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张纯张举举事玄德伯珪讨伐
益州分野的天子之气,尚需时日等待属于它的真正之主。
却说刘备带着关张,来到青州,就任北海国下密县丞。再度出任官员,不禁意气风发。
下密地广土肥,更兼人口众多。这日,玄德率两弟跑马巡视,三人睹此,极为欣喜。
“大哥,这地方可强似那中山国安喜县太多!”张飞兴奋道,“可得在此大干一场!”
“诶,三弟此言差矣,大哥的志向岂久在一县方寸之地。”关羽闻听,道。话虽如此,欣慰之情难以掩饰,“还不是咱们兄弟一刀一枪,靠真本事拼杀得来,哈哈……”
玄德嘴上不说,心中亦是十分高兴,“你二人又在呱噪,还不快行,天黑前怕是跑不完地。”说着纵马扬鞭;二人紧紧跟随。
田间地埂上,望着三人马蹄得意,急驰而去的扬尘,有几人聚拢并议论起来。
“这便是新来的县丞?”
“可不就是他嘛……哼,看那副得意的样子。”
“叫什么名字?”
“管他叫什么,看这样子……哎,他要是不懂规矩,咱们可别对他客气。”
“嘿嘿,那是。”
这几人正是在乡下收租的当地豪强,世代居于此,累世巨富,又颇有权势,深根铁打。他们是丝毫不把县丞放在眼里的,那不过是个毫无根基的外来户。
刘备短暂的得意兴奋,很快便被现实所击碎。
县丞乃一县之丞,负责征收当地的钱粮赋税自然是头等要务之一。玄德初次上手,哪懂许多,更那曾想到这底下行事的厉害与艰难。想都不想,便按期按量征收。这可捅了马蜂窝,激起豪强们的一致反抗。他们占据土地,控制佃客,交多少完全由自己说了算,县令也奈何不得,何况是县丞。
受阻,玄德只得将情况说明于县令,不用说县令也对痼疾心知肚明,他也奈何不得。下密县不如期按数缴纳,上方怪罪下来,县令反将责任全推到玄德身上。
就这样,县令不为主心骨,上方怪罪,下面拆台,不到一年下来,玄德几乎被架空,无以凭靠,无人听喝,事事掣肘,极为郁闷。
摸清情况,气得张飞暴跳,“奶奶的,这些狗大户,老子这就把他们全叫来,就说赴宴,凑到一起,一个个全剁了!我看哪个还敢嚣张悖逆!”
“三弟,这些人哪听召唤,现在请都请不动。再说,他们势力深大,宗族连片,宾客成群,你就是杀了为首的,也不可能杀尽全部。”关羽道,“切勿鲁莽”。
“那你说怎么办!”张飞不忿道。
“看大哥的意思,我听大哥的。”关羽目光投向刘备。
“不想竟如此。”刘备叹道,再次切身感受到地方的现实,和在官场立身的艰险。
玄德道:“二弟、三弟,此处已断断不可能再呆下,与其这样,不若弃之,另寻他途。”决意再次弃官。
事已至此,毫无留恋。三人于是弃官出县,就在青州其他地方浪迹。
这日,来到平原县。见一处坞堡营壁环布,尽插“刘”字旗,拱卫着一大庄园。玄德道:“此必是一同宗爱武强豪。”关张自然明白兄长的意思,于是三人就来投到庄上。
此间强豪名刘恢,字子平,性豪爽爱武。天下不宁,四方动乱,遂组织宾客筑造坞堡营壁,整兵备武,以自保。刘恢与刘备一见如故,意气相投,认为同宗兄弟。兄弟三人就在庄上住下。
玄德与刘恢每日畅谈武事,情谊甚笃,然而却始终从未透露自己的身世和以往的战功、官历。
张飞对此颇为不解,三兄弟独处时问刘备道:“大哥为何不将身世经历说与此人,显摆震他下,否则只会当我等不过是寻常投奔之辈而已。”
“三弟,我等不过暂时栖身于此,在下一步单飞之前,切记过于招摇,引人猜忌——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刘备解释道,说出心中所想。
关羽嘴上不说,边听便频频颔首。
两位兄弟心中有了数,三人一起静待时机。
哪知千里之外刘备的故乡,幽州之境,一场狂烈的风暴正在点燃。
“起事名号?”幽州北部渔阳,一人道,“要起就起最大的!——这个汉家,老子算是恨透了!”
他继续说道:“同时布告天下,要那洛阳的素手公退位,让公卿们都来逢迎我——不,逢迎朕!”
