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了一圈后,方家几姐妹总算又聚到了一起,四姐妹一并来到如美的住处,不愧为权势滔天的庆昌侯府,一路来到后院,目光尽头,尽是飞檐卷翘,水绿色的琉璃瓦在阳光的折射下,耀目如金波,一派富贵祥和的盛世华美之象。
出了抄手回廊,便见石青色的壁墙如巨龙般蜿蜒望不见底。眼前的大小屋舍错落,连绵不绝,走了一盏茶的功夫,站到一处屋舍前,匾额上三个黑色瘦金体:含梅院。
如美指着此处院门,对姐妹几人骄傲地道:“这便是我的院子。大家都进去吧,外头大阳大。”
含梅院是三进的院落,进门过了一空阔的院子便是正殿莹泌堂。莹泌堂后有个小花园,两边是东西耳房,南边有个小花厅,正屋侧边配屋前后廊相连,形成一个四合院。
如美把姐妹们引到南边一处花厅里,紫檀木雕花海棠刺绣屏风前,设了个红木圆桌,姐妹们坐到桌前,如情抱着如真的次子,轻轻逗弄着。
如真喝了口茶,四处看了圈,啧啧有声,对如美道:“还是你这儿好呀,单这么处院子,就相当于我那儿的总和了。”
如美知道如真的屋子确实地方狭小,很想得意一把,但见如真眉目清郎,立马改口,“哪能与大姐姐比,大姐姐已是当家作主的人了。而我,也不过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田过日子,时常还要看他人脸色行事呢。”想着婆母的严厉与吹毛求疵,如美心下略为黯然。
如真呵呵笑道:“三妹夫不错,差事又正好,你别不知足了。”顿了下,又道:“至于婆子妯娌小姑的,你也别太往心里去,哪个做媳妇的不是这样熬过来的。”
如美点头,稍稍好过了些,这时候丫头们已上了茶点瓜果,便招呼着大家吃,如情也不客气,抓了颗冰镇过的葡萄吃了起来。
一身精致绣折枝海棠纹锦衣华服的如善则四处打量着,窗前明净气派宽蔽的屋子,各开了八扇窗,外头开着鲜艳的花骨朵儿,正绽放着出色的异香。上风口处各摆放了一个小铜盆,里头置了些冰块,凉风从外头拂了进来,屋内一片凉爽。
她摘了葡萄糖放进嘴里,眉毛皱了起来,“这是打哪来的葡萄,这么难吃?”
如美横她一眼,不满道:“新疆产的呢,是宫里头赏赐下来的。听说可是一路上用冰镇着运回来的。”
如善轻轻一笑,拿了手帕试了弄脏的手,道:“这御贡之物是马乎不得,但各地方官为求个稳字,一般也只送稳妥的进贡。还不如咱王府特派人去新疆现摘的好吃。”
如情吃葡萄的动作顿了下,瞟了如美不豫的神色及一脸悠然自得的如善,垂眸,算了,管他御贡不御贡,只要好吃就成了。
如美被下了面子,很是不悦,盯着如善冷笑一声,“你的意思是,这地方官敢拿次品进贡?”
如善悠悠道:“妹妹此言差矣。若是今年拿最好的上贡,那万一明年天气不好,弄个天灾**的,御贡的却没往年的好,或是无法上贡,岂不被问罪?”她轻飘飘地瞟着不言不语的如真,脸色不忿的如美,及只顾吃的如情,慢悠悠道,“所以呀,这御贡之物,大多求个稳字。真要吃到最好的,还得派人亲自跑上一躺。”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在人家的地盘上这般指责人家东西的不是,这对原本就想拿来炫耀的如美来说,无异是个严重挑衅。
如美正待发火,如情却道;“这葡萄可真甜,这么一大串,还不够我吃呀,三姐姐,你这还有没?等会子我再拿些回去给奶奶爹爹他们尝尝。”
如美转怒为喜,瞪她一眼,“你个吃货,就只知道吃。”不过仍是命丫装了一个小提篮子来,里头还放着几个小碗,里头置了些冰块。
如情一见这鲜艳欲滴的葡萄,喜爱得不得了,连声说着谢。那丫头却笑道:“这御贡之物本就没多少,宫里头赏赐下来,各房再分一些,轮到咱们夫人这,也没多少了。”
如情讶然,敢情这还是最后一些了,这如美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方了?
