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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紧锣密鼓时机终至 曹孙刘三星冉冉起(1 / 1)

西园马厩下的马匹都是从全国征集过来的,大不了以后再重新征集。灵帝最终同意将马匹贡献出来。

皇甫嵩将三河骑士配上西园马厩的良驹,编成为骑兵。

皇家,不,灵帝本人的御马配成骑兵,此事太过招眼,朝廷内外人人艳羡。其中有两大巨头更是由此动起了心思,打起了自己的盘算。

讨黄巾,这可是个建功搏名的绝好机会啊。曹嵩心想着,得推孟德一把,让他从那个平淡而无前途的议郎中解脱出来。

看为父的运作吧。

……

总负责京师都亭及京畿周边八关防务的何进,兢兢业业,不敢有丝毫的懈怠,然而他的耳朵和心思也没闲着。对于只安然于被动的防务他并不满足,想法也要在“主动”方面中发挥自己的力量和影响。

要如何做呢?

他再次想到了一个人。

黄巾乱起,让二十九岁的曹操不禁踌躇满志,一心想要建功立业。

这日,他激情澎湃,挥毫写下几个大字。

“光儿,你过来看看……”曹操呼唤妾室卞氏。

“何事,夫君?”卞氏盈盈又不失稳重而来。

曹操一把抱过卞氏,搂着她的蛮腰,用下颏指着书案,“嗯,你看。”

卞氏将春意盎然的美丽脸孔从曹操的怀里脱出,回眸看向桌案上铺着的纸张。

只见上面赫然写着“汉故征西将军曹侯之墓”几个大字。

卞氏大吃一惊,“夫君,这是……?”

看着她吃惊而不解的样子,曹操忍俊不禁,大笑起来,接着沉默了片刻,继而感慨,一诉心志道:“方今乱起,布于四方。与其默默无闻,无所事事,终日空愤愤然,备受指摘地做个无足轻重的议郎,不若献身沙场,为国讨贼,建功立业……”

“……其后,墓道能题‘汉故征西将军曹侯之墓’,生平之愿足矣。”

卞氏这才明白了自己毕生依靠的男人的内心想法。

“夫君志在万里,又岂在一区区‘征西’。”

正说间,忽然下人前来报道:何大将军派人相请。

“又是何进,找我何事,想是又有什么需要咨询我的吧。”曹操思索着,并未想其他。

来人却不是吴匡,而是何苗——何进之弟,何皇后的同母兄——本为朱氏之子,故又称朱苗。

这次,何进派自己的弟弟,而不是部将来请,可见事情重大。

曹操一边听何苗的自我介绍和来意说明,一边观察着此人,此人虽为何进之弟,态度却不如先前的吴匡恳切。

“大将军有请,都亭,请即刻前行。”说完,何苗催促着曹操便行,像是不情愿而又无奈,只想快点完成一个任务。

曹操即刻起身,驰马随何苗来到都亭。

只见军士们在四处修建着工事,整顿着器械,紧张而又忙碌。

曹操立即被吸引。

只见不远处,一个六角形的高高的烽台(即“堠”)的四周,正在砌着高达一丈,每边长五丈的围墙(即“坞”)——烽台和坞合在一起就是“燧”——发现敌人时,于烽台上点燃烽火;敌人逼近,则据坞以守。再看旁边,工事“障”已做好,二百名士卒正在障尉的督导下,于内中操练着……

“下马,在此候着吧。”已到地,何苗冷淡地说道,说着自顾径直入到里面去通报。曹操盯着看这些场景入神,也不在意他。

不多时,只见何进带着从人而出,笑容可掬,亲切道:“啊,孟德,如何来得有点迟啊,呵呵。”曹操岂知何进挑起这话头后面的用意。

曹操正要接话,何进朝他摆摆手,“啊,啊,无妨。”,说着走到曹操所骑之马前,一边端详,一边道:“嗯,是匹好马,不过,还不能算是神骏也。”