“是,就按大哥,不,陛下说的做。”
这位自称天子者,正是先前向张温毛遂自荐,请求统领三千乌桓突骑前往凉州战场建功的前中山国相张纯,而最终将领之选给了公孙瓒。张纯对此深深怀恨于心,之后看到四处乱起,朝廷应对疲乏,而自己又很了解乌桓人,于是便打算联合乌桓的力量,也趁机起兵。
“西有羌胡,北有桓(乌桓)(鲜)卑,剽悍难敌,天下惧之。今汉祚衰尽,何不就此图之!大业可定!”张纯找到好友、同郡人、前泰山太守张举,说服他一起参与起事。
张纯自称天子,张举自称“弥天将军”。二人与乌桓各大部王丘力居、苏仆延等人结盟,一起兴兵叛汉。
每大部都各有部落千余个,因此叛军人数极多。骤然而起,势头甚猛,一下便攻破幽州治所蓟城,焚烧城郭,掳掠吏民;很快又攻进右北平、辽西属国等地的各城邑,所过之处无不残破;护乌桓校尉、右北平太守、辽东太守俱被杀死。
叛军一路“高歌凯奏”,现已拥兵十余万,屯兵肥如(今河北卢龙西北)。
“敢问陛下如今还苦求一三千突骑统领乎?”张举恭维张纯道。
“哈哈哈哈!”张纯极为得意,“幽州已是囊中之物!冀州也不在话下——传朕旨意,派乌桓峭王苏仆延率步骑五万,再攻入青州!”
“贤弟速速准备,明早便行。”话说这日,刘恢见到刘备,省去客套,劈头直道。
“子平兄的意思是……?”玄德忙问缘故。
“叛贼张纯、张举于幽州举事,战火烧至冀州,现又波及青州,州里正组织派兵前往抵御——我知贤弟之心,便将贤弟荐于从事——贤弟可一同前往讨贼立功。”
“备深谢子平兄!”刘备大为惊喜,机会再次来临。
张飞兴奋地真朝掌心啐吐沫星子,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大哥,好是好,可是毕竟兵不属于我等。”送走刘恢,关羽在欣喜之余却担忧道。
“嗯。”刘备对关羽的担忧很是欣慰,“不必担心,为兄自有办法。”
翌日见了从事,刘备将自己的身世、战功、经历从头一一说出,从事大为惊讶,“这个刘子平,怎么都没向我交底!”
“那么就由玄德公来统领这支部众好了,没有更适合的人选了。”从事将统领和指挥之权,全权交予刘备。玄德当仁不让,慨然领受。
人马点齐,玄德下令急行军,全速向北而行。
这支部众,多为各县临时抽调及新征的兵卒组成,彼此甚乏配合及实战经验。急行军下,已是苦不堪言。
“刘大人,不能停下歇息会吗?”
“是啊,刘大人,眼看天色渐晚。”
刘备见部下皆是如此,也无可奈何,仔细观察了下前面,道:“前方是一片山谷,速速随我穿过,等过了山谷,到了平地再休息。”说着,朝身两旁的关羽、张飞使了个眼色,两弟立刻催动起军众。
山谷地势崎岖——而平原郡正因自身地势而得名,出自这里的兵卒本就疲累,在眼下这样的地形行军,更加劳苦不堪,纷纷叫叫苦不迭起来。
“哎呀呀,实在走不动了。刘大人,就在这里歇息一下吧。”
“是啊,是啊,天色已晚,又累又饿,吃点东西,歇歇脚再走不迟。”
玄德机警地环顾四周的地势——崎岖环绕,地势险要不利。他更本能地感到一种不安,似乎正在步步临近。
见刘备不言,众人视为默许,一个个纷纷栽倒在地,休息起来,天色擦黑,有人啃起了干粮。刘备见状也无法制止。
他纵马逡巡,大声道:“抓紧休息,此地险要,速速便行!提防贼人来袭!”
一个半倚半躺、四仰八叉的兵卒,听玄德此言,打着哈欠道:“我听说叛贼多是乌桓人,乌桓人那是四条腿的(指骑兵),在平野上才好使,跑得开,那家伙……这里能好使?没事!”
“可不是嘛,有啥可担心的。”旁边、四周的兵卒们都赞同道。
正说话间,突然一声尖利的哨叫从山口处传来,宛若山鹰鸣叫。这声音对于出身幽州的玄德来说,是多么熟悉,没错,那正是乌桓人发起进攻时的信号!
刘备大叫一声:“不好!全体准备迎战!”