接触到如情的眼神,如美故作不在乎地摆摆手,“就知道你最好这口,所以特意给你留了些。你别听她胡说,我这还有呢。”
如晴冽嘴笑道,一脸感激,“就知道三姐姐最疼我。呵呵。”
葡萄深紫的颜色,如晶炭般黑,也只有熟透了的葡萄才会有这般诱人的颜色。吃起来甜得腻口,如情情不自禁地一颗接着一颗地放到嘴里。
如真见状,笑道:“你个吃货,小时候就见你最爱吃葡萄,想不到长大了仍是好这口。”
如情也不理会她的嘲笑,四根青葱食指三下五除二便把葡萄皮剥开,放进嘴里,怀里的小侄子也呀呀学语的想吃,她一时玩心大起,也捏了点到他嘴里,小家伙抿了几下,觉得味道还真不错,又张起了嘴巴,如情就多喂了他几口,又怕弄脏了小家伙的衣裳,吃一口便要拿帕子试他的唇角,自己也实在无法抵抗如此美味的葡萄,直忙得不亦乐乎。
如善见状,又道:“四妹妹胃口可真好的,什么都吃得下。不像我,吃惯了王府里的,外头的几乎都不想再动了。”
如美脸色难看,如情则嘻嘻地笑着,“能吃就是福呀。那下回一定要去二姐姐那,狠狠吃个够才成。”
如美似是逮到了机会,冷笑一声:“四妹妹还是避避嫌才好。先前呆在自己家里都被泼脏水,若是真的去了人家那,指不定又会被冠上什么肮脏的罪名。”
如情呆了呆,望了神色恼怒的如善,点头,“三姐姐说得是。”
如善气得邪火直冒,却又找不到话来反驳,气得胸口直疼。
如真见状,不由暗叹一声,想劝说什么却又找不着由头,见如情吃得欢,不由食指大动,也剥起葡萄来,一边掐来喂小儿子,一边吃了几颗,如美怕如善再挑她的刺儿,也不敢再显摆她屋子里的吃食,只是招呼着姐妹们吃茶嗑瓜子,天南地北地说着笑。
在杨家用过了晚饭,如情这才与何氏一同打道回府,何氏今日的收获还是颇丰的,在车上与如情透露她看中的几户人家,一个是永庆伯的嫡次子,一个是五城兵马总兵夫人的庶长子,再来是令国公府的旁支偏系的嫡子,又问如情的看法。
如情苦笑,“嫂子觉得好的那应该差不到哪儿去。”刚才她见了太多的夫人奶奶,如今脑海里早已一片浆糊,一个都记不住了,哪会知道这些夫人长得是圆是扁,她们的公子是丑还是美。
如今,她已经把自己的终身大事看开了,只要家世不太烂,男人不太坏,她就闭闭眼,嫁了吧。
何氏心疼地摸着如情的衣袖,暗叹一声,轻声道:“家家户户都有本难念的经,也没有哪户人家真的就靛里干净了。我也只能按着好些的挑,恰巧这几位夫人对你都挺有好感,相信只要找人去露个口风,问题应该不会太大。妹妹放心,我和你哥哥一定会尽力替你挑选各方面都不错的夫家,一定让你风风光光嫁了,不枉咱们姑嫂一场。”
如情感动,轻轻点了头,“让哥哥嫂子费心了。”
何氏笑道:“傻孩子,说什么混话呢,我可是把你当亲妹子一样疼的。如今,几位姑奶奶都嫁得好人家,没道理你一个人空受委屈。”
……
接下来,老太君果真按何氏所说,行动起来,先找了可靠的世交夫人去这些人家探了口风,确得到了较好的消息,老太君心下高兴,与方敬澜左右商议着,最终选来选去,选中了李总兵夫人家的嫡三子。
后来方敬澜又仔细打听了这位总兵夫人,出身将门,性情爽利,两个媳妇与之关系也是不错的,并且最重要的,这位总兵夫人对膝下三个孩子及庶子女都一视同仁,单这点就能看出这位夫人品性过关。如情嫁过去,相信不会再受婆婆的刁难。
再来这位嫡三子,模样性情听说都还不错,只是目前还没有功名,但只要肯上进,凭借方家的姻亲关系网,相信从文从武都是不错的。
想到这,方敬澜便觉胸中沸腾不已,仿佛总算搞定了小女儿的终身大事,自己总算可以松口气了。
老太君托人四处打听一圈下来,这位李公子没什么名堂,但也没什么劣迹事件传出,是个不算优秀,也不算太糟糕的年轻公子。
再来,老太君还打听到这李总兵家家财也还颇丰,如情嫁过去,相信应该会有较好的日子。越想越开心,越打听越觉得这李家三公子不错,于是乎,怕夜长梦多,老太君与方敬澜一番商议,便让李氏出面,亲自带了礼物走上一圈。
李氏原本不大痛快的,但经刘妈妈一番劝导,也觉得一旦如情出嫁后,没了如情的装乖卖巧,相信方敬澜也不会再过多宠爱朱氏。想到这里,李氏也觉得如情确实该好生找婆家了。
选了一个晴郎的天气,李氏带了好些礼物去了李总兵家,下午才回来,一回来便直奔松鹤堂,老太君见她面上透着喜色,心下略松了口气,问:“如何?”
李氏笑道,“这李夫人可真是个不错的,我一登门,便叫来了两个媳妇和几个妯娌还有其他族亲女眷一旁陪着,好不热闹,这位李夫人人真好,为人和气又爽快,还特大方,也挺满意如情呢。喏,这是她让我送来的礼物,全是各地的特产,还有两条好大的太湖鱼,等会让厨房的熬了来给太君尝尝。”最后李氏还表示,李夫人会择日领媒人来方府正式提亲。
老太君念了句“阿弥佗佛”,“总算情丫头的婚事有了着落了,谢天谢地。”然后又连忙叫来方敬澜,表示她明日便去庙里拜谢菩萨的保佑。也让李氏赶紧给如情准备嫁妆。
李氏老大不痛快,期期艾艾地道,“府里出了那么大的事,哪还有多少余钱准备嫁妆呀?”
老太君瞪她一眼,“府里是没多少现银,但田庄呢,铺子呢,库房里的金银头面,各木材布料呢?都哪去了?难不成全归到你腰包里去不成?”