这何进是何用意,曹操纳闷。

何进转回头,道:“孟德可想有匹良驹么?”曹操心想看来此人必又有什么事有求于我,也罢,且听他如何打算。

于是曹操不说话。

何进顺着自己的安排往下走,他朝曹操笑笑,向从人点点头,从人离去,不多一会,一匹极为不凡的骏马取到面前。

只见此马体量高大,四肢修长,一看便知善于奔跑,通体雪白,然而从马蹄往上五寸毛色却为黄色,颇为醒目。

“果良驹也!”曹操由衷赞道。

何进愈加得意,道:“孟德识得此马乎?此非寻常马匹也,乃是陛下西园厩下一匹,极善驰骋,因速度极快,宛若飞电,四蹄处又为黄色,故而唤作‘爪黄飞电’。”

“大将军是想将此马送与操?”

“哈哈,正是。孟德,方今黄巾乱起,正是男儿建功立业之际——孟德岂无意乎?——有此良乘,必当一显身手啊,哈哈哈。”

“操深谢大将军美意。”

“好——”何进满意道,拍拍曹操的肩膀,“事务繁忙,受陛下重托,就不多陪了。”

“孟德好自为之。”

“代向汝父致意。”说着意味深长地看了曹操一眼。

曹操至此完全明了了何进的用意。何进送自己良驹,是希望自己在黄巾之乱中有大表现,建有军功,为他增光;同时他又不便多自己出面,希望此事能通过父亲曹嵩做成。至于那匹宝马“爪黄飞电”,灵帝既已开放西园的御马厩充作军用,以何进的身份和地位,搞一匹过来还不是很容易之事嘛。

曹操在心中想道,一种压抑已久的喷薄感与豪情让他按捺不住,急于行动。

为了区区一个何进吗?当然不是,为的是自己!

曹操主动找父亲表达自己的意愿,曹嵩正开始运作,大喜,自己本有此意,没想到这次孟德自己主动来争取。

曹嵩欣喜地加快运作起来。

却说朝廷遣将发兵后,十常侍们商议道:“如今这三公、大将军、公卿推举的人可都有了,皇帝面前,咱们可不能拉下,也该代表咱们的人出场露一手了。”

可能派谁去呢?十常侍的子弟姻亲亲信们,除了贪腐就是庸碌之辈。真格的要上战场,能亮出真本事的还真数不出来。

正在着急,恰好曹嵩为极力促成曹操,正在四下活动。两下接洽起来……

十常侍领首的两大佬再商议起来。

赵忠道:“曹嵩怎么说也是宦官之后、已故中常侍、大长秋曹腾的养子,算是自己人,又在朝中身居高位……”

“曹嵩那个刺头逆子,竟找咱们麻烦!”(相关事件情节详见《前传》)张让忿怨道。

“是……不过那小子倒是有些能耐,说不定这个时候能行——也没有别人,就让他试试吧。”赵忠道。

……

很快,曹操被任命为骑都尉(近卫骑兵指挥官),待命京师,随时奔赴战场。

一拿到任命,曹操兴冲冲回宅邸。

“夫君,桥老大人病危,怕是……刚派人前来报信。”卞玉儿见曹操回来,连忙回报。

曹操闻听大惊,连忙直奔桥府。

桥府中人都认得曹操,见赶到,垂泪道:“曹大人快请,老爷专等大人。”

曹操心焦,直入后堂。

曹操快步向前,到了房门口,望见桥玄在病榻上,气息奄奄,不禁泪下,只在门口徘徊不前,不忍卒扰。

病榻一旁正侍立一人,此人看起来比曹操年长数岁,身高体大,面容端正,显得**而有气势。

桥玄言不成句,正以家事相托。

“符……伟,我死之后,羽儿就托付给你了……还有,他那两女,要多多照看……”

原来那人正是桥玄族子桥瑁,羽儿正是桥玄之子桥羽,时为任城(今山东济宁一带)国相,一时在任上赶不回来。

“只是可惜,他不能前来……靓儿、婉儿未得与我相见……”桥玄遗憾道。

“唉,一个周岁,一个刚生下,幼小又路途遥远难行……”桥瑁亦叹息可惜道。

这时,桥玄抬头,赫然发现了门口的曹操。

“孟德快来!”

