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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董卓火烧洛阳迁都长安 曹操自出汴(1 / 1)

十二董卓火烧洛阳迁都长安曹操自出汴水奋力死战

尽管如此,玄德一行,就暂留袁绍军中。

袁绍与众人商议、策画下一步之行动。

袁绍在大帐挂着的巨大地图前指画,又不时停下来来回踱步。

思虑一番,道:“如今董贼放出吕布,连着杀败公节两遭,然而我方亦力战,令其不得不退回虎牢关——虎牢横在正前,关隘险固,极难攻取——如今之计,不如绕道迂回,暗袭河阳津(今河南孟州渡口),得之则可直下洛阳矣!”

接着,不等众人反应,袁绍朝向王匡道:“公节,能否一雪前耻,就看你的了!”

“这……王匡尊令。”王匡只得受命。

眼见袁绍如此安排,玄德心中道:“王匡连败;且怎知董卓全无防备?此行动毫无把握,必大败无疑,到时董军杀来,了无孑遗——绝不能在此徒留,一起陪葬!”想到这,玄德起身,道:“禀盟主,备虽不才,有一拙计。”

“可讲。”袁绍又埋首桌案上的地图堆中,头不抬道。

“备闻白波帅杨奉部近日从并州南下——杨奉与吾弟云长有旧,备众虽少,愿前往,劝说其为我所用,为别师策应,共取董贼,使其首尾不相顾也。”

“哦?当真?”袁绍抬起头,又想以刘备那点人马,在此处作用也不大,便同意、准行。

“盟主英明。”刘备敬礼道,“军机在乎速发,备这就带本部前往。”说着又一施礼,带关羽、张飞出来。

出得帐来,关羽不解道:“兄长为何如此?——弟与那杨奉素不相识。”

“董卓用兵猛诈;河阳津要地,又岂会让人如此轻易得手!——再者,王匡连败,上下对董军已然胆丧,复能寄往有所作为乎?!”玄德释道,“徒留此地只会一起陪葬——袁绍又轻视我等这点人马——何苦来哉!”

“是啊,我就看那袁绍,说不定是下一个董卓!”张飞也道。

“向西北开往河东郡,以观形势。”玄德决定。

“就听大哥安排!”关张齐声道。

三人回到己营,刘备告诉留营看守的简雍原委;当下开拔,往河东去了。

安排完毕。

“董贼之将已交过手,再试探一下下面军兵的战力——王匡,就委屈你了——谁叫你是我的小弟呢。”袁绍心中道出实意。

王匡只得硬着头皮执行,出得主帅营帐,在外等候的韩浩忙问,“主公,是如何安排的?”王匡道出。

韩浩闻听大惊,失声叫道:“此举是令我军自灭呀!我军连败,损失惨重,且正畏敌——他袁本初,坐拥数万大军,为何不动一兵一卒!”

“小点声,莫让盟主听到。”王匡连忙将韩浩拉开,远离营帐。

“我本非世家名士,不过一地方豪强,赖本初看顾,方跻身显达——我心怀感念,视本初如父兄,从无违忤。”王匡说出心里话,“盟主如此安排,不得不从。”

却说战报传回洛阳。董卓召集手下众将计议。

“嗯,关东小儿倒也敢拼!若军将人人如此,确实不易对付。”董卓就虎牢关之战言道。

李儒在外接收探马的最新谍报,因此迟来,他径直来到董卓近前,侧身耳语一番。

“嗯,意欲偷袭……”董卓听着,点头大笑道,“哈哈哈哈!”

董卓对众将道:“袁绍今遣将往河阳津,意欲迂回偷袭——不过,尔等知道来人为谁?——正是被奉先杀败的王匡。”

得知是王匡,手下都纷纷哂笑起来。

董卓看众将都有骄矜之色,十分不满,勃然变色,厉声道:“都别笑了!哀兵必胜。王匡虽败,一旦舍死相拼,亦很难说——河阳津乃北入洛阳之要道,一旦失守,洛阳大门洞开!”

“谁人愿往破贼?”董卓遍观众人,高声问道。

责任如此重大,主公给的压力又如此之大,万一有失,不但于战局大失利,自己项上人头亦难保也,因此众将都不敢接。

“谁人愿往?”董卓再次厉声问道,“刚才一个个得意失形,现在又畏缩起来!”

“某愿前往。”一人从边角而出,声音平缓、沉稳,却又给人一种确信的把握感。

董卓与众将都循声望去。见此人年约四十出头,中等往上的身材,面色沉静,气质沉深,留着端正、漂亮的黑胡须,细目吊起斜睨,既给人一种游离尘世之外的飘忽与疏离感,又分明透出犀利与狡黠——此人董卓觉得面熟,仔细回想,认出是自己为太尉时辟召的太尉掾——贾诩。

“文和,你有何破贼之计?”

