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策与瑜美少年初相会孙坚向北一路连称意
长沙太守孙坚,起兵成行之前,先将夫人吴瑶及诸子安置往庐江舒县。
“幼台正在舒,可共会合。”
“父上,儿愿从征,与父一起作战!”长子孙策道,年已十五岁,出落得活脱脱美少年,颜貌秀奇、英姿勃发——两道墨眉直竖;一头浓发,在阳光下微微呈金黄色,仿若狮子……
“汝且善保汝母及诸弟,亦是大任。”孙坚看了一眼拖拽着幼子们,又有孕在身的妻子道,“从征之事,过两年再说。”谁料整两年后的追随征战中,虎父战亡,狮儿继业……
“感觉怎么样?”孙坚问吴氏。
“在肚胎里又踢又踹的,一点也不安分,看来又是个儿子……”
“不一定吧。”长子敏迅地笑着插嘴道,“二弟怀的时候可是相当安静哦。”
“吾已有四子。”孙坚瞪了一眼孙策道,“倒是希望能再添个女儿……”
父命难违。尽管孙策跃跃欲试,像年轻的狮子渴望鲜血一样,渴望上战场,他仍遵从,就保着母亲及三个弟弟——权、翊、匡,前去庐江。
舒县。
本地第一大族周氏世代聚族而居的宅第。
“怎么又错了。”一个也是十五岁的少年贵公子,放下瑶琴,站起身,除去蒙着的黑眼罩,回顾向身后环列、操弄各种乐器合奏的家仆们道——足有数十人之多。
公子上中等身材,面如美玉,是罕见的美少年,气质英敏上显出从容,谨严中透着亲和。尽管指出问题,他却并未不加控制地发火,足以显示出他的教养、风度。
“你,把音阶再调第一点,这样就不容易弹错。”他拔出腰间别着的一支长笛,毫不犹疑、准确无误地指向远远西南角的一个家仆道。
“是,公子。”
“好,全体再来一遍。”说着,转回身坐下,戴上眼罩。
这位贵公子喜好雅乐,经常带家仆合奏,并爱蒙住双眼,以此充分感受音乐的感觉、陶醉其间。他经常由自己来编排、演练一场场合奏大乐——时而高亢,时而激昂,丝丝入孔,切切凑凑,如刀枪迸出、银瓶炸裂、翻江倒海之感——仿佛自己是一位将军,在调度、指挥千军万马,演出一幕千古不朽名战。
这些能乐的家仆俱都是他一手训练、**出来的。
公子名瑜,堂祖父周景、堂伯周忠,都曾为太尉;父亲周异,曾为洛阳令,而一个叔父正是西征凉州时与董卓、孙坚一起的荡寇将军周慎。
正要重新排练,这时,一个贴身家仆从外而入,急忙忙来到公子面前,耳语几句。周瑜闻听,轻轻微笑点头,“终于到了。”
周瑜对众人道:“今日就先到这儿。”
他正期盼着迎接一族来此地的重要之人。
原来,早在周慎自西征回来后,曾向家族成员讲述了此行的经历,其中特别怨恨孙坚的表现——小小年纪的周瑜也在,可他却从反面分明听出了孙坚的果识能断,从此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后来,孙坚为长沙太守,在荆州南部征战,威名震动整个三江远近;让周瑜更是极为佩服,心向往之。现在,他得知孙坚起兵、家属移居舒县,正是自己家乡,便有心结交之,决计迎接。
如今,族中只剩下自己和在外为官的两个叔父周慎、周尚。因此家中的一切都由自己说了算。
周瑜令打扫房间、洒扫道路,亲自带人来迎。
吴夫人车轿正行,见前面大路上有人群来鼓乐相迎,连忙停住。
只见一极为俊俏,更加翩翩之少年公子,热情地迎于轿前——细看,正与策儿年纪相仿。正欲开口相问,少年公子自报家门、说明道:
“庐江周氏子瑜,知孙将军夫人一行来舒,特来相迎。”周瑜春风满面又恭谨行礼道。
“公子快请免礼。可是荡寇将军的……?”闻听是庐江周氏,吴夫人道。
“正是叔父……”少年公子详细自我介绍起来,“周瑜深慕破虏将军久矣,今天幸夫人一行来鄙地,不知夫人有何安排?如夫人不弃,愿请赏光鄙宅歇脚。”周瑜说明自己的心意。
“这,怎么好如此讨扰。”吴氏道,“再者,本行本去幼台——将军弟处。”
“夫人不必客气。”周瑜道,“瑜会派人通知,一同接来。”
盛情难却,吴夫人便接受。唤诸子出来相见。
“呵呵,你便是周瑜?”孙策笑问道,“江淮间多闻你名,没想到这么年轻。”打量着他,竟如此英俊、风流。