“吓?”众人尚未反应过来,只见随着哨声,几百人骑马舞刀,手持弓箭,嘴里打着口哨,鱼贯而入,呼啸而来。人人剃发,样貌服饰迥异中原,那正是乌桓人!
乌桓人世代居住在匈奴之东,汉朝初年,故地被匈奴人所占,迁居到乌桓山的险峻山谷中才保全下来,从此就以居处为族名。和西方的羌、北方的胡一样,乌桓人本就属于马背上的民族,平地自不在言,在崎岖、复杂的山谷地形中,他们一样骑术精湛,如履平地,颇有战力。
只见这哨乌桓人并不直接冲杀,而是啸叫着对人群进行穿插、分割——将大部队切割成小块再吃掉,这便是乌桓突骑的战法。众人哪里见识过厉害,疲惫之余仓促应战,四下一片混乱,叫苦声、哭喊声、惨叫声连成一片。同行的平原从事见势不妙,大叫一声“不好!”话音未落,一箭飞来,将其射穿。
张飞被激起,暴怒着,环眼圆睁,对眼前之敌大喊道:“燕人张飞在此!领首之人为谁?速速现身,与俺决一死战!”
关羽则更为冷静,他眯起丹凤眼,观察了一会敌势,对张飞道:“三弟,看样子是碰见的是乌桓先导散骑,这里不会有主将。”
张飞也见乌桓散骑虽过来,却并不对面冲杀,而是绕过,寻找有利位置,再伺机攻击。了解了乌桓骑兵的特点,他故意当面让过,然后顺势奋起一蛇矛,将其连人带马纷纷劈成两半。关羽则见乌桓马弓手为多,就抄杀过来,高举青龙偃月刀,竖劈横扫,力斩无数。
两人只顾奋力,杀散眼前来犯之敌。却不见了玄德。
“三弟,可曾看见大哥?”
“不曾。”
“诶,一边厮杀,一边寻找!”
“好!”
一边刘备被溃兵隔散开,挥双股剑兀自奋力拼杀。乌桓看出刘备是首领,十数骑聚在一起,远射近劈。玄德身中箭伤,难以支持,又见乌桓不散,一时难以挣脱,痛急之下,眉一蹙,大叫一声,翻身落马。
正在危难之中,忽听谷口一声大喝,“休得猖狂!东莱太史慈来也!”
这名字,多么熟悉!乌桓人听到,也纷纷回身观瞧,刘备趁机藏身伏于层叠的尸堆中,一边定睛向谷口观瞧。只见一将猿臂彪身,身骑白马,红袍银甲,手挺金枪,腰跨两只箭壶,威风凛凛,特别是背后斜插的两支标志性的短戟,尤为引人注目——正是先前遇到的太史慈!身后正带着数百人而来。玄德晓得太史慈的功夫,极为惊喜,顿感鼓舞。
太史慈却并不直接上前厮杀,他对乌桓突骑们高喊道:“尔等敢比箭么?”那些听到的乌桓人纷纷停下手。静默了一会,只见一个乌桓骑就摸起弓来,还未等箭搭在弦上,太史慈同时以先于他的速度搭上箭,一箭直朝那人射出,那人应弦落马。这便是乌桓式的比箭——两人同时搭箭,看谁动作迅捷,先射倒对方。原来,太史慈为修武艺,曾遍迹塞北江南,滨海大漠,因此晓得此法。
骑射民族没有不以射艺自负的,其他乌桓人有不服的,也来比试,岂料一个接一个均不敌太史慈的身手,太史慈连射翻二十余人,余者惊惧,人人服畏,见竟有人技惊如此,不敢再战,又见天色甚晚,乌桓骑纷纷散去解围。
“此人箭术甚是了得!”观此场景,关羽不禁感叹道。张飞借着夜色道,“二哥,这人好眼熟,好像是……对,太史慈!”
两人连忙呼叫太史慈,太史慈认出二人,忙赶过来,问刘君何在。关张二人道:“亦在寻找主公。”三人于是一起四下寻找。
玄德中伤躺在地上,看见三人,挥手,尽量用力喊道:“刘备在此。”三人发现,连忙赶来。
“不想在此又见到字义。”玄德道,“子义因何会来此?”