李氏骇了一跳,连忙道:“田庄铺子都是也已例了一半随如善如美姐妹二人陪嫁了,如今,除了齐州城那八百亩良田外,就只有京郊那不到五百亩的旱田了。而铺子……如今府里的各项支出都要靠铺子支撑,若是拿铺子作了陪嫁,那家里吃什么用什么呀?”
老太君冷笑一声:“别以为我不理家就不知道你暗地里的小动作了。方府在齐州城变现的十二间铺子总共六千多两银子应该还在账面上吧?再来,目前京城也还有八间铺子吧,至于田庄,官家的田庄应该也有二千三百亩吧,怎么就只剩下不到五百亩了?”
李氏心下一惊,她没料到老太君记性居然会如此之好,也不敢再藏私,只得小心道:“媳妇已有两年不曾当家了,现下方家名下到底还有多少田庄铺子,还真的没底的。老太君还是去问问知礼媳吧,相信她比我还更清楚的。”
……
当玲珑第一时间告知如情这一消息时,如情并未有太大的反应,倒是过了会,老太君便让夏林家的来通知她,不让她再出去走动,只把她带在屋子里绣花,说开始绣自己的嫁衣了。
如情淡淡地笑着,早在与向家订下婚事后,她就开始绣自己的嫁衣,枕套屏风都绣得差不多了,可惜最终却黄了婚事,不过现下总算派上用场了。
……
那位李夫人果真说到做到,过了几日,果真差了媒人来提亲,那李三公子也亲自登门,如情受老太君的提点,偷偷隔着花梨木雕葫芦藤蔓的四折式落地式屏风望了过去,远远瞧到这李三公子长身玉立,容长脸,皮肤白净,剑眉星目,一头黑发由一根镶金的簪子束住,身穿一件米白色直缀长袍,身形较单薄,身上完全无武将子弟的气息,反有股文弱书生的架式,并时不时捂唇微微咳上两声。
老太君上下打量李三公子一眼,眉头略皱了起来,和颜悦色道:“三哥儿身形怎么这么单薄?”
李夫人连忙道:“这孩子自小就不爱练武,所以他爹就让他从文,不过前阵子看书看到深夜,不慎染了风寒,如今都还未大好。”
老太君“哦”了声,一脸怜惜道,“哥儿爱读书那是好事,可也得注重身子才是。哥儿如今可大好?”
李三公子拱手道:“多谢老太君关心,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老太君点头,似是放下心来,然后又与李夫人说笑着。
如情在屏风后呆了一会,直觉无趣,就退了开来,来到松鹤堂的后院里,如情抬眼望天,这时候,天空万里无云,一片亮澄澄的蓝,天光晴好,一片祥和。
想着她前世虽没做过好事,但也从未做过有违良心的事,就算投胎在古代,虽也有些阴暗的想法,却也未付诸实行,偶尔接济些困难的老百姓,虽然也有几个下人因她的关系或被送庄子里受苦,或被发卖出去,但总体说来,她仍是善良老百姓一枚,应该不会再有什么报应之类的说活吧?
与李家的婚事,应该不会再有波折了吧?
……
李夫人及李三公子离去后,老太君又与方敬澜仔细商讨了些俱体事宜,觉得这门亲事确实不错的,不管家世,还是身家背景,与如情确实相配,方敬澜也挑不出什么错处来。李氏左右望了望,笑道:“这回可是知礼媳妇亲自挑上的,相信也不会差到哪儿去了。老太君,我觉得这门婚事,可行。”
老太君瞟她一眼,想了想,微微点头。
……
第二日,如情起床后,玲珑便急吼吼地向如情告之这个好消息,说老太爷已同意了李家的婚事,择日便要与李家订下婚约,估计不出半年,如情就得披上嫁衣嫁人。
虽然大庆朝一向重文轻武,但李家正二品总兵的官位,与方家的门弟相较,还算是门当户对的,如情以庶女的身份,嫁给李家嫡三子,其实还算略微高攀了的。尤其闻得玲珑讲这李家家产甚丰,祖籍在江浙地区,也是有名的富户,而李夫人也是位厚道的,相信如情嫁过去自不会受苛待。就算到时候分家,也是吃穿不愁。
一时间,写意居的丫头们个个都兴奋起来,沉香也是由衷的替如情感到高兴。毕竟,没有人会喜欢将来得过着比现在还要寒碜的日子的。
相对于丫头们的兴奋,如情则淡定多了,但不管如何,心中一直县着的石头总算放了下心来……总算她还能嫁出去,总算,比向家还要嫁得好些,这算是把先前丢尽的面子及里子挽回了么?
……
李家的动作还是满快的,并且也挺有诚意的,送来的彩礼也还算丰厚,并且李夫人的诚意也是十足,这总算打消了方家诸多人的疑虑,摊着如此随和的婆婆,也是如情的福份。
不过,正当李家人差了媒人,也就是永庆伯府夫人前来作媒时,方家却来了位不速之客。
一袭深蓝长褙子,掐着月牙色的边的陈大夫人与如真一同从外头来到松鹤堂。
老太君虽然讶异,却也不敢怠慢,让人彻了茶,好一生慰问后,趁人不注意时,给了如真一个凌厉的眼神。
如真苦笑,拿着帕子,以袖遮脸,趁人不注意时也给老太君使了个眼色,老太君怔了怔,不明所以,却也不敢随意答应永安伯夫人的媒。
“……这个月月底,这,这也太赶了吧?”当永安伯夫人说双方小定之日定在本月月底时,如真插了嘴笑道,“今日已是二十一了,这离月底还有几天呀?文定之日与迎亲的日子也太赶了点,恐怕咱家无法准备妥当呢。”也不给对方说话的机会,如真快人快语道,“如今方府只剩下如情一个妹子,再加上先前又受了些委屈,所以,这回是无论如何都要弄得妥妥当当的。文定之日咱们再从长计议,如何?”