“回相国,当下没有。”

“没有?!”董卓疑惑,众将也唏嘘起来。

只见贾诩不慌不忙,缓缓道:“兵法无常,因地制宜,因时而变,岂有定规?诩此去必据实而为计——然,保能破敌也。”

收留贾诩的张济,很是为他担心,于是上前道:“主公,某愿率兵共往,以助文和,使主公早得安席。”

“好!贾诩,老夫就封你为平津都尉,与张济带本部人马,共往破贼!”

“谢相国。”“尊令!”

两人下去准备。

“主公,这万一有失……”李儒向董卓担心道。

“老夫倒是欣赏贾诩的胆识、从容有握,赌他能胜!”

“哎呀文和,你也真是……这样也敢接……”张济下来不免责怪贾诩道。

贾诩不说话,微微笑,似乎胸有成竹。

来到河阳津,贾诩第一件事便是查看地形。发现王匡正隔黄河扎营,屯兵河对岸的平阴(今河南孟津东)。

贾诩对张济道:“我欲详查周边地形,可着人护我同去。”

“好!我即刻点一千军护你同去。”张济道,说着就要点兵。

“诶,不然。”贾诩摆手道,“人马众多只会暴露,使敌觉察。”

“那……文和究竟需要多少人马?”

“一骑足矣。”

“吓?一骑?”

“一骑。”贾诩平静依然。

“那好,我派侄儿张绣一同前往。”

于是张济唤张绣,与贾诩,两人一人一骑,探查周边的地形。

张济向张绣吩咐任务,又叮嘱道:“贾先生智识过人,你要善保;言听计从,不得有误。”

“是!请叔父放心!”张绣道,又向贾诩恭敬行子侄弟子礼,“晚辈张绣,拜见先生,请先生多多关照。”

“不必客气。”贾诩还礼道。见张绣二十六七岁,血气刚旺,身形彪悍,反应敏捷,言语简洁,毫不拖泥带水,就知道是个善战而敢于决断的狠角色。

两人同出。不到半日跑下来,贾诩对地形已完全了然,计略也业已形成于胸。

贾诩回来,对张济道:“校尉可率军在王匡正面渡河佯攻,彼必死守河岸——诩与少校尉别带精锐,迂回绕至小平津,袭其后背——待得手后,两下共夹击,敌必大溃。”

“好!就依文和!”张济闻计大喜,依计而行。

张济大张旗鼓渡河,正面向王匡攻来。

喊杀震天。王匡下令死战,将所部全面向前压上顶住。

贾诩与张绣则带着精锐潜行行军到平阴背后的小平津。一到,见后面果然毫无防备。

张绣看着贾诩,贾诩点点头,张绣大喊一声,率所部如虎狼般凶猛冲上。张绣所部,尽使长枪,又善弓弩——王匡军突然听得背后喊杀大起,大惊,忙回顾,但见长枪林立如苇,箭矢骤落如雨。只得分兵仓皇接战。

见张绣所部更有一小股军,领首之人面白发卷,与汉人及一般羌人、胡人均大异,**上身,脚下生风,一手持一宽长方盾,一手持一捆特长梭镖,随手而投,中者悉死。王匡军卒见了,数十人持兵荷盾,一起直朝他围拢过来,那人见众人上前,将长盾一横,用力一撞,顿时人人横飞……那人只在四处摧拉营寨,见营中一处瞭望箭塔,塔上兵卒一边大叫警报,一边用箭向下居高而射,便放下梭镖、长盾,就从旁边平地举起一辆辎重车,掷向瞭望箭塔,立时塔倒人坠,扑地一起摧毁……

贾诩注意到,问张绣,“此异人何人也?”

“某帐下第一健儿胡车儿也。”张绣答道,“本泰西大秦人也。”

张济知道贾诩、张绣得手,加紧攻击。两下一起夹击,王匡军大败,死伤殆尽、全军覆没。韩浩保着王匡死战逃出。

董卓得知大胜大喜。“好!老夫果然没有看错!——贾诩讨虏有功,老夫必有重赏!”当下升贾诩为讨虏校尉——自此,凉州军上下均对贾诩认可。又奖赏了张济、张绣,不在话下。

李儒又从外而入,“牛辅有报至。”

董卓连忙拆报,读毕大惊,“牛辅在河东大败于白波贼!”

李儒道:“河东若失,则我后方被抄——若其再东下,和关东军共合夹击,不但腹背受敌,洛阳亦被完全包围矣!”