一见曹操,桥玄的话语却立即清晰、连贯起来。

曹操这才来到近前,无言,对着桥玄只是啜泣。

“孟德啊,你这是干吗?男儿岂能哭泣!”

“孟德啊,时间不多了,老夫有几句肺腑之言。”

“乱世已经来了。”

“属于你的时代到来了。”

“听说你已被任命为骑都尉,你就要迈出第一步了。”

说着,桥玄示意桥瑁从枕榻下取出一长长之物,双手郑重递给曹操。

那是一柄长削的宝剑。曹操双手接过,桥玄朝曹操深深点头,曹操抽出雪锋,无比锋利,一室生光……

锋末处两个字“倚天”。

“此老夫毕生所藏之物。”桥玄道,“正配汝也,凭此去做汝能做之事罢!”

“可惜老夫看见你去建功立业,却不能看到你成功之日了。”

曹操不禁再潸然。

“快打起精神来!”

“对了,这才是我认识的曹孟德!”

“你若真念你我忘年之交、相知之意,我死之后,你经过我埋葬之地,若不拿一斗酒一只鸡来祭奠我,车马过去三步以后,肚子疼可不要怨我。”

“哈哈哈哈。”

“去吧!乱世之……”

声音戛止。桥玄含笑而逝,享年七十五岁。

且说对于成军,朱儁早已轻车熟路,立即着手组建自己的部属班子,他马上想到一人——自己的同州人、吴郡(今苏州一带)富春(今浙江富阳)人孙坚,字文台。

早在熹平元年(公元172年),年仅十七岁的孙坚,便以郡司马(郡的征战参谋武官)的身份,率领招募的精勇,同州郡上镇压了会稽郡许昌、许昭的的起事,立有大功。

会稽正是朱儁的家乡,当时身为主簿的他,和会稽太守都参与了这场平乱行动,朱儁更与孙坚一起战斗,结下了情谊。

因此朱儁和孙坚关系非同一般,既是同乡,又是同僚兼战友。朱儁深知孙坚的才能与勇猛善战——还有比这更合适的人选么?

(孙坚相关情节详见《前传》)

朱儁立即上表,征召此时为下邳国(今江苏北部一带)丞的孙坚,为佐军司马(从征、统兵作战的武官)。

朝廷立刻批复,同时指派了北地郡灵州(今宁夏吴忠)人傅燮,为护军司马,作为出征军队的保障官。

傅燮为人忠直,心系天下,临出征前,特写下份上疏,一望达于天聪。

下邳国丞宅邸。

此时孙坚刚得了第三子孙翊,又得到任命,更加欣喜不已,因为自己又可以上战场,靠拼杀砍得功名。

妻子吴夫人吴瑶(见《前传》)知道无法阻止,只得在夫君出征时独自照顾嗷嗷待哺的婴儿。

而一边,九岁的长子孙策,正在逗弄二岁的次子、大弟孙权。

孙权正睡在在一个由六根栅栏围成的床中。

“嘿,你呆得可真稳当。”孙策忍不住笑道。

孙权听到声音,睁开了双眼,两眼如同碧水,粼粼翻动,灵动有光,身体却依然不动。

“喂,你到底在想什么?”孙策扬着他那两道直竖的英眉道。

“在想什么你当老大的应该最了解弟弟们。”父亲走上前道,“去,把我的古锭刀取来。”

“父亲,请带孩儿一起去吧。”孙策睁大英气的双眼,央求道。

“呵呵,你还小点,等再大一点吧。”嘴上虽这么说,孙坚心里却着实欣慰。

“是啊,大公子等再长大一点不迟。”一旁前来商议的属吏对孙策弯下腰,带着笑说道。

此人上中等身材,双目炯炯有神,鼻梁高挺,容貌端正,精心打理的漂亮胡须一丝不苟,颇有姿貌威仪,风度翩翩。

名叫程普,字德谋,幽州右北平郡土垠(今河北丰润)人,是北方之人,曾在当地州郡为属吏。其地多变乱,后为避乱向南迁居,来到流经下邳的泗水和附近的淮水间,任宦下邳国为属吏,结识了新任命过来的国丞孙坚。