永安伯夫人听如真这么一说,及老太君瞬间冷却的热情,心知这里头有变,为怕无法向李家交差,遂笑道:“这乍行呢?贵府姑娘已过了及笄的年纪,本就可以婚嫁了。如何还要耽搁呢?钟夫人有所不知,我那世侄虽无前两位兄长那般出息,可也是自小饱读诗书的,之所以急着成亲,还不是我那妹子在泉州任上的老二给她添了个大胖孙子,我那妹子想孙子想得紧,一心想着待世侄成了亲就去泉州含贻弄孙,所以这才督促我早些与贵府姑娘把日子订下来。所以这才赶了些。”
老太君思付着,望了如真一眼。
如真又望了旁边的陈大夫人。
一脸憔悴的陈大夫人唇角含笑,但唇角却微微上扬,盯着永安伯夫人道:“是吗?可为何我听说的消息与夫人的不一样呢?”
永安伯府沉下脸来,“这位夫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陈大夫人闲闲地道:“也没别的。只是觉得,这两家即将成为亲家的,双方小的总要各自了解一二方为妥当吧?李家如此急着想要订下婚事,甚至连嫁娶之日都已选好,日子这么赶,不知李三公子身子能否承受得住。”
老太君心中一凛,脸色微变,盯着陈大夫人忙问:“夫人这是什么意思?”然后惊怒地盯着如真。
如真紧抿着唇,回老太君一个凝重的神情。老太君心中一惊,紧紧拧着手帕,几乎缓不过气来。
永安伯府脸色微变,怒瞪着陈大夫人,道;“夫人这是什么意思?无凭无据的,怎可这般冤枉人?”
陈大夫人直念阿弥佗佛,“我自小便信奉佛道,从来不打逛语。这冤不冤枉,我可不敢胡言乱语,只是时常看到李家三公子时常请大夫开药,足足延续了有半年之久,身边丫头都清换了个遍,我也不愿胡乱揣测得罪人,可这事关一个姑娘家的终身大事,不得不慎重才是。如今闻得李家这般赶着要定下婚事,又想着李三公子的病,这里头,应该不会有别的名堂吧?”
永安伯府怒道:“你这人怎么如此说话?我那世侄身子好得很。只不过先前感染了风寒,如今还有些屋子。读书人身子本就弱,受些风寒也是家常便饭的,你别在这儿胡言乱语,妖言祸重。”
陈大夫人抿唇道:“是不是妖言祸重,端要看李三公子的病是否真如夫人所说,只是染了风寒?”
永安伯府气得怒目而视,但见陈大夫人一脸的笃定,也心中惊疑了,她与李夫人自小交好,这李三公子身子骨儿还是不错的,只不过前阵子落了水,染了风寒,再加上遇上个庸医,这才延误了病情,但后来也请了名医医治,如今病情已基本好了七七八八。怎么听这陈大夫人的意思,仿佛她那世侄得了绝症似的?
老太君听得陈大夫人这么一说,心里确实震惊了一把,哪里还敢答应与李家的婚事,不管李三公子病情是好是歹,这门婚事,确实还得从长计议。
……
待永安伯夫人离去后,老太君脸色便拉了下来,沉声问如真:“真丫头,李家公子当真病情严重?”
李氏也是又气又怒的,如情的婚事接二连三横生变故,连她这个嫡母都忍不住要骂娘了。
如真望向陈大夫人,陈大夫人连忙道:“若是无根无据的,我也不敢冒着天下之大不违胡言乱语,破坏贵府姑娘的姻缘呀。这可是要下十八层地狱呀。”
老太君惊疑不定,怔怔地望着如真,又望了陈大夫人一颗心被弄得七上八下的,双手毫无意识地撕扯着帕子,沉声问道:“真丫头,你可有仔细探访过?”
如真凛了神色,挪了挪屁股,低声道:“原先闻得这么个消息,孙女也是万分震惊的。可是为了四妹妹的终身着想,孙女仍是打起精神来,差了人四处打听。可这李家倒是口禁森严,轻易打听不到有价值的消息来。后来您孙女婿想了个好法子,便从那替李公子看病的大夫下手。那大夫口风甚紧,一见您孙女婿打探李三公子的病情,便一脸紧张,什么也不肯说便把您孙女婿给赶了出来。祖母,您说,若真只是个普通的风寒,有必要这么藏着掖着么?”
