚才温厚雅致的的样子,迥然不同。

刘表将酒樽轻轻放置在面前,“哦,老夫老矣,不中用也,竟然忘记凭借的是诸位的什么。”

“‘凭借’?是何意呀?”宗帅们面面相觑,不解道。

有几个宗帅抱拳向刘表道:“不知刺史‘凭借’我等什么?”

“凭借尔等之首级!”刘表厉声道,将酒樽抓起,狠狠摔下,“武士不出,更待何时!”

摔杯为号。廷下两廊立刻涌出大批早已埋伏等候多时的全副武装的精壮兵丁——他们都是蔡氏家族的部曲——宗帅们反应过来,已是晚了。不由分说,兵丁们冲到面前,立时砍下五十五颗血淋淋的人头。

领首的正是蔡讽之子蔡瑁。蔡瑁请示刘表下一步如何处置。

刘表令蔡瑁将五十五颗人头穿成串,和蒯越一道,出示外城的部曲,进行招降。

“宗帅作乱,无干尔等。”蒯越高声道,“只要尔等立从刺史,余皆不问。”刚才仍不可一世的宗帅们转眼化作了刀下之鬼,部曲们人人无不惊骇、胆寒,俱被震慑。如今首领已死,又见四周城楼上升起大批军兵,朝向内弯弓搭箭,反抗已无意义,只得遵从,全部跪倒,表示服从。

刘表一举建立权威。

此事件和刘表表现出的手段,一夕之间,传遍了整个荆州上下,那些崇尚力量,只认可实力的宗贼们,知晓了这位新刺史的厉害和决心。认清唯有顺服才是正确之选,于是纷纷表示顺服,听从刘表指示。

刘表将境内力量基本都集中在了自己手中,想起黄祖,便再派蒯越前去江夏,说服张虎、陈生二人。

再说与黄祖相持多日以来,两人发现黄祖极难缠,已有退意,然而又听说了刘表是如何建立权威的,更得知刘表和黄祖是故旧关系,怎会放过,担心无出路。

正在忧心焦虑间,蒯越带刘表之意来到。两人连忙迎见。

“使君深知你二人不过一时为生计所迫,攻掠江夏。”蒯越道,“如今之计,莫如顺服,使君必厚待之,正式为荆州之将,不用饥略饱弃,就此长久安顿下来,就在黄太守之下,助其镇守江夏。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这个出路再好不过了。两人意外又惊喜,当场表示臣服,从此在黄祖之下,全力效忠刘表。

如此,江南悉平。

蒯越亦因功而被拜为章陵(今属湖北枣阳)太守。

刘表也将荆州的治所,正式定在南郡的襄阳,以荆州北部为重心,实施统治。

荆州几大家族的利益也自此得到充分的保障。恰好此时,刘表的原配妻子陈氏病故,几大家族商议之下,便劝刘表娶了蔡瑁的二姐为后妻;刘表和以蔡氏家族为首的几大家族的关系更为密切,然而荆州的未来走向、命运,也就此取决于这种关系。

却说袁绍、袁术结怨,袁绍极为忿恨。郭图道:“主公,如今袁术占据南阳之地,户口不下数百万,又已表孙坚为豫州刺史,若再得豫州,连成一片,则难制也。”

“吾欲抢占豫州,然中有兖州相隔,奈何?”袁绍所在的冀州和豫州之间隔着兖州。

“此事极易。”郭图献计道,“若彼得豫州,必觊觎淮南,威胁江东,可致书丹阳太守周昂,陈述厉害,表其为豫州刺史,使攻豫州。”

“好,就依此行之。”袁绍采纳。

周昂本就对卧在侧近、自己头上的袁术深感威胁,现在有袁绍的支持和承诺,便决定主动出军,趁袁术未有进一步举动前,遏制住隐患。

周昂口称“豫州刺史”,带军进入豫州,占据州西南角的阳城,欲封堵住袁术向外的出路。

“噫!家奴真是阴险下作!”在宛城的袁术得知,怒不可遏道,“我不去收拾汝,却敢伸长手过来掐住我的脖子!非叫汝知道我的厉害不可!”