孙坚和程普在此地同属外乡人,又见程普仪表堂堂,不仅经验丰富,更有谋略、武艺,还善于应对交接,便倾心相待,不讲官长的架子。程普因此对这位小自己四岁的上司也尽力辅佐,深得孙坚的信任,得以出入孙家内室,孙家的人都很熟悉和喜欢他。

“程公,说好了到时您可得陪我一起征战哦。”孙策道——因程普年长,周围人对程普有如此尊称。

“是啊,大公子,到时候我一定陪您,说话算话。”程普神情严肃地保证着,并拱手作揖,道:

“谨遵君命。”

孙坚与程普商议出军之事。

“一直恩养在身边的乡里少年必定随吾出征无疑。”(见《前传》)孙坚道。

程普道:“眼下应尽可能多地招募人马。”

“嗯。”孙坚点头,“德谋,你就去征兵。”

程普便在淮泗间招兵。这一带地处两河间,水患频繁,本就人口稀少,因此一下能招募到的人马并不多,但艰难的环境却也磨砺出民风的彪悍,所召的都是孔武有力,愿意以气力、武艺与热血,在乱世拼杀一条出路之人。

然而毕竟人数还是太少。

一面,下邳的地理位置却很显要,乃北方与南方的交汇之处,又有两条江水之利,四通八达,因此自古即是南来北往的商旅集散之处。

程普想,何不在淮泗的商旅间募兵,这些商人多为行脚商,四处飘零,赶上黄巾之乱,道路不通,很多人都羁留于此,无所归从。

程普决心说服这些人从军,可这些商旅们自认走南闯北,见多识广,凡是不会轻易听从的。

程普来到商旅们聚集之地,劝说,对他们开门见山道:“反正现在的形势你们是最清楚的,根本无法返回故乡,更不用说做生意了,不如跟随孙国相一起出征,往上立功不说,也定能杀出条回乡路。”

倒也是实情,亦不失为一条出路。但商旅们仍在犹疑,最后商量下来,反正离得如此之近,不如先见识见识这位孙国相,感受一下其人,看他有何说,再做决定不迟。

于是大批商队跟随程普来到下邳城下。

在治所外的广场上,孙坚早已将先期征得的兵士和一直恩养的乡里少年排成阵势。

整齐划一,气势夺人。

商旅们一见纷纷惊叹,不禁肃然起敬。

“孙坚早算定你们会来。”为首之人笑道。

见人到齐,孙坚一个箭步跃上广场上一个六尺高的土台。看着下面聚集的人群,大声道:“孙坚有一言,请诸君听之!”

几个在台下近前的商旅这才得以定睛仔细观瞧台上这位颇为醒目的下邳国相:

见孙坚身材魁梧,体格健硕,高高的额头拱起向后,用赤色的平上帻裹住,上面戴着同样是赤色的武弁;面上没有胡须,只在下巴及两腮间微微有一圈泛青,脸上有几处疤痕;全身披挂,赤色的披风,银色的铠甲绚烂夺目,煜煜生辉,腰佩一柄长长的不俗兵器,看上去既像剑又像刀。

一看便知是个骁武果敢之人。

全场鸦雀无声。

孙坚对众人大声说道:“今天正是我等建功立业之机!我等皆是出身不高贵之人,只有在此乱世才有机会凭自身本事拼杀,才不枉一生!”

“至于你们……”孙坚扫视着台下身着白色披风的商旅们——白色正是当时表示商人的颜色,用以和其他阶层的人相区分开来。

“士农工商,自古便以商人为最低等。我知道你们当中有些人可能很富,但即使再富又如何,一样为人所轻。我也是瓜商之后(见《前传》)。只有尊严和荣誉,才是最重要的。乱世之中,获得它们靠的是什么?是刀剑!只有手握刀剑,立下功勋才有不容置疑的尊严与荣誉!”

“那么现在就用手中的刀剑向世人证明我们,为自己砍出一片天地吧!”

声音振聋发聩,如猛虎咆哮。

说着,孙坚抽出了自己那自创的兵器——古锭刀,高高举起——这是一把双手持握的兵器,比一般的刀剑要长近一倍多,也宽得多,能抵挡一般的刀剑甚至长矛,两面开刃,可砍可刺,人马无惧,马战、步战,皆是好利器。

“他说得对!”