“贾诩!”董卓立刻想起刚取胜立功的贾诩,“汝即刻前往河东军中,辅佐牛辅,死守严防白波东下,不得有误!”

贾诩立即前往。董卓又看向李儒,充满焦虑。

“主公,要想彻底无虞……”李儒咬了咬牙,道:“莫过迁都。”

“迁都?”

“迁回关中、旧都长安。”李儒道,“长安有崤山之固、潼关之险,正可据守;且近我凉州故土,主公在那经营多年,根深蒂固。”

“这……”董卓沉吟。

见董卓仍犹豫,李儒道:“近日城中闻得一童谣。”

“哦?怎说?”董卓忙问。

“童谣唱道:‘西头一个汉,东头一个汉,鹿走入长安,方可无斯难’。”李儒说着,又解释道,“‘西头一个汉’,乃言高祖旺于西都长安,传一十二帝;‘东头一个汉’乃言光武旺于东都洛阳,亦传一十二帝。”

“愚夫尚知‘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天运亦是同理,天运合转,至今正好转回于西——都西必旺也!”

“童谣寓寄天意!”形势严峻,关中长安一带战略上确实更为有利,更加“天意”如此。“好!”董卓当即拍板,决定向西,迁都长安。

翌日便在朝堂召集群臣,提出迁都。

董卓道:“东都已历二百余年,内里已尽颓衰,外又贼患环布,气尽城危,不宜再恋——近日童谣亦称‘鹿走入长安,方可无斯难’——我欲还都,銮驾西幸,以应天人之意,诸公以为如何?”

迁都!百官群卿闻听,无不惊讶至极。

司徒杨彪出列,反对道:“移都乃天下大事,岂能卒为?且长安自王莽之乱以来,宫室尽遭兵火毁灭,人口寥落,故光武皇帝定都洛阳,万家乐业,传至今日——关中根基如此,焉能再兴?天下动之易,安之难也!无故捐弃宗庙,舍弃帝陵,惊动百姓,只会伤及根本,必然大乱!”

“关中险固,故秦得以东向吞灭六国。陇右材木之地,杜陵自有陶社,砖瓦取材,并共营造,宫室官府,一朝可办,何足道哉。”董卓道,“至于百姓,何足挂到,我以大兵驱之,可令其直赴沧海!”

“民为邦本,本固邦宁,伤民则天下危矣!”杨彪仍苦苦阻谏。

董卓大怒,“吾为天下计,岂惜小民哉!”

众人闻听皆失色。

王允知道董卓的意思无法忤拂,决定无法阻止,又担心董卓杀了杨彪,忙出列,道:“关东兵起,非一日可禁,当迁都以图之。”

董卓这才怒意稍散。

当日罢免杨彪,以王允替为司徒。

“董卓,是你让我为司徒的……”王允心中冷冷道。一个决意已然形成。

李儒又提醒董卓道:“皇甫嵩仍带大兵屯留扶风,在我背后,如芒在刺,西行之前,不可不图。”原来自平西部之乱以来,尽管其后朝廷经历一系列剧烈变乱,但因未接到朝廷新令,皇甫嵩便一直原地驻留在扶风,直到如今——朝廷变乱之时,无暇“顾及”皇甫嵩,一旦“顾及”,却是致命的。

“哼哼。”董卓冷笑道,“我固知皇甫其人,虽兵再多,一纸可定。”

董卓以皇帝名义,一纸诏书送过,将皇甫嵩召入朝为城门校尉。

诏书抵达扶风。

皇甫嵩长史梁衍劝皇甫嵩道:“董卓窃取洛京,肆行废立。将军向与其有隙,今征将军入朝,大则危祸,小则困辱。以将军之威名、精兵三万之众,不如趁此讨逆,发命海内,诸侯逼其东,将军迫其西,必擒卓也!”

“梁长史所言俱为时势、实情,将军正应为之!”皇甫嵩身旁另一人也道,“我虽不才,愿以所部配合将军,共拯汉室。”此人正是大名鼎鼎的盖勋,辞去京兆尹后此时也在西部,带部众就在皇甫嵩军中。

“朝廷明诏见召,嵩不敢不尽臣节。”皇甫嵩一心要将忠臣做到底。他不听两人规劝,应召入朝而来。

剩下盖勋势单力薄,很快,也被征为议郎,召回洛阳。

后顾之忧解除,董卓于是专意迁都及部署军事事宜。

以朝廷之名,连续召开扩大会议。会上,一人侃侃而谈,指出董卓军事部署的种种不足,评议尖刻——此人正是讨黄巾时的“三名帅”之一的朱儁,此时因功高资老,为太仆。

朱儁是宿将、老臣,名重朝野,因此董卓上台之后,不得不做出姿态加以笼络,然而虽外表对其甚亲近招纳,内心对其却颇为忌惮。

董卓当下十分厌恶;见朱儁丝毫无“收敛”的意思,怒道:“我百战百胜,决之于心——卿勿妄说,且污我刀!”