老太君脸色变了数变,双手紧紧扭着手帕,哑着声音道:“怪不得,李家会这么积极的与咱家议亲,原来,原来果真屁股里夹着屎。”
如真沉重地叹口气,与李氏互望了一眼,李氏脸色也很不好看,依方敬澜及老太君的脾气,这李家是嫁不成了。唉,可怜她这些天来崩紧了脑子,谁知却白忙活一场。
陈大夫人也跟着劝慰道:“老太君消消气,其实这也不能怪李家,这李三公子病情始终不见好转,也是个可怜的。只是,再如何的可怜,若牺牲四姑娘的终生幸福,却也太残忍了。所以,晚辈这才冒着得罪李家和庆安伯府的风险来与老太君提个醒。”
老太君虽然气极,却也还未失去理智,闻言转头盯着陈大夫人,道:“真是难为夫人了,幸好夫人提了个醒,不然……唉……”
陈大夫人温文笑着,“举手之劳而已,老太君不必客气。虽与四姑娘只有数面之缘,可晚辈却是真心喜欢她的。可惜,我那婆婆不通窍……其实,晚辈前来,还有一事相求。”
……
沉香心情沉重地把各色绣钱穿好针,心疼地望着如晴越发沉默的面孔,忍不住道:“姑娘,时辰不早啦,早些歇息吧,明日里再做也不迟呀,没的熬坏了自己的眼睛。”
如情揉着酸涩的眼及僵硬的脖颈,望着桌前的白色蜡烛,无意识地问:“怎么这回的烛火这么昏黄?”往回的烛火可是又明又亮的,并且火焰跳跃不会这么大,那样的烛火一般不容易令眼睛疲劳的。
沉香沉默了会,轻声道:“可能是青峦那死蹄子做事不得力吧,错把白烛当成银烛了。等会儿奴婢去骂她两句,看她还敢偷懒。”
如情望她一眼,默然道:“算了,将就着用吧。大不了,以后少点些蜡烛便是。”
沉香胸口狠狠被撞击了下,她忿道:“姑娘您是主子,怎能将就下人呢?不行,等会奴婢亲自过问这事。若是青峦那死蹄子捡便宜,我定不绕她。”
如情苦笑,自从在大同斥责了青峦做事不顾后果后,如今的青峦做起事来可细心了,这些小事儿,根本不会出差错的。唯一的可能性,便是出在采买的婆子身上了。
一旁帮着如情描绣样的玉琴这时候抬头,望着如情略为憔悴的脸,再也忍不住,恨声道:“那些不长眼的老虔婆,还不是瞧如姑娘您的婚事黄了,所以又跑来踩低爬高了。真真是可恨。”
沉香厉眼瞪过去,“闭嘴,姑娘的婚事自有老太君和老太爷操心,什么时候轮到你说三道四了?再敢议论主子的婚事,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玉琴纵然不忿,却也不敢再多说,只得忿忿不平地低头,泄愤似地把手中的绣线全撒在竹篮子里。
如情叹口气,道:“黄了李家的婚事,也算不得秘密,何苦藏着掖着?若是传出去,还道我心胸狭隘经不起打击呢。”
沉香咬唇,低声道:“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那些可恨的老虔婆,却一味的见风使舵,居然还敢克扣姑娘的用例来了,确是可恶。”
如情哂笑:“刁奴欺主的事儿多了去,若全都要气上一遍,岂不把自己给气坏?算了,这事儿暂且作罢。如今,全府上下哪个不在暗地里看我的笑话来着,踩低爬高的事儿我见得多了去,也不差这一着。你且去厨房通知一声,明天我要吃豆腐鱼,还有芹菜炒牛肉,冬瓜汤。水果最好是葡萄和青苹果。”
沉香点头,带着忧虑的神色出去了。
如情望着快要绣好的枕巾,白色底子用大红棉线绣着鸳鸯戏水图案。簇新鲜艳的颜色,煞是好看,可惜,这已经快完工的成品,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用得上了。
玉琴沉默了会,忽然劝解道:“姑娘切莫伤心。虽然李家确实不厚道,可,这不是还有陈家么?陈家公子也不错呀,虽然家世寒薄了些,可到底有功名在身。相信只要日后肯努力,自有一翻前程的。”
如情淡淡瞥她一眼,淡笑:“你就只往好的说。”说起陈家,她心头更是憋屈,先前陈家二公子获得贡士的资格,可惜却折戟在面圣那一关,最终只能饮憾败北,什么差事都未捞到。先前取得贡士资格后,屋巴可翘得高了。陈老夫人甚至还当着何氏的面,公然骑驴找马,并还在何氏面前耀武扬威的。如今,陈朗折戟在殿试那一关,高翘的尾巴偷偷放下不说,又跑来吃她这颗回头草。而偏方家却不敢随意当个好马,俗话说得好,好马不吃回头草,可在李家事件发生后,她甚至连好马都没资格当了,还得憋屈吃陈家这颗头回草。
这陈朗若是通过了殿试那还好办,她至少还可以稍稍挺直了腰杆,偏这家伙得意忘形,才初露头角就开始把孔雀尾巴拿出来显摆,这也使得如情瞧清了他的品性……
玉琴还在劝解,“虽然陈家是寒碜了些,可总归有功名在身,若到时候老爷再提拔一二,相信也会有不低的成就。姑娘您就别灰心了。”玉琴安慰着如情,也在安慰自己。与她一同进府的玉棋因姿色不错,被李氏留了下来,以李氏的脾气,估计会嫁给府里的管事之子,或是指给刘妈妈的儿子。而玉书和玉画则随着如美陪嫁去了杨家,每次随如美回府,都是穿金戴银,好不威风,方府的其他丫头都甚至还跑去巴接羡慕来着,偏就她一人,越发混回去了,还时常受其他三人讥笑,她都没有灰心呢。
玉琴想法很简单,就算自家姑娘真的只能屈嫁到陈家,虽然日子会苦些,但只要如情一心待她们好,她也就认了。
如情豁地起身,直直地往外走去,玉琴吓了一跳,连忙追了回去,“姑娘,大热天的,你这要去哪?”
