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涉世未深,一脸胸无城府的样子,把从私盐贩子那里买盐的事就这么说了出来,梁掌柜一边在心里慨叹了一声,一边也压低了声音:
“姑娘放心,我一定不会传出去。不知道这私盐贩子平常都在哪里贩卖?姑娘你这盐买来价钱是几何?”
“我这盐买来的时候是比外面官盐的价低了一二十文,具体多少我也记不清了,”辛螺一副回忆的样子瞥了梁掌柜一眼,“至于这私盐贩子嘛……”
原来这姑娘还是知道谨慎的,不过这会儿吞吞吐吐的……难道是不见兔子不撒鹰?梁掌柜一咬牙就拍了板:“姑娘,刚才我店里这情形你也看到了。
我说的那件事,那确实是比真金还真。别说现在我们峒主已经跟土王那里杠上了,就是没杠上,我们夷州峒也交不出一百根一抱粗的金丝楠木来啊。
土王这面子受了损,哪里会轻易松口让充州的井盐卖进来啊。这一天两天的我们还能捱,上了一两个月就得跳脚了。要是你能帮我跟这个私盐贩子接上线,今天你们在我店里的吃住我就全免了!
姑娘你放心,我绝对不是那种哄了人不给钱的人,我这店子可是要长久开着呢,怎么也不会做那些事,我是真的要买盐……”
辛螺点了点头,又面色迟疑:“梁掌柜,我是信你,可是……万一那人听了我的话过来你们夷州峒这边卖私盐,被你们峒主抓了,回头他的同伙可不是过来找我麻烦了?
要是他的盐是些丑货,我倒不说什么了,但是他家的盐是什么品质你也看到了,跟大燕那边的雪花盐相比也没得差,味道还好,价格又比官盐要便宜,这要一卖过来,你们这边又是这情形,知道风声的人一多,那还不得都找他买?
都说人怕出名猪怕壮,他一个卖私盐的,一下子揽下这么多生意,夷州峒主府这边不得盯上他?他哪有那么胆儿肥地送上门找死?”
私盐贩子并不是一个人单干的,都是一伙一伙儿的,这事儿梁掌柜也知道,本来想着他是真金白银出钱来买,可是被辛螺这么一点,梁掌柜自己也有些摇摆起来:
峒主府那边,不会在这个时候还抓私盐贩子吧?如果这姑娘把私盐贩子介绍来了却被抓走,那他的同伙肯定也会找这姑娘的麻烦,这姑娘有顾虑也是正常的。
平常充州的官盐运进夷州来卖时,除了在阿吐谷王城那里要交一道税,进了夷州境也是要根据货量再交一道盐税的。可是自从土王断了官盐进夷州的路后,充州的私盐就不要命地进来了。
虽然在阿吐谷王城被抓到几个,给上了大镣挂城墙上晒得快成人干了,依旧没挡住其他私盐贩子悄悄跑夷州来的脚步。
原来峒主府也是查私盐查得紧的,这几天出了这样事,倒像是再没有在查了,夷州差不多家家户户都在买私盐了,再查,夷州可不就是盐要断顿了么?
不过想到自己如果能跟卖这种好盐的私盐贩子搭上线,今后可能就是长期要买了……梁掌柜脑袋里转了转,倒是想了个主意:
“现在我们夷州这种情况,不让私盐进来卖也绝对不行的。别说你怕惹麻烦,我这里也怕担了这担子,万一出了什么事会被报复。
姑娘你看这样行不行,我呢,是真有个亲戚在峒主府做事,要不我先去探探他的口风,要是峒主府对这事儿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就央你把人给我介绍过来。”
辛螺不由皱了皱眉:“你还要去永安镇峒主府那边问啊?那边离这黄杨镇有些路吧,我还急着要赶路呢……”
梁掌柜顿时一急:“我连夜就赶过去,最多、最多只耽搁姑娘明天一天工夫,后天一早我一定赶回来!姑娘你这几天的吃住都算在我的账上,要是事成了,我、我另外再送姑娘五两中人钱!”
见梁掌柜一把年纪了还一脸哀求的模样,辛螺也有些不忍心:“那……我就等你一天吧。不过你可不能把你们夷州峒主府的人带过来,不然的话,谁知道你们心里打的什么算盘!”
梁掌柜大松了一口气,没口子地应了:“多谢姑娘,多谢姑娘,我一定不会带外人回来的!对了,请问姑娘贵姓?”
辛螺自然不会把自己的真实姓名说出来,一张嘴顺口就胡诌了一个:“免贵姓陈。”顺手把刚才那筒盐递给了梁掌柜,“既然梁掌柜有心要做生意,这筒盐我就送给梁掌柜了。”
梁掌柜只当这位陈姑娘是看在那五两银子的中人费的面子上,不过能得这一筒盐也是好的,正好去永安镇的时候把这筒盐当样品带着。
把大伙计叫过来招呼了一声,言明辛螺这两天的吃住都尽着用不要钱,梁掌柜三两句又把店里的事都安顿了,才带了一个小伙计摸黑赶路走了。
听到蹄声远去,见旁边没有外人,陈延陵这才冲着辛螺挑了挑眉:“你还真会放长线钓大鱼……”想到辛螺开口就说姓陈,心情莫名就飞扬了几分,语气里带了些轻松的调侃。
“这哪里是钓鱼,”辛螺回了他个白眼,“这叫做‘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好不好。”
不过今天这事还真的是很顺利。
本来她过来夷州就是想要找个机会看看怎么才能买到兵器武备的,没想到一来就撞到了夷州被卡了盐路这件事;如果能用丰田的盐换回夷州的武器,那实在再好不过了。
连名头都是现成的,私盐生意做大了,也担心有人想黑吃黑,所以要弄点武器防个身……
见辛螺想着事情,渐渐眉目舒展,鲜嫩的樱唇也微微上翘,就像新鲜可口的樱桃,陈延陵一时不由凝目,只是恍神片刻后很快就半低下了头,心中已然微疼。
梁掌柜说是只耽搁一天的工夫,还真是只耽搁了辛螺一天而已。
第三天的一大早,梁掌柜就从永安镇赶了回来,顾不上喘一口气,就径直来敲辛螺的门了:“姑娘?姑娘你起了没?”
辛螺在房间里应了一声:“是梁掌柜吗?还请梁掌柜在大堂里等等我。”
只要辛螺还在就好,梁掌柜放下一颗心,先转回大堂里去等着了。
听到门外没了声音,陈延陵轻飘飘地从窗口跳了进来:“没有人跟来,就只梁掌柜带着他那个小伙计回来的。”
辛螺轻吁了一口气:“那就好。”伸手取了梳子通发,飞快地挽了一个束髻。
刚才她还在睡梦中呢,陈延陵就突然蹿了进来,说是有马蹄声往这边来,让她赶紧起床先做好准备,自己则蹿到屋顶上去瞭望戒备了,这一份警觉性满府里也没有哪个护卫能比得上了。
辛螺从铜镜中默默看了身后的陈延陵一眼,明知道不可能,心里还是忍不住暗叹了一声;要是陈延陵真只是个护卫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