盖勋也以资深名臣之身参加会议,他实在看不下去了,直对董卓道:“古之善战圣王犹渴求规谏,而况明公者——岂有杜绝人口之理!”

董卓意识到话有些过了,化解道:“故戏之耳。”

盖勋抓住,丝毫不放,“不闻怒言可以为戏!”

董卓不得不向朱儁赔罪,会议才进行下去。正因此,深恨盖勋的强直不屈。

会议结束,就以朱儁为副相国,留守洛阳。

此时凉州军内部上下均确知即将迁都,军中一个胡人,早年曾服侍董卓身边,很得宠爱,想在离开前捞一票,于是带人在洛阳闹市抢掠滋事,白日行凶,被司隶校尉赵融逮捕处死。董卓得悉大怒,“我爱狗,尚不欲令人呵之,而况人乎!”召来赵融,将其挝杀。

董卓和王允的关系愈近,私下征求他道:“司隶校尉又空,司徒以为谁能为之?”

王允通过曲意逢迎董卓,逐渐取得信赖,此时已有除董之心,又见盖勋的表现,认为可以引为同志,便以盖勋曾为京兆尹为理由,建道:“盖勋虽性强直,但曾为京兆尹,无有更合适的人选。”

董卓知道盖勋这样的人切不可居于要职,道:“此人明智有余,然不可假以雄职。”

“看来只能另觅他人为同志了……”王允心中道。

“司徒可保驾皇帝,先往长安,预先安置。”董卓将关注放回眼下最重大急迫之事,对王允道。

“是,谨遵相国令。”

王允下来,安排好献帝。

“王爱卿,全靠你了。”

“陛下,此臣之本分也。”

“王爱卿……”献帝欲言又止。

“臣明白,必以报陛下也……”

接着将宫中兰台、石室收藏的卷宗、图书、典籍、秘纬等重要文献,但凡能带走的,分门别类打包、加封、装箱,一路车行,同往长安。

王允与刁婵同乘一车。

“父亲,我们还会回来么?”刁婵问,恋恋不舍。

“看吧……看最后一眼……”王允闻言难以抑制泪花婆娑,几近梗咽,以他的政治经验,和对董卓作风的了解,他知道接着将会发生什么。两人就看着这座宏大、繁华的洛阳巨城,一点一点远离自己的视线……

“朝廷之事”安置已毕,接下来,董卓聚部将商议下面采取的措施。

李儒下狠道:“坚壁清野,不留一物,唯有焦土赠贼!”

“好!”董卓采纳,下令,“李肃,派你悉发诸帝陵及公卿冢墓,收其珍宝。”

“得令!”李肃立刻率兵掘墓发丘,东汉历代诸陵无不发掘,为尽取并带走陪葬其中的宝物,甚至火烧玉棺、砸碎金缕衣,致使骸骨无存。

李儒又建议道:“洛阳富室豪强极多,迁移途中,难防生变;且到得长安,建设、安置,无不用费,可共杀之,并取财富。”

“就派李傕、郭汜带五千军遍行捉拿。”董卓又采纳,“只是城大遍布,如何不得遗漏?”

“此事极易——此等人多为富不仁,惯常猖狂跋扈,洛阳之民,多早恨透。可就明言,自然有民甘为引领,保无遗漏。”

李儒曾长期潜伏洛阳,果然对于城事民情有充分了解、认识。果如所言,洛阳城中居民听说捉拿富户,当即就有人自发领路。

如此,将城内富室豪强全部捉拿干净,财产同时抄没一空。

这些平素养尊处优、无比尊贵骄傲的人,被像奴隶一样,用长绳穿着,排成长长一串,低着头,被凉州牧羊人出身的兵卒像牛羊一样赶着,没了往日的神气。

两边人群观者如山,沿路相啐,咒骂、指点、议论不止。

“呸,狗大户,也有今日!”

“哼,土豪了不起!活该!”

“抬高帝都地价屋租,正是尔曹!”

……

“乡亲们啊,帮帮忙,求求情吧,咱家愿出全部家资答谢。”被捉拿者,纷纷向两边围观的民众,哀求不止。

“早干什么去了!囤积药材,买断疯涨,致使老母病亡。报应!”