“去找奶奶去。”如情头也不回地道。
……
松鹤堂内,老太君正忧心忡忡地与方敬澜道:“真的只有陈家可嫁了吗?”
方敬澜沉默了会,道:“先前还觉得这陈家不错,可,此人落魄时看着还好,一朝得意却就本性毕露了……连知礼都觉得陈家不妥。”如今,知礼在仕途上越发稳重妥当,方敬澜也越来越器重这个长子了,好些事都要与之商量后才会胸中有主张。
老太君重重叹口气,“礼哥儿眼光一向毒辣,他都瞧着不好的,那就只能弃掉了。可是,情丫头怎么办?待明年就满虚岁17了。真的拖不起了呀。”
方敬澜也是愁眉深锁,“前阵子,知义有写信来。他说让再等等,指不定会柳暗花明。”
老太君稍稍舒口气:“对呀,若情丫头真的嫁不出去,大可去大同,走知义的门路呀,我就不信了,有知义作主,就真的找不着好的婆家了。”
方敬澜也道:“若知义那行不通,还有海宁,还有乔家呀,得得得,再观望观望,若仍是不行,再想其他法子。”
“那陈家怎么办?”
方敬澜咬牙,“一朝得意就猖獗自大,这样的人家,何须客气?只需一句‘贵府公子前程似锦,区区方府恐高攀不起’为由拒绝便是。”
老太君深深叹口气,“也只能如此了。可惜了,李家那么大好的人家。”
方敬澜脸色一沉,“母亲快别提了。这李家也不是好东西。自己儿子都病成那样了,居然还敢跑去害别家的闺女,幸好真丫头多长了个心眼,让人四处打听了。否则,若情丫头真的嫁过去,岂不一辈子守活寡?”
“若遇上刻薄的,指不定还会嫌情丫头命硬,克死了夫婿呢。”
方敬澜倒吸口凉气,好半晌才道:“若真如此,那还多亏陈家事先给提了个醒,否则……”
老太君冷笑一声,“他们也不会是真心为情丫头好的。也不过是想着自家儿子折戟在殿试上,为怕仕途不顺,这才又重新想着方家的种种好处。哼,这般功利的人家,给情丫头提鞋都不配,还敢妄想结亲?门都没。”
在对折梨木绣仕女屏风后的如情驻足半晌,紧握的拳头总算又松了开来,她理了理身上的衣裳,缓缓转身,面上又重新展现出平静的笑颜。
缓缓离开抱厦,来到倒厅,望着倒厅里一脸担忧的夏妈妈及于夏微微一笑,“我没事了。多谢妈妈和姐姐关心。”
……
接连闷热了数天,总算迎来一场唏沥大雨,响雷响彻了一整夜,如瓢的雨点击打在窗户上,
忽如其来的大雨让从未接受过的方家建筑承受着无情的考验。
所幸,当初在选宅子时,李氏眼光还是不错的,方府地段虽稍差了些,但地势偏高,并且下水道还算畅通无阻。只是可怜了窗棂上可怜的薄薄的窗纸,哪能经受如此暴风袭击,暴雨下达不出半个时辰,好多院子里的纸糊的窗棂全被风刮破,雨水顺着大风一并刮进屋子里,包括老太君在内的诸从仆役全忙活了起来,也顾不得瓢泊的大雨,顶着蓑衣去库房里找了新的厚窗纸连忙糊上。
外头风雨大作,雷雨交加,方府上下忙着一团,如情的写意居也惨糟毁容,因院子里有棵大梧桐树,顶住了大风,窗棂倒还完好无损,只是,院子后头栽的竹子,却有好些被风吹断,噼哩叭啦地朝写意居的主卧倒去,虽然未把房屋压垮,却也砸坏了好些瓦片,雨水立马灌进了屋子。
如情望着屋顶的巨大漏洞及淋下来的豆大雨点,很是欲哭无泪,姑娘我惨糟婚变,如今,连老天爷也来欺负她。这世上还有比她更惨的人么?
忽然听到沉香一声厉喝:“绿柳人呢?怎不见了她?”