袁术决定还以颜色,亲自致书屯驻在鲁阳的孙坚:袁绍今以周昂为豫州刺史代君,君要怎么做,还用术提醒么?但有粮草需要,只管放心,术必全力支持。

一个小小的周昂竟敢公然替代自己,并主动前来挑战。以孙坚的脾气,岂会坐视听任,又有袁术粮草的保障,无后顾之忧,孙坚立即率军向阳城杀来。

周昂哪里是“江东猛虎”的对手,占领阳城后,还未吃完一日的军粮,旋即便被赶到的孙坚击败,原路撵回。

“姓孙的,今日算是败了,来日再战!”周昂临撤逃前对孙坚喊道。

“哼,来日也照样不是对手!”孙坚回道,“我等着你!”也不追赶。

袁绍失利,极为气恼。沮授道:“主公不必为一时之战过于在意。袁术在南阳,扼住荆州门户,刘表新得荆州,必深以为忌,主公可南连刘表,共对袁术;同时联络各地大小豪杰,以为羽翼——以主公之威名信义,必然相附。”

“嗯。”沮授的建议,让袁绍愁云拨散,满意道,“公与之见正合我意。”

袁绍便遣荀谌前往荆州,联络刘表;扫平境内“贼患”后,荆州最大的威胁就来自袁术,刘表也在寻求外援,当即一拍即合。

袁绍派人联盟张邈,韩馥自杀

后绍遣使诣邈,有所计议,与邈耳语。馥在坐上,谓见图构,无何起至溷自杀。【◎范《书·绍传》:绍遣使诣邈,有所计议,因共耳语。馥时在坐,谓见图谋,无何,如厕自杀。◎章怀注引《九州春秋》曰:至厕,因以书刀自杀。◎周寿昌曰:韩馥前忌绍,后以冀州让之,乃绍反噬无恩,逼馥走死。后上表汉朝,犹言“故冀州牧韩馥怀挟逆谋,欲专权势,绝臣军粮”,又云“韩馥怀惧,谢咎归土”,其肆口诋讪,几同丧心,忘我大德,思我小怨,绍真无人心哉!

“哼!汝能南连刘表,我岂不能北连公孙瓒?”袁术得知后,道。

“主公英明:公孙瓒久在幽州,早有南下吞并冀州之意;前者袁绍诱之取冀州,结果却自己独吞,瓒为此深结怨于袁绍,必然积极响应——以其之性,主动向袁绍开战亦指日可待——而刘表方入荆襄,南部内陆尚未全附,其人又性矜稳,断不会主动袭取我方,构成威胁。”长史杨弘解析、断言道。他又补充道:“主公更可多号召各州郡之豪杰,共以为声势。”

“哼,刘表不来‘探’我,我去‘访’他——我必取荆襄,与南阳连成一片!”袁术道。令杨弘出使公孙瓒连结,一面传书各州郡大小豪杰,共对袁绍。然而袁绍已抢先一步,豪杰们大多归附、支持袁绍;袁绍的名气、影响无疑是当今最大的,世人都看好袁绍。只有地方小豪强张勋、桥蕤、梁纲、乐就等人,看中袁术手中粮草丰足、出手阔绰,愿意效力。

袁术恼怒道:“群竖不吾从,而从家奴乎!”气急败坏,致书公孙瓒,称袁绍非袁氏之子,劝其行动不要有顾忌。袁绍得知,又是大怒。

袁术与袁绍两人,本为兄弟,却互为仇隙,完全决裂,彻底对立,拉开公然的对抗。天下的形势分野,也因他们而带动改变——一南一北,剧烈的冲突与争夺,就此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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