“妈的,感动死老子了!”

“人活一口气。为这,值了!”

……

狡诈、自私、油滑、世故,万事利为先的行脚商旅们,从未听到这样的话,他们被孙坚直抓人心的力量所深深共鸣和打动,决心为了自己的尊严与荣誉而出阵。

“算我一个!”

“算我一个!”

“我们几个是一起出来的,都去!”

……

商旅们纷纷当场从军。

就这样,孙坚率领乡里少年及募得的淮泗各商旅组成的共一千多人的精兵招募军,出发与朱儁连军。

孙坚临出征,将留在下邳的家属亲族交给幼弟孙静保护照看。孙静字幼台,为人淡泊,却处事细心而稳重,又是同胞手足,再放心不过了。

临行,孙静将好友、同乡、吴郡富春人祖茂,字大荣,特别推荐给孙坚。

“兄长,您有时太过一人逞勇在先,往往忽略了身边的危险。祖茂是乡人,更兼身有武艺,希望您能留在身边,一定会大有裨益。”

孙坚大喜,“多谢弟弟,为兄谨记。”说着,招呼祖茂一起同行。祖茂善使日月双刀,成为孙坚之贴身将。

江东的猛虎,正奔向中原而来!

朝廷在派出精兵讨伐的同时,又下诏各地就地镇剿,命各州郡召集义军。

帝国之北。

天低鹘没处,青山迢遥亘西北,四郊茫茫沙草白;二水争流绕郡南,郡城东望五云含。

正是幽州之涿郡。

自打黄巾起事以来,当地有个年轻人每天清晨都来到城门处看告示,从未落下一日。他热烈而又焦急地盼望着看到他所希望的事情。

这个年轻人正是刘备,字玄德,时年二十三岁。

(刘备的童年、青少年及青年早期的情节详见《前传》)

也许是幽州地处边地,此地的居民对于“变乱”这类的事有些习以为常,并不特别觉得恐慌,生活依旧,每日的集市也照开不误,只是随着形势的愈发吃紧,城里开始传言四起,市面上的人也日渐寥落了。

玄德每日一早便起床,挑着一副担子直奔城门口的早市。

这日。

他头戴草帽,前边挑着一摞草鞋,后面挂着几领竹席。

往前走着,一边竖起他那大大的双耳,留心听着街上两边市井上的最新传言。

“听说,洛阳被围,吃紧啊!”

“管它呢,离咱们这还远着呢!”

“呃,真是傻瓜,别忘了冀州就在咱们下面,那可是黄巾的大本营啊!过来还不是一下子的事情!”

“还要过来?……现在就有了!有人都在广阳郡(和西面的涿郡接壤)看见大股黄巾军了!……”

听到这,刘备将草帽压低,仔细聆听。

“什么!真打到咱冀州了!”

街井上的人们越聚越多。“我也听说,冀州本部的黄巾已经杀过中山国(在冀州,和东面幽州的涿郡接壤)了,眼看就要攻入郡里,听说刺史大人正要带兵过去……”

“对,说是张角的二弟张宝,什么‘地公将军’派出的……”

“啊,这岂不是要被两面夹击!”

……

玄德留心听着,却并不惊慌失措。但当他听到自己的祖先、中山靖王的属地时,心中却猛然一怔,他仿佛听到了某种召唤,这种召唤究竟是来自远方,还是来自内心,他说不清楚。

城门!他急忙挑着挑子,快步赶到城门处。将挑子撂到一边,来到近前看告示。

果然,今天贴出了最新布告:

“黄巾倡乱,受朝廷明诏,州郡就地讨剿。近日贼明犯吾境界,形势峻严。贼众军少,特募义军乡勇,上勤于王事,报效国家,下卫于乡土,以安黎庶。建功立业,便在今日。兹高尔等忠良臣民悉知。”

玄德终于看到了他期盼已久渴望看到的。顿感无比兴奋与激动,自己一展宏图的时机终于到来!