“哼,钱我得不到,你们也别想留着!”

……

押到。董卓令在这些人头上遍插木牌,上书“反臣逆党”、“叛国通贼”,全部斩于护城河中。成批成批的人竞相争睹,叫好不绝。

群体性的疯狂与兴奋尚未褪去,真正的灾祸便加在自己的头上。

处理完富户豪强,董卓就令步骑尽出,逼迫全体百姓出户——驱起洛阳数百万人口,每百姓一队,间军兵一队,立即起行,就这样迤逦何止数百里,长驱滚滚,前赴长安。

道路险阻,民众互相推拖着前行。行得迟者,背后大军催督。

“京师人娇惯惯了,吓?”押驱军士道,“再慢慢腾腾的不快走,就吃老子一刀,我曹不活汝!”

军持白刃,于路杀人。因行得慢、走不动被杀死,沿途未绝。

“哈哈,平时哪能像这样看得全?——现在这样走着,带着什么东西,女人长得好不好看,一目了然呀!”

军士又趁机夺人财物粮食,淫**女,死于劫掠、奸杀,外加自身饥饿者,填满沿途沟壑,积尸盈路,不可计数;哭喊惨声,闻于天地。

人口移动起来,董卓下令在洛阳城四外点火,立时火焰张天。董卓自己亲自带兵火烧皇宫,雄伟富丽的洛阳南、北两大宫群,无数的大殿、楼台,尽在熊熊大火中化为灰烬,无支瓦尺木遗留。火焰照在董军的脸上,仿佛如来自地狱的恶魔。胁下所佩的项羽刀,更加闪着妖异的光芒……

董卓火烧洛阳,宫庙府库官府居家悉烧尽。

二百里内无复孑遗。

二百年之都毁于一旦,化作一片焦土。

董卓又唤来袁绍的叔父、太傅袁隗。

“吾烧洛阳,可好?”

“……好……”袁隗低头道,“老朽情愿追随相国,前趋长安,效力左右……”

董卓怒道:“正为关外汝侄之故耳!尚犹敢恬耻相随!留你通贼乎?!”

“左右,与我拖出去斩了!”

袁隗真急了,“董卓!你有今日,当初可是我辟召的你!是我辟召的你!!”大叫不止。

董卓令斩,又抄没袁家在洛全部人口杀之,包括妇女、婴儿在内,共计五十余人。

完毕,董卓就率军在焦土上,亲自屯留在洛阳郊外、前中常侍段珪的私人苑囿中,以当诸侯之锋,拉开决战的架势。

屯驻关东的众诸侯,知悉火烧洛阳、迁都长安,无不震惊。然而却毫无举动。

酸枣——各镇诸侯聚集最多之地。

兖州刺史刘岱、陈留太守张邈、广陵太守张超、东郡太守桥瑁、山阳太守袁遗、济北相鲍信、行奋武将军曹操,联合屯驻于此。

起兵以来,众诸侯基本只做两件事。其一,一直在观估形势;其二,每日置酒高会不绝。

帐外大风呼啸,漫天盖地。

嗵嗵嗵嗵,一人压低头盔,急冲冲奔向众诸侯聚会之处——张邈大帐。

接近营帐,只见帐前那三丈开外、极高极重的牙门大旗,被风催得岌岌可危,眼看欲倒,留营司马赵宠急忙一面呼小军来扶持,一面寻绳索欲绑固。十数个小军共来扶持,尤不能胜力,眼看不支,突然,一个声音高呼,“且俱去,待吾为之!”只见一个大汉,形貌魁梧,健步近前,呵退众军,上前伸臂,一人止用一手便将旗杆持定,稳稳立于风中,仿佛帐前一座金刚门神……众人无不惊异。

来帐之人也印象深刻,“世间竟有如此旅力过人者,真古之恶来也!”

然而此刻他顾不得多顾及,一头冲进帐中……

帐内诸人正在饮酒欢会,谈兴正浓。见到忽入的来人,再熟悉不过,“哦,是孟德啊。”“怎么才来。”“该罚酒三杯哦,呵呵……”

曹操被帐内的景象怔住了,见酒肉相陈,杯盏层叠,众人红光满面,没有一丝进取之意。

十分失望。曹操开口,大声道:“如今董卓烧尽洛阳、天子驾西——诸公犹在此从容相饮哉?”

气氛骤落。冷寂了半天,张邈率先开口缓和道:“孟德勿急,这些我等亦俱知也……”其他人也点点头,一副无可无不可的神态,

曹操一眼看出众诸侯仍是先前的观望之意未改。

他十分不满不解,又对众人高声质问道:“既举义兵以诛暴乱,大众已合,当此之机,诸君何疑?”