蓝茵见沉香从未有过的厉色,有些惧怕,连忙回答:“绿柳好像说要出去找人来帮忙。”
玲珑抹了脸上的水,也不知是雨水淋的还是汗水抹的,她喘着粗气道:“咱们屋子里也没多少值钱的,还是先紧着姑娘这儿的吧。姑娘这的东西可多着呢,可千万别让雨水给淋坏了。”
这时候,雨下得更大了,雷声也是轰隆隆地响着,陡地一个电闪,沉香惊骇地发现如情脸上的红色血水,尖叫一声,“姑娘,您留血了。”
如情苦笑,怪不得会这么痛了,原来是流血了,唉,果真是流年不利呀。
不过,比起下人的背叛,这点伤也算不得什么的。
总算后来急时雨的何氏身边的几个得力婆子,几个婆子背的背,抱的抱把如晴抱向知礼的屋子,何氏一身白色绫衣,见如情这副惨状,急忙吩咐下人拿药的拿药,又让安排如情几个丫头的往处。
如情身边的下人全被雨水淋得通透,为怕她们着凉,也被何氏身边的人叫去更换衣服去了,偏这时候文哥儿却不依了,死活要何氏抱他才肯睡,何氏无耐,只得接过文哥儿,把药交到知礼手上。
知礼呆了片刻,只得拿着药上前,如情呆呆地望着兄长,“呃,大哥哥,只是小伤,不碍事的。”
知礼也不说话,只是道:“坐好。”
如情一向怕这位话语不多的兄长,闻言也只能乖乖地坐着,任由知礼笨拙地替她上药。
总算上好药后,知礼又不知从哪里找来一条绫布,胡乱给如情缠上
经过大半夜的折腾,如情早已累及,钻进何氏的床上便睡得昏天暗地。
如情一觉直睡得昏天地暗,日月无光,若不是肚子饿得咕咕叫,还真不想起床呢。
第二日如情起了床,这才发现自己睡的是何氏和知礼的床,昨晚何氏与她一道睡,那么知礼却只能移到别处了,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尤其后来得知知礼在书房委屈了一晚上,更是过意不去,对何氏好一通歉疚后。
何氏却拍她的手道:“昨晚你倒床便睡,你大哥确实是傻了半天眼的。不过后来他移到书房睡去了。今儿一大早出门前还要我不要吵醒你,你哥那人,看着面冷,其实也满关心你的。妹妹就不要放心上了。自家兄长,何须客气?”
如情见何氏面色红润,神情温柔,很是奇怪:她阻碍了他们两口子的周公之礼,逼得知礼去书房睡,怎么还一副高兴且欣慰的模样?
何氏见如情一副刨根问底的模样,也知道瞒不过她,就算要瞒也不会瞒得太久,于是低声道:“昨夜你哥哥去书房后,便有人自以为有机可趁,半夜三更的跑去端茶献媚,被你哥哥给赶了出去,还训斥了一顿。今儿一大早,还让我好好管束管束。”
如情听得双眸冒光,这便是传说中的向老婆表忠心的最好的法子么?
自觉拢了兄长与嫂子的好事,如情颇是过意不去,到了晚上知礼下了衙,又向知礼道歉。知礼却神色淡淡,“若真要谢的话,就给为兄做两双鞋子吧,底子最好高些。但千万别再偷工减料,一定要把底子弄扎实些。”
在如情含愤的目光下,伸出自己一只脚来,“这鞋子不错,可就是不耐穿,才三个月不到底子都快磨穿了。”
“……”如情再度鼓起了腮邦子。
知礼也觉太过了,又给了颗甜枣,摸了如情的头,道:“这次慢慢做,不急。”
一旁的何氏忍不住瞪他,轻斥:“你就知足吧,放眼整个京城,有哪个做妹妹的有四妹妹这么可人?一年四季都把鞋子给包了。还不知足。还挑四嫌四的,也没个兄长样。”然后转头对如情笑道:“妹妹甭理他,他呀,穿惯了你替他做的鞋子,外头买来的从来都是束之高阁。妹妹这双巧手,可把他给惯坏了。”
敢情有双巧手也是罪过了。
不满归不满,但如情想着日后方家的门面要靠这位兄长支撑,日后她也要靠这位兄长撑脸面,也只能当作长线投资了。
外出买布料的如情没有再去先前那一家,不是那家布料不好,也不是怕又遇上童青雯,而是觉得知礼如今升了官,已不能再用普通布料了,她得去买些更好的料子来,这样穿出去,才气派,这就叫水涨船高,也可以叫作面子工程。
可惜如情是个念旧的,除了先前一直光顾的那间店面外,她对其他布料行并不大了解,这回例了张清单来,要买的料子可也不少,正犹豫着要去哪家时,玲珑开口了。
“姑娘,咱们就去永和布庄瞧瞧吧。听说那儿正在大量处理陈货呢,很便宜呢。”
沉香道:“大量处理陈货,那定是生意不好了。生意不好,料子定也好不到哪儿去。”
玲珑道:“姐姐这话可就刚刚说反了。这永和布庄先前可是京里最有盛名的布庄之一。可自从后来换了掌柜后,生意便每旷愈下。尤其听说那新掌柜不顾劝阻,大量进了顶好的丝绸,娟丝,织锦,还有好些顶级缎面,准备专做那些钟鼎鸣食之家的权贵夫人小姐的生意,可惜这新掌柜却不擅经营,不但爱缺斤少两,还特爱斤斤计较,把那些权贵都得罪了遍,生意越发不如前。听闻上个月又中了同行的圈套,进了一大批带些瑕疵的料子回来,又高价卖给那些权贵世家,把那些世家诰命夫人都给得罪了,纷纷找上门来要说个丁字卯正。就这几单生意,可赔惨了。偏屋漏偏逢连夜雨,这间铺子原先的老板却不愿再租给他们了,不得已,又要搬铺子,可铺子里那么堆积的陈货,搬来搬去也麻烦,所以只好先低价处理了。听说价钱确实便宜,京里好些人家都去买呢,料子确实是好料,姑娘也可去瞧瞧。”
如情被说得动心了,立马坐了马车直接杀到永和布庄去。
果真如玲珑所说,这永和布庄在门外张贴着张“铺面租期已满,特低价处理积压陈货。全半价出售。”等字样。如情瞧着店里人山人海的,全是那些穿金戴银的贵妇人及一些千金小姐正左右挑选着料子,有好些下人手头已抱了一大捆料子,甚至有些还成匹成匹地往马车上搬,结账的地方更是围得水泄不通。
如情不得不感叹,这就是低价促销的魅力所在了,再有钱的人都会中招。
如情也挤了进去挑了些料子,既然有便宜的料子,在出门前便让沉香清点了私房,统统拿出来买。确实如玲珑所说,这些料子确实都是好料,颜色花样也是不错的,买了来贮存着日后再用也是不迟的。按一年四季要做十二套衣裳来看,这要省下多少银子呀。如情尽量挑些不会过时的经典花样,也尽量选容易贮存的料子,再暗自盘算着是否超支,正巴着指头算时,
蓦地听到旁边有人在议论着什么,好像是有关永宁伯府的事,基于好奇心,便不动声色走近几步。
“……不会吧,你说这间铺子的主人与永宁伯府有宿怨,所以才不打算继租?”