“喂,有人没有?这些草鞋属谁家的货?属谁家的货?”一个人指着刘备的草鞋环顾四周,大声问着。

刘备闻声这才跑了过来,“啊,是我的。”

不待那人回应,刘备接着说道:“不过……都送给你好了。”玄德说着,连挑子都不要了,兴奋地迈开大步,跑回住处。

“呃……这人,好吧……”那人乐得其成,捡了个便宜,喜滋滋的。

刘备兴冲冲赶回住处——桃园庄园。

(刘关张“桃园结义”之事详见《前传》)

此时院子里义弟关羽正在练武,不时从嘴里发出“哼哼哈嘿”的声音。

另一个义弟张飞年轻,还在屋里贪睡,发出“轰轰”的如雷鼻息声。

两员猛士的声音竟然和鸣着一组非同凡响的晨曲。

只听“咣当”一声,刘备直接撞了大门进来。关羽一向熟悉他的声音,怎样都能听得出来,不须看,便知是大哥。

但这次的响动却很异样,和大哥一向沉稳的表现很不一样,难道是出了什么大事?

想到这,关羽收了拳步,连忙步前,一探究竟。

“大哥回来了。”关羽一面恭敬地向刘备行礼,一面观瞧眼前的大哥。

只见玄德气喘吁吁,额头和脖颈上满是汗珠,一看便知是急忙赶回来的。

关羽连忙在身旁倒了一碗水,双手递给兄长。

“二弟,终于……你猜怎么了?……唉,今天真是个好日子!”玄德明显因为兴奋的缘故而语无伦次了。

“莫非……”关羽伸出手臂向前。

“没错,下诏召集地方组织义军讨贼……终于,终于我们兄弟的机会到了!”

“就是说承认自组乡众武装,我们不再是灰色游移……而且……”

“那还用说!”刘备兴奋打断道,“要真派上大用场了!”

关羽喜出望外,“太好了大哥!”一面立即回身跑进屋,到了床榻边,用力地推着一边还在鼾鼾大睡的张飞。

“吵死了,吵死了,让我再多睡会儿。”张飞在迷糊中不耐烦地嘟囔着,就像个孩子。

“益德,义、勇、军、出、阵、啦!”关羽凑近张飞的耳朵,轻轻地,一字一顿地说。

“什么!”这话入耳,张飞像豹子一样从床榻上一个骨碌翻跃而起,圆睁着两只铜铃般的大眼睛,“二哥你说什么?”

“三弟,朝廷下明诏召集义勇军讨伐黄巾贼,我们三人带上队伍一起去投官府。”刘备也过来,恢复了一贯的气度,从容说道。

“苍天啊,大地啊,终于要让燕人我上场了么!”张飞闻听兴奋地伸出双臂,振臂高呼。

“大哥,二哥,为了庆祝,今天咱们好好喝它一顿,不醉不休!”

“就知道喝酒。”关羽又是怜爱,又是责备地瞪了张飞一眼,转身向刘备,“大哥可有什么具体的想法安排么?”

刘备心里说道:“嗯,还是二弟细致,懂得我心。”

刘备对关羽道:“唔,刚才我想了一下,幽州负责军事的是校尉(州最高军事主管)邹靖,此人曾和学兄公孙瓒(其人其事情节详见《前传》)一起讨伐边塞的胡人,伯珪兄还亲自救过他的命——在一次战斗中从鲜卑人的包围中把他解救出来。我的意思是请伯珪兄代我写封荐书,我们就去投奔他。”

“好啊,听大哥安排。”关羽微微弓腰,拱手道。

一旁张飞插嘴道:“好啊,大哥你真厉害,才这一会就想好了。”

“事不宜迟,我即刻修书求见伯珪兄。”刘备道。

关羽立刻快步走入里屋,不多时,手捧研好的笔墨和信帛出来。

……

时任涿县县令的刘备学兄公孙瓒得书,立即准玄德来见——两人曾一起同门受教于大儒卢植(见《前传》)。刘备面陈,请求率自己的义勇军投奔州里,讨伐黄巾贼。公孙瓒了解后,立刻为玄德作推荐书一封于邹靖。

“玄德,愚兄这就也要调往北方边塞驻守,防止边族趁乱侵扰内地。”

“嗯,那是兄长的长项,弟祝愿兄再逞‘白马长史’的神威!(情节详见《前传》)”

“玄德,祝你早日建功。”

“多谢兄长。弟备一定努力!”