“董卓亲屯,恐不易进也。”这次桥瑁抢先,却是消极地应道,“不如坚守以观。”

刘岱在座上瞪了他一眼。

其他人也附和道,是啊是啊,不易进啊,不如坚守以观。只有鲍信沉默着,看曹操继续有何说,起兵相聚以来,他一直着意观察曹操。

看来众人是没有看透形势。“诶,不然。请让操试析之。”曹操道,“向使董卓闻关东兵起,倚王室之重,据二周之险,东向以临天下,虽以无道行之,犹足为患。”

“今则大不同也!——今董卓焚烧宫室、劫迁天子,海内震动,不知所归,此天亡之时也。一战而天下定矣!”曹操慨然道。

“一战可定……天下,哼。”刘岱心中冷笑。

“机不可失也!诸君!”曹操恳切道。

再次沉默,无人响应。

曹操又看向张邈,张邈尚在沉吟,见曹操盯视,很不自然。

沉默……曹操终于忍不住了,愤然道:“好!诸君不往,操独往也!”

忽地一下,张邈身旁一人勃然而起,叉手面向张邈行礼道:“我愿前往,相助孟德!”正是卫兹。

到了这个份,张邈长者,颜面上有些挂不住,毕竟和曹操如此相熟,交情非同一般,现在卫兹又愿意前住,同意道:“这……好吧,你且分兵别统两千,一助孟德。”

鲍信无法安坐了,他愤然起身——之前召的大批兵卒军资一到都分给了袁绍——“信愿率所部与孟德戮力进击!无从悔也!”

“好!多谢二公!”曹操左手把着卫兹、右手把着鲍信,信然道。

召起人马,整兵西进,准备占据成皋。

鲍信令于禁留守大营;自己带亲弟鲍韬前往。行军之际,鲍韬对自己一向尊敬信服的兄长的这个决定,却颇为不解,暗问道:“兄长,方今豪杰众多,曹操兵少势微,无一地盘,兄长何故独倾力相助此人哉?”

鲍信道:“方今乱世,非不世出之英雄莫能救也。乱世何为真英雄?敢为拨乱反正者,为真英雄也!苟非其人,虽强必毙——以此观之,曹孟德为真英雄也!”

“鲍氏虽微,能不竭尽助一臂之力乎!”鲍信拍着弟弟鲍韬的肩膀,勉励道,“你我可共努力!”

“是!兄长。”鲍韬深受感染。

一面。董卓展开行动,令各部将向东,伺机寻战。

“定要让董卓知我虽外阜远投,却为诸将中最善战者!”董卓军,唯一出自非凉州的中郎将徐荣心中誓道,决心在作战中证明自己的实力。

曹操留乐进驻营接应。自己亲带奋武将军司马夏侯惇、别部司马夏侯渊、骑将曹仁、步将曹洪,率五千人马出征;卫兹带两千人马跟随;鲍信也带本部同往;统一归曹操指挥,向西而来。

这是曹操平生首征。

队伍行到荥阳附近的汴水,正是清晨,水边雾霭泛起,四下迷茫,曹操下令抓紧渡水。上得岸来,又发现原来刚下过雨,地面湿滑。正要再赶,忽见对面,朦胧中一路人马,不知人数,打着朝廷旗号,当先一将,高挑大旗,上面一只生猛且不同寻常的黑虎,依稀可见上书大字“玄菟徐荣”。

徐荣亦同时发现对面敌军。

不期而遇,一场遭遇战展开。

曹操正渴望一战,立即主动向前;近前才发现徐荣军人数极多,数倍于己。

身前是为数众多的敌军,身后是宽阔浩淼的汴水。毫无退路,唯有背水一战、奋力相拼。曹操令鲍信的泰山军用强弩对面射住阵脚,自己带卫兹及诸将,想要迂回至徐荣侧翼展开攻击。然而毕竟人数不占优,且多为新召之卒,极度缺乏战阵经验,而徐荣则饱经沙场,所部更多为跟随自己长期作战、经验丰富的部曲。见曹操军阵势转起,立时亲率骑军冲杀过来,直将军众拦腰冲断,立时大乱……

诸人只得各自为战。硬碰硬地接战。弓马相交,箭如雨下。

曹操的首战就是场硬仗、恶战。

鲍信按令执行。远远望见曹操所带军众大乱,便令加紧射击;弩矢射尽,便带鲍韬上前白刃格斗,奋力死战,拖住徐荣军,延缓对曹操的冲杀。

徐荣老练地指挥一面冲杀,一面包抄。曹操虽率部带死战不退,但战至黄昏,无奈渐渐不支,包围圈正逐步缩小……

卫兹见形势危急,士卒又死伤甚多,对曹操大声道:“我带部顶住,公可自撤!”