太史慈伏下身,回道:“慈因事弃职,暂避辽东。后知贼攻入青州,慈放心不下老母,自辽东跨海而来,遇上数百自发义从(志愿军),愿以慈为首,一起同行,恰好遇上此伙乌桓。”
玄德点点头,想要坐起却不得,太史慈见刘备伤重,忙搀扶道:“刘君勿动。”关羽连忙找来一辆运输粮秣的平板大车,张飞将大哥抱在车上平躺好。
见安顿好,敌亦散去,太史慈起身告辞道:“请刘君善养贵体,多多保重。慈就此辞别。”并与关张二人抱拳道别。
“斯人枪、箭无双。他日吾要有将如此,实为今生之幸!”刘备在心底由衷期盼着。
“‘张纯张举之乱’甚猛,非更猛者不足以对之。”幽州的高级官僚们一并向州牧刘虞建议道。
“诸位所说莫非公孙瓒乎?”
“正是。公孙瓒久镇边塞,武勇威名,震盖北国,戎狄所畏。其人意气壮烈,闻急辄冲在前,颇有气势、号召,能战敢拼,一柄双头铁柄马槊,立下功勋无数——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选。”
“我亦知瓒,可行。”刘虞道,“然而战固一时不得已而为之。戎狄亦是人,亦可以恩德感化,若思长久之宁,必为此道。”他虽同意,却认为应该恩威并施,做长久之想——而恩更为重要。在北方,能有恩信威望做到的,只有刘虞;他决定在乱后施行自己的主张。
骑都尉公孙瓒于是受命率大军讨伐张纯、张举,两军战于石门(确地有争议,在今河北或辽宁)。公孙瓒果然骁勇猛烈,对手越多,越为兴奋;他尤擅骑战突击,专好打硬仗,张纯与丘力居亲自来战,被他大破之,只得败逃。
公孙瓒军士气大振,趁胜追击,丝毫不放,直至深入到气候迥异内地的边塞苦寒之地。
忽然飘起雨雪,霎时弥天盖地。
“都尉大人,我们已经深入边塞太深。此人迹罕至之地寒冷异常,雨雪竟地,又前不见敌,无后继援,是否可以就此退兵?”麾下、前幽州校尉邹靖之弟邹丹向公孙瓒建议道。
“白茫茫大地正好书写我公孙瓒之篇章!”北风呼啸中公孙瓒豪言道。
不就此罢休,率军继续深入无人之境,寻敌歼灭。
又行行进了很久。
“都尉大人,前方有座城塞,可否暂时前往休整?”前方探路回来的属下严纲请示道。
“是何城塞?”公孙瓒问道。
“只顾往前冲……然后急着赶回来了,好像有个‘管’字……”
“应是管子城。”属下单经道。
“好吧,先前往休整,补充给养。”公孙瓒道。在雪原中行军确实消耗极大。
公孙瓒全军于是进入管子城内,正待休整,忽然手下来报,“有一路人马,称是都尉之弟,前来加入。”
“余弟?公孙越与公孙范眼下皆在家中。”公孙瓒纳闷道,急忙出来,一见恍然大悟。
“玄德,原来竟是你!”
“备领平原兵参与平乱,知兄长在此,特带兵来寻,助兄一臂之力。”刘备说明情况道。原来玄德修养好战伤,得知公孙瓒正在幽州作战,便带着一些愿意继续跟从的平原兵,继续北上,一路寻找而来。
“好啊!”公孙瓒道,“不过贤弟,你如何能寻到这里??”他极为惊讶不解。
“多亏子泰为向导相助。”说着刘备引见身边一人。见此人年约二十,身姿朗朗,特别一双眼,炯炯如炬。
“田畴见过大人。”那人向前施礼道,“畴本幽州土人,深晓北国地理。恰好遇见刘君,知其为国,情愿舍身相助。”边说边悄悄观察着面前这位鼎鼎大名的公孙瓒,见其人意气风发,一副舍我其谁,气盖天下的样子,不禁微微皱起眉。
“不过……”田畴站直身,环顾城塞四周道,“此为管子城,因狭小而得名,易攻难守,不可久留,请都尉大人速速离开为上。”
话音未落,突然外面起了喊杀。兵士慌忙来报,“不好了,丘力居围攻过来了!”