“不过,这官场凶险……以你……还是要多留意。”公孙瓒又嘱道。

“保重。再会。”

“兄长保重。再会。”

得了公孙瓒的荐书,二十三岁的刘备、二十二岁的关羽,和十七岁的张飞,立即一起动身,轻装前往幽州的治所蓟城(今北京西南部)投奔邹靖而来。留下简雍(其人情节详见《前传》)在原地看顾部众。

程普是南下谋职的北方人,邹靖则是北上仕宦的南方人。他是荆州长沙(今湖南湘阴)人,长期在幽州边境活动,从下做起,一步步凭军功升迁上去;曾和公孙瓒一起讨伐过鲜卑人,对鲜卑的战力留有深刻印象;因累有军功,升任为幽州校尉,专管州里的军事。邹靖为人恪尽职守,不辞劳苦,管理严明,又很通达、明识。

玄德来到府衙,禀明来意。不多时,邹靖请入。

行礼完毕,玄德向邹靖毕恭毕敬致上公孙瓒的亲笔荐书,关张二人则一左一右站在他身后的两侧,叉手侍立。

邹靖展开书信观瞧,信中写道:“涿郡刘玄德,汉室苗裔、景帝之后也,昔日与弟同门受教于卢宗师,以兄事之。其人素有大志,义气兼人,深得人望,晓习幽州情况,广有子弟少年追随,志在安邦靖国。方今国家有难,朝廷用人之际,且明诏四方广揽义军,望兄识之,效力麾下,试之一二,必助兄早日克成大功也。”署名是愚弟公孙瓒拜。

邹靖怎能忘记公孙瓒曾救过自己,又有同僚、战友之谊,这个人情无论如何是绝对要买的。

看完信,他抬起眼观瞧眼前的这位刘玄德。

见刘备上中等身材,身高七尺五寸(1.75米),相貌端正,举止沉稳,谈吐有度,扎着头巾,一袭白衣,腰扎大带,虽不健硕却身腰矫健、结实,一看便知是常年鞍马生活所致;而腰间所佩双剑更绝非俗物。

再看他身后二人:

一个身高九尺(1.93米),体魄魁伟,气势矜高,不怒而威,头戴青色巾帻裹头,身披鹦哥绿袍,一副长长美髯,飘洒胸前,双眉如蚕卧,一双丹凤眼,两眼微闭,面色红润,透出血性义气。

一个身高八尺,声雄力猛,如火如雷,腰圆背宽,胸肌强健,头脸圆硕却又棱角分明,面有麻坑,好似豹头,下巴粗壮,两眼圆睁,仿佛铜铃,一副浓黑胡须如钢针般横向而生,有如虎须,鬓发散乱,势如奔马。

两人皆威风凛凛,姿貌非俗,仿佛熊虎,一看便是万中无一的精壮猛士。

邹靖暗暗称奇。

又问起刘备部众的具体情况,玄德一一清楚作答。邹靖边听边点头。

了解完基本情况,邹靖将话锋一转,“玄德,此为军中,军中无父子,但有军令、赏罚耳,唯有军功可行——你可要清楚。”

“刘备明白。”玄德拱手道。

“刘备听令!”邹靖立即道。

玄德立刻肃然。

“任你部为别部(正规力量外的别动队或预备队)军侯(“部曲”中“曲”的部队长),立即返乡整顿、调集所部部曲前来,随时听候命令。”

“谢校尉。刘备谨尊。”刘备再次行军礼。

“嗯,下去吧。”邹靖低下头,处理起军务。

“是。”

刘备兄弟三人退出帐外。

“啊,这就是军将啊,真有样子!”张飞啧啧道,“看着吧,燕人我以后也要这样。是吧,二哥。”张飞捅捅一侧的关羽。

“哼。”关羽轻轻哼了一声,“最重要的是战场杀敌、斩敌大将,那才是真正的将军。”

玄德对二人道:“邹靖只是一个校尉,两位贤弟要做真正的大将、‘万人敌’,可要努力!”