“不,此乃操平生第一战!绝不……”曹操拒绝,强撑着不撤。忽然一箭射来,正中曹操肩膀,曹操大叫一声,“逆贼!”

“快!再不走就晚了!”说着,卫兹将曹操连人带马往外推。

眼看徐荣军杀进核心,曹操无可恋战,长叹一声,率二夏侯、曹奋力杀出重围一个豁口……近前正好有两个徐荣步军,见了,叉枪直往曹操马上戳。曹操所骑爪黄飞电中枪,强忍着而奔。

曹仁、夏侯惇见了,异口同声大叫,“贼子休伤吾主!”两匹马,两杆枪,飞来,一人一个,结果了两个步军。夏侯渊又开弓远射来追之敌,无不中倒。曹操这才由曹洪保着,突围而走。

曹洪骑一匹神骏白马,奔跑在前开路;曹操骑伤马在后跟随。眼看快到河边,突然一箭飞来,正中爪黄飞电,那马再熬不得痛,卧倒开来,曹操也摔倒在地。曹洪在前面听得身后响动,急忙拨马,见状飞奔而来,翻身下马,搀扶起曹操。

“主公可动乎?”曹洪忙询问。

曹操艰难点点头。

“此地不可久留,请主公与洪速去!”

力战了几乎一整日,此时雾已消散。曹操回望战地,远见所带人马死伤殆尽,卫兹、鲍信兄弟都在其中,不知何处……近看爪黄飞电已无法再乘,手扶伤肩,不禁悲恨急忧攻心,仰天大叫道:“吾今死于此矣!贤弟可速去!”

曹洪一把拉过自己坐骑,断然道:“主公上马!洪愿步行!”

“怎可!贼兵赶上,汝却怎生?”

曹洪不由分说,一下将曹操扛于自己马上,扶好坐稳,大声道:

“天下可无洪,不可无公!”

那马似是懂得主人的意思,立时长唳一声,飞跃而起,四蹄腾空,直往汴水神速而奔,似是足不践地,曹操但觉耳中呼呼声响,仿佛乘风而行。

瞬息来到河边。

曹洪自己则脱去衣甲,在后拖刀徒步掩护曹操而走。直赶到河边,那马径直渡水将曹操驮到彼岸,然后俯身低项,曹操恍然,连忙下马。那马接着返身涉水,又将曹洪驮来。

曹操与曹洪这才稍安。曹操得以定睛细观曹洪之马,见其马通身雪白,腿修颈长,正迎风唳叫,再看足下,几乎不见沾湿,真乃异乎神骏也。

曹操问曹洪道:“此何马也?”

“白鹤”。曹洪回道。

后人独赞此马道:凭空虚跃,曹家白鹤。

卫兹舍身死战,掩护曹操,终于中枪着箭,亡于阵前;鲍信、鲍韬,刀剑砍缺了口卷了刃,又徒手搏击,激战之下,鲍韬战死,鲍信亦被疮多处,犹自独战。远处夏侯惇、夏侯渊、曹仁见无法再战,又估摸曹操已走远,一齐杀回跟前,共力救出鲍信而走。

“……往,往河上游去,再渡……不要让贼跟来直冲酸枣。”鲍信道。

几人带着少量残军沿河上游而走。

徐荣属下副将李蒙等人都上前道:“将军,追吧!”

徐荣看得一清二楚,却摆手示意停止,“此战我部威名已显。”看着黑虎军旗,他继续道,“敌虽人少,却能力战一整日,彼营未必易攻也;且我部亦不可付出代价过大——我本自外来,非嫡系旧将,兵少则人轻也。”

徐荣于是不再追杀,引兵而还。

稍后,鲍信、夏侯惇、夏侯渊、曹仁,从汴水上游渡过河,又行了数十里,终于与曹操、曹洪会和。得知折了卫兹、鲍韬,曹操不胜伤感。

这,便是曹操三十余年征战史的第一战——汴水之战。

曹操拖着疲、伤,回到酸枣。

大营之中,各路诸侯不变地在白日置酒、交杯高会。

曹操在肉体的受伤之外,又感到心伤。

众人见曹操狼狈回来,态度冷漠,嘴上不说,眼神充满嘲讽与幸灾乐祸。仿佛在说,不从众人,乃有此败。

张邈见曹操如此,于心不忍,道:“孟德此行辛苦,快歇息去吧。”说着,召家中带来的侍女前来搀扶。又将鲍信抬入医治。

曹操一把推开。

“酒,给我酒!”他大叫道。

张邈连忙让侍从端来酒,曹操垂仰,连着满饮三爵。

“本初及他地诸侯,可有动静?”曹操放下酒爵,双手扶案,垂头抬起,问道。

“无有。”袁遗道。

“诶——”曹操仰望帐顶,长叹一声,大叫道:“诸路人马不下十余万,却逡巡不前,不图进取——吾深以为耻也!”