周瑜见孙策,与自己分明年龄相仿,姿容俏丽,面如银盆,两道眉直竖,透的是凌绝过人、雄姿伟达、骁猛果决。心下大喜。
“想必是大公子吧。”
“正是孙策。”
“吾亦慕名久矣。”
两个美少年,彼此都十分爱慕。
周瑜将吴夫人一行接入周宅。
两下在厅堂坐定,从容叙话。
吴夫人问起周瑜年齿。周瑜答之。
“正与策儿同年,只小一月耳。”
周瑜闻听,道:“如夫人不弃,瑜愿结为兄弟,义同断金。”
“好啊!”吴夫人大喜道。
“我亦有此意也!”孙策也道。
当下两人便在吴夫人膝下结为异姓兄弟。周瑜又对吴夫人纳头便拜,视为主母。
周瑜兴奋道:“南宅院大,瑜愿以大宅献居,请主母夫与家属共居。”周府就建在县的大道旁,共由两座相邻的宅院组成,道北的宅院较小,道南的宅院很大——平常家族都住在南宅。
“诶。”吴夫人闻听直摆手,“这怎么如何使得。”
“既已升堂拜母,便当通共有无,瑜心甘,夫人勿需客气。”
周瑜坚持将吴夫人及众家属让到南宅,又亲自安置,极其勤谨。
“母上,儿请与周郎共度。”孙策向母亲请示道,想和周瑜起居在一处。
吴夫人深深点头。
“多谢母上。”孙策大喜。
当夜,两人便住到了一起。
……
两人一起起居。白天一起切磋武艺,夜晚相伴灯下研读兵书战略,朝夕相处,相交甚欢,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
且说孙坚率军从长沙一路北上,眼看就到荆州首府襄阳(今湖北襄阳)。
“这个曹寅,吾必杀之!”荆州刺史王睿大怒道,“竟三番五次向朝廷申诉!”他说的这个曹寅正是武陵太守——荆州治所本在武陵郡的汉寿,中平四年(公元187年)的荆南三郡(长沙、零陵、桂阳)之乱造成严重破败,且荆南本地处偏荒,人口稀少,而荆州北部则十分发达、人口众多,王睿便将治所迁到襄阳。曹寅身为乱后新任命的太守,自然不甘心于此,不但不服从、配合王睿,还多次向朝廷申诉,主张将治所迁回。两人为此矛盾深重。
“刺史千万勿动怒,此话万不可讲——曹寅和孙坚同为荆南的太守,有些交情,刺史这话要是传到外面,两人合计对付太守,可是不妙呀!”从事们纷纷劝起王睿。
“怕什么!”王睿道,“孙坚又怎么样,出身卑鄙,一介武夫,何足挂齿!”王睿出身琅琊大族王氏,自来骄傲。
“刺史切勿只逞一时之快——向往孙坚讨伐荆南三郡叛乱时,刺史已然对其言颇轻之——那孙坚是个敢于作为,又有仇必报之人,已有怨恨……”从事们又劝道,“现在他正从南一路杀来……”王睿只是不听。
王睿之言传到外面,曹寅恐惧,急想对策,“王睿向来轻蔑孙坚,现在孙坚正往襄阳而来,何不借其之手杀之。”于是伪造朝廷罪檄,称王睿有罪,当收捕就刑——发给孙坚。
孙坚得罪檄,展开只看到“王睿”两字便不再看,无言,冷笑不止。
孙坚立即召属下,布置下来。
一夜之间,抵达襄阳。
次日清晨,王睿像常日一样,登上城楼,欲观看欣赏荆襄美景。不意往下一看,却见大兵黑压压一片,陈列于城下,尽打“孙”字旗号。
“孙坚!”王睿大惊,“他要干什么!”
王睿于是大声询问城楼下的军士,“所来为何呀?”
“众兵一路久战劳苦,所得赏却甚少,不足以为衣服,特诣使君,求为资助也!”兵士们无言,一个领首之将回道。正是程普。
王睿已看明了其中必有蹊跷,但现在大兵环视,他只有尽量顺着满足,以免麻烦立刻变得不可收拾。
一贯傲骄的王睿,此时尽量表现出配合、和气,道:“原来如此。刺史岂有所吝?这便开库藏,兵卒可自入视之,按需补给,莫不满足、莫不满足……”声音已有些发颤。
“多谢刺史体谅!”程普道,将手向后一招,军兵们立时呼噜呼噜,涌上城头而来。
王睿趁机反身往里面楼下走,想要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突然,一只手臂颇为有力地牢牢按住了他。
王睿皱眉,回过身来,“腌臜死革!无礼!”“礼”字还没完全吐出口,他被阻拦之人惊到,几乎要坐于地上。那人正是孙坚。
“兵自求赏……孙使君何以在其中?”王睿惊问道。
“被朝廷檄诛君。”孙坚冷冷道:
王睿大怖,“我何罪?”