“是,谨遵大哥训导!”二人异口同声道。

“不过,大哥……”张飞接着话疑惑道,“我们都是大将,那大哥您是……?”

“傻瓜。废话。”关羽道。

“我知道了。大哥要做的是……”

“好了,速速回乡整顿人马吧。”刘备打断道。

三人赶回涿郡的桃园。

简雍见刘备回来,报告道:“玄德,”简雍一向直接称呼刘备的字,有时候甚至直呼其名,他总是那么放荡不羁,不拘小节。

“你不在的这几日来了一名工匠,名叫蒲元,他说他善于锻造兵器,我就先收留下了他。”

“蒲元?”关羽闻听极为惊喜,“兄长,此人我识得,向日某为铁匠时曾有一面之交,此人极擅打造兵器,有鬼斧神工之能。”

“大哥那你还不去见见他,正好我们起兵需要趁手兵器哩!”张飞闻听忙道。

“此天赐此人于我也!”刘备也很兴奋。

见了蒲元,问起来此缘由。蒲元道:“天下大乱,当地官军令我打造大量兵器,期限紧迫,好不容易按期完成,却以用料成色不足为由,拒绝支付。自己前去官衙理论,竟被吊销了作坊,让与当地土豪。只得抛家舍业,四处飘零,来到此处,见正在招兵买马,打造兵器,便前来谋一差事。”

蒲元的经历激发了刘备和关羽的强烈共鸣,想当年,刘备的祖先便被以向朝廷贡献的黄金成色不足为由剥夺了爵位,一枝流落到民间(见《前传》)。关羽则更不必说了,关羽也曾为铁匠,更亲历过豪强的欺压。(见《前传》)

两人不住地安慰蒲元。

张飞道:“并非所有土豪都如此,你既来此就且安心,我断断不会亏待于你。”

刘备、关羽也点头让蒲元放心。

“蒲兄弟,你既然来了,能不能替我们兄弟三人打造几件趁手兵器呢?”关羽坦诚道。

“多蒙收留,此乃蒲某分内之事。不知三位英雄想打造什么兵器?”

“嗯。”关羽沉吟了一下,“你知道我也曾为铁匠,经常挥动双臂,累积下了气力功夫——最好有柄趁手的大刀最妙。”

“二哥你这个思路很有意思啊。”张飞道,“让我想想,吾家经营屠猪贩沽,自记事起便随长辈捅猪,想来捅、刺动作最为在行,就来杆长矛吧!——不过,嘿嘿,俺要一杆从来未有人见过、用过的长矛。”

“时间紧迫,我有家传之剑,就不另打造了。”刘备拍了一下腰间所佩的龙凤双股剑道。(见《前传》)

“好,别的蒲某不会,一定不让两位英雄失望。”

张飞将自己珍藏、一直舍不得用的张世平、苏双二人赠送的镔铁中最好的二百斤交与蒲元。(张、苏二人的详情见《前传》)

蒲元立即倾全力打造。

一夜之间,两件独一无二的兵器锻造成。

一件为为关羽打造的“青龙偃月刀”,重达八十二斤(约49.2公斤),长柄大刀,刀型如偃月,其上有一青龙浮现,于云中正吞吐圆月;因刀身寒光四射,纹理华丽,刀背处呈波浪锯齿状,又名“冷艳锯”。

一件为张飞打造的“丈八蛇矛”,全长一丈八寸(约2.61米),矛杆长一丈,矛刃长八寸,弯曲前探,如游蛇形,刃端伸出两尖,如大蛇吐信——刺杀时杀伤极大;因以镔铁点钢打造,又名“丈八点钢矛”。

英雄得神兵,正如猛虎添雄翼。

这两样非同寻常的兵器,将伴随它们那非同寻常的主人一起,游走疆场,建功立业,直至生死。

一切准备停当,刘备率关羽、张飞,引义勇军五百余人,复来投邹靖。简雍则留在家乡,负责保卫刘备的亲族。

三人一起,投身时代的洪流。

长达四十年、波澜万丈的征程就此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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