“什么!”公孙瓒闻听道,又看了田畴一眼,眼神很是怨毒,仿佛是他的乌鸦嘴带来了恶运。
“全体死战!”公孙瓒厉声下令道。这个时刻,让他想起了自己当年为辽东属国长史时,曾只带几十骑巡视边塞,遭遇数百鲜卑骑,被围困在一个废弃的亭社内,几乎置之死地。是自己豁出来死拼,一马当先,挥动双刃铁马槊,以一当十,才与从骑一起杀出重围。(详见《前传》)
想到这,公孙瓒一股愤怒与豪情一起涌起,拧在一起,成为一股巨大的力量,亟待爆发。
他将手一招,“骑白马者,都跟我来!”立即,邹丹、严纲、单经及数百军校随他而出。原来这些人都是公孙瓒的亲随至信,个个善骑善射,公孙瓒将他们组织起来,分成左右两翼,成为自己的亲卫军,均以骑白马为标识,因此号为“白马义从”。
公孙瓒亲率白马义从,挥双刃铁马槊而出。关羽、张飞二人见状,也要一同奋然前往,却被玄德轻轻拦住。
“这是伯珪兄的时刻。”
原来丘力居带大批增援而来,没想到公孙瓒不固守,竟然主动出来迎击。只见人人红着眼,杀气腾腾。前番又先被他攻破,不禁有些心怯。
白马义从大喊着直冲了上来,人人以死相拼,更加武勇了得,竟将丘力居大军往外逼出,直往后退。
这时,雨雪突然变大,冰雨裹挟着鹅毛雪花簌簌而下,使人视线模糊,道路也更为泥泞难行,无法驰展快速冲杀。两下只好暂时各自收兵。公孙瓒回到城塞;丘力居就在外面扎下帐篷,远远围着相对峙。
就这样,雨雪持续,竟一连二十余日不绝。公孙瓒军粮食眼看将尽,一从事上前请示可否宰杀战马以充饥,被公孙瓒立杀于帐下。公孙瓒下令将所有的皮盾(重骑兵用的轻便皮革质盾牌)煮制充饥。又十余日,皮盾也尽吃尽。
“都尉大人,还是撤吧。”此时亲信们才敢建言。
公孙瓒道:“此绝境绝时,于我是,于贼也是。贵乎谁坚持到最后。”
亲信们只得都将目光看向“客人”刘备。刘备会意,略一思索,对公孙瓒道:“兄长豪壮,贼寇非兄对手,待日后再决之不迟——不如如此,给乌桓人一击,使彼知道我仍可战,令其惊惧,战不过又困不下,只得先撤。”
这个方案众人都很赞同。公孙瓒亦点头。
“谁人敢前往挑战?”公孙瓒高声问道,尽管饥困疲乏,他的声音依然高亢洪亮。
关羽、张飞正要举动,又被玄德用眼神制止。一时鸦雀无声。见无人应对,从旁闪出一将,来到公孙瓒面前,恭谨行礼道:“小的愿望。”
公孙瓒见其人面生,问道:“你是何人?”
“小的韩当,虽非‘白骑’,愿望。”
“听口音你是令支人?”虽然不是嫡信的白马义从中人,公孙瓒听此人口音却和自己同乡。
“禀都尉,正是。”
“好!壮哉!”公孙瓒命韩当带少数非白马骑兵向丘力居挑战。
韩当跨骑马,舞一柄名曰“雪江”的长杆大刀,弓箭随身,直奔敌营。
韩当骑术不俗,雨雪下大地满是深坑,身后不时有人落入坑中而死,韩当却纵横驰骋,从无陷入。接近敌营,他施展弓术,先射哨望兵卒,箭不虚发,又舞大刀奋杀,声势大振。丘力居部见有将如此,己方也困乏到极致,遂决意撤退,进一步远远退走至最为苦寒不毛的柳城(今属辽宁朝阳)。
远远见丘力居撤退,亲近将纷纷涌向公孙瓒。“大人,咱们也撤吧,事不宜迟。”
“可是韩当……”公孙瓒望着仍远远不舍追杀敌军的韩当道。
“并非‘白骑’……来不及,顾不得了,以后让他自求多福吧。”
“好吧……”
公孙瓒大军也撤了。
公孙瓒讨敌有功,升为中郎将,封都亭侯,复兼领辽东属国长史,职统戎马。跟随自己的亲近们也各有提升。公孙瓒极为高兴,又详细问起刘备的经历,将他也报上朝廷。见张纯、张举主力溃败,退入不毛,在青州的苏仆延也就此自行回撤,危机解除。朝廷大喜,任命刘备为高唐(今属山东聊城)县尉。
一直在平原的刘恢闻悉,却感到极为愤怒。好你个刘备,你也太枭了吧。我对你热诚相待,你却对我隐瞒身世经历;我推荐你相助平原从事,你却反匿了平原兵;只投故旧救幽州;现在更因此升官。你陷我于何地也!对刘备极为不满、愤恨。
“刘备枭子,你给我等着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