“坐‘无所知罪’。”
王睿知道难逃一死,他盯着孙坚,见孙坚的手已开始慢慢摸向佩剑。
“乞一体面……”
孙坚点点头,头召向身旁的程普。程普会意,押着王睿下到里面王睿的厅堂。程普在一边监视着,王睿拿起几案上倒好尚来不及喝的酒杯,颤抖着,将涂金影壁上的金层刮下一些,接入其中。
接着含泪一饮而尽。
“王……必……灭孙……”他临终诅咒道。
扑通一声,连人带屏风摔倒在地。一州之刺史,刮金饮毒而死。
孙坚继续北上进军,一路召军,将进入南阳郡,众数已达万人。
孙坚下令暂停进军,停驻南阳南部边境。
程普进帐,向孙坚道:“主公,粮草不足。”
“我自致书张咨以请军粮。”孙坚道。
“张咨乃是董卓任命,要是不允怎办?”程普道。原来袁术自称南阳太守,并起兵“造反”后,董卓任命了张咨为南阳太守,以示不承认;但袁术在南阳北部,横挡在前路面前,张咨不敢硬碰硬,转道到了南阳南部上任,摄行政事。
“先礼后兵。”孙坚道,“我不正致书以礼么。”
“属下愚钝。”程普行礼下去。
张咨得孙坚书,信中要求调拨粮草给自己。“吾倒并非董卓一党,更不愿卷入两方之争,只求事事遵从合乎章法——此求可行否?”他询问主簿道。“孙坚又不是刺史,与大人同为两千石,更无权调动临郡。”主簿据理道。
张咨于是决定不与孙坚粮草。对孙坚的要求不予理睬。
“好!”孙坚冷笑道,“王睿已死,一个太守又岂在话下!”
召来治行都尉(负责部队前行保障的主管)朱治,安排一番。
第二天,孙坚以牛、酒为礼,派长史公仇称送到张咨处,以为入境致意之礼。
张咨大感意外,“人道孙坚狡横,看来也不尽然,颇懂人情事故啊!”张咨收下礼物,次日带主簿,亲自到孙坚营中致谢。
孙坚出营迎接,请入大帐,殷勤款待,手下众将程普、祖茂、孙贲等人俱在座相陪,极尽宾主之礼。
彼此都不提粮草一事,像是从未发生过一样。
“……不知孙太守几时开拔啊?……啊?……呵呵。”张咨一边喝酒,一边小心翼翼地问道。
“孙坚已令前导部开动,大部随后续发——还望张太守给予方便。”
“明白明白,自然,一定一定,吾必严守中立,孙太守自可自过,张某绝不阻拦。”张咨吃了个定心丸,也忙表态道。
“只要确实于孙某‘方便’,怎么都好说。”孙坚话里有话道。张咨却未听出,他的心情全在巴不得孙坚快点离开自己这里的兴奋中。
这才完全放开。两下喝酒谈笑,酒至半酣,忽然治行都尉由帐外而入,来到孙坚面前,报道:“主公!”
“讲。”
“是。我军就要前行,前方道路不整,泥泞难行。”朱治道,“请收郡主簿责问。”说着,冷眼看向陪同张咨前来的南阳主簿,目有杀机。
完全出乎意料,那主簿吓得面如白纸,只好巴望着张咨,“太守,这,这……”
张咨的酒一下醒了大半。
对向孙坚,“孙太守,这,这……”
“诶。”孙坚摆摆手,若无其事道,“事情尚未查清。继续喝酒,继续喝酒,来,干。”一边向朱治道,“继续再查,再报。”
“遵命!”朱治出帐而去。
张咨心怀忐忑,这酒哪里还再喝得下。
又过了半晌,朱治再次入帐,报孙坚道:“主公,已查清,南阳太守故意遏阻我义兵,使贼不能及时讨。”
“请收之案军法从事。”朱治正色道。
“无有此事,无有此事啊!”张咨又惊又急,连忙站起身向朱治,向孙坚,向众人不停摆着双手辩解。就想要离开——众将都围着,哪里走得脱。
孙坚起身,摔碎酒杯,朝帐外大喊道:“卫士何在!”
帐外两个卫士立时而入,就径直来到张咨及其主簿前,像拖羊拽犬一般,拖将出去,直到军门外,斩首示众。
前路各处县乡得知,无不震慄,惟有满足以求自保。无论粮草、征兵,各种保障,孙坚无求不获。
孙坚实力也愈发大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