“应是**不离十了。”
“这铺子的主人究竟是谁呀?永宁伯府的面子也敢不给?”
如情忽然木住,四处望了下,怪不得这儿会如此熟悉,原来是永宁伯府的布庄。想着当初她初进京时第一次进入这间布庄,莫名其妙被女掌柜给当成贵宾来接待。后来又被江允然给堵在铺子里,几乎吓去了半条命,从那以后便再也没来过了。
想不到时间过的还真快,转眼间,已过去四五年时间了,不过也难怪刚开始没有记起来,实在是这铺子里头的格局又变化了好多。
只见那两名妇人又低声交谈着,“谁知道呀,不过这近几年来,永宁伯已越发不如前,永宁伯夫人为了给儿子娶媳妇,数度做出让人病诟的事来,得罪了好多权爵之家,如今好多都不大与她来往了。京里的人大多踩低爬高,大抵便是如此吧。如今又见这布庄生意越发不如前了,悔租也是情理之事。”
“我就有些奇怪呢,这前些年不是生意都好好的嘛,怎么近两年却成这样了?”
“就你成日在家里傻呆,怪不得这外头的事儿都一问三不知。这布庄原来一直由一位姓祝的女掌柜打理的,这祝嬷嬷人可好了,为人通达,又惯会讨得客人欢心,我先前也与她打过不少交道,是个顶会做生意的人。听说这位女掌柜得罪了江家新抬的姨娘,所以这才被打发了。新上任的掌柜是那姨娘的心腹,可惜却是个没用的,一来便接二连三亏本,如今可好,总算亏不起了,只好亏本处理了。”
“不会吧,江家的内幕我也略有耳闻,江家确是有几位姨娘,可再如何的得宠,江夫人可不是吃素的,又岂会让屋子里的姨娘插手铺子里的生意?”
“哎,你这消息也太不灵通了。我说的这位姨娘,是江家世子房里的,叫什么平姨娘,是江世子的表妹,江夫人的亲侄女。这位姨娘仗着是江夫人的亲侄女,听说在府里比正经的主母还要威风呢。再加上肚子又争气,生了个带把的,可得江夫人欢喜,所以越发放肆无理了。”
“……我仍是听得稀里糊涂的,那江世子娶的不是开安郡县吗?堂堂成郡王府的郡县,居然还会让一个姨娘给爬到自己头上?”
“开安郡县身子不好,听说如今连床都下不了。再来成郡老王妃也已过逝,娘家兄长也不得力,这开安郡县在伯府的日子如何会好过。再加上身子又不好,如何还管得了那得宠的姨娘?”
沉香与玲珑互望一眼,都从各自眼里瞧到了对开安郡县的无上同情。
如情默默地拿了选好的料子走到一旁的角落里,内心里消化着刚才听到的极密内幕。
果然不想当宠妾的不是好妾,由表妹身份晋级为丈夫枕边人的,尤其要防。那位江家的姨娘,想必也不是个省油的。
如情又换位思考了一番,如果,她未来的丈夫也有这么个厉害的姨娘,估计她除了生气狂怒外,也别无他法了。人家有婆母作靠山,又肚子争气,光这两点,再是正经媳妇都要惧上三分。
忽然间,不禁同情起那位开安郡县,自己丈夫屋子里出了这么个不安份的姨娘,并且还是有子有婆母护着的贵妾,估计五分病都要给气出十分病来。
不过,基于“死道友,莫死贫道”的想法,如情尽管同情开安郡县的糟遇,却也暗自庆幸着,幸好当初那云氏还瞧不上她呢。幸好,幸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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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情目前过的真憋屈呢,但亲们为何不仔细想想,如情虽只是庶出的,父亲虽丢了官,但兄长得力,姐姐们都高嫁呀,京里的人都瞎了眼么?不会计算娶如情的种种好处么?可为毛还有那么多人嫌这嫌那的,难道这背后就没有猫腻?之所以把如情婚事上写的太墨迹,也是为了衬托某人而已。懂了没?不懂就算了,继续看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