“唱此高调,掩盖惨败?”桥瑁心中冷笑道。

“总要好过本都赔光吧。”刘岱小声道。

曹操来到酒桶前,自己直接用勺舀饮。听到,回身,用酒勺指着,“吾深以为耻也!”环顾帐内道。

忽然,他注意道大帐中高悬的巨大形势图,他摇摆着,走到图前,凝视了一会,对众人道:“诸君……请听吾计……使本初引河内之众以临孟津……酸枣诸公驻成皋,据敖仓,塞轘辕、太谷,制其险要……再使公路率南阳之军进丹、析,入武关,以震三辅……”

“……皆高垒深壁,勿与之战,益为疑兵……但示天下以形势……”说着他一甩手中的酒勺,“则大势可定也!”

这是曹操最后的努力谋划:进一步向内进军,收缩包围,占据险要,并抄董卓后路——高垒深壁,不指望力战,起码可以压迫董卓,并向天下宣示决心——总会好过静坐。

诸侯仍就不为所动。亲见曹操出击作战的“下场”,他们彼此心照不宣,更加“坚定”了自己的盘算——借讨董兴师之名,名正言顺地扩大并自保自己的实力,才是第一要义。

曹操再也压抑不住,彻底爆发,对他们大声斥骂道:

“竖子不足与谋!”

失望愤怒到极点的曹操,带着自己的一干股肱亲将,愤然离去。

曹操亟待补充兵员。

想起丹阳兵剽悍、善斗,能打恶仗,就决定东行前往招兵。

“丹阳属扬州。”曹仁道,“吾在扬州之时,与刺史陈温相善,愿去他处寻求相助。(见《前传》)”“善!”曹操大喜,派曹仁、曹洪前去州治所历阳(今安徽和县),自己带夏侯惇、夏侯渊奔丹阳,约定两路返回后会于龙亢(今属安徽怀远)。

陈温赠与曹仁精兵两千人;丹阳太守周昕帮助曹操连招兵带赠送,也筹得四千人。

曹操带着新得的丹阳兵,丝毫不停息,赶到龙亢。曹仁尚未到,曹操便令原地扎营,等候曹仁。

深夜,丹阳兵营中,黑暗的帐幕下,一盏残烛,几个人头攒动,像鬼火魅影一般,原来几个领首的头目,正私下秘密商议着。

“妈的,太守做人情,把咱们便宜卖了!”

“就是——豹叔带着弟兄们在徐州陶谦那儿——剩下咱们哪吃过这种亏!”

“要不咱们现在找姓曹的,重新谈条件?”

“谈个屁,你没看这一路连口粮都越来越少了!”

“就是说没油水可榨了?!”

“妈的,气死老子,白出来一趟!”

“怎么办?”

“今夜就狠狠教训姓曹的一把,再把能抢的都抢了,然后散了,回老家。”

“对对,就这么办!”

众人商议已定,决定当晚就发动叛变,攻击曹操,再杀掠一通。

月黑风高。半夜,丹阳兵放起火来,直烧曹操大帐;并趁乱抢掠。

曹操惊醒,见四下火起,喊杀声将近,知道发生了叛变。立即抓宝剑在手,就在此时,上百丹阳兵,手持兵刃,冲入大帐。

两下无言,刀剑说话。曹操挥剑,使出平生之艺力战。曹操本就习得武艺在身,剑又锋利、身法敏捷,更加毫无退路,唯有以死相拼。激战之下,叛兵纷纷砍到于前,余者稍作犹豫,一时不敢逼近,曹操趁机大喝一声,跃到面前,只管劈刺砍剁招呼,竟前后手杀数十人,尸陈遍地,剩下的不敢再战,披靡而逃。

帐外的叛兵,见曹操厉害,占不到便宜,便一哄而散;未叛走、留下的有五百余人。

平明之后,曹仁赶到。合军;又到铚(今安徽濉溪)、建平(今属安徽宣城)两地,再招得千余人兵。曹操不愿回酸枣,就来到河内,和袁绍一处。袁绍亲自出营接纳,好言劝慰,不在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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