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有田回到自己的临时休息间,看到鸠占鹊巢的高桃还在酣睡着,嫁了人的女子和黄花闺女的睡相就是不一样,高桃睡觉时双手双腿叉得开开的,一个标准的“大”字,睡相并不优雅,似乎正做着什么美梦,一脸甜滋滋的,脸色绯红,不时还砸吧着嘴巴。
可能是因为喝了酒感觉燥热,原先高有田替她盖上的毛巾已被她踢到一边,其实喝了酒的人因为酒精挥发带走身体的热量,最怕睡着时着了凉,盖点被子很有必要,高有田心地善良,对女人都有一种发自内心的关怀和疼惜,这是他与生俱来的一种内在的东西,他担心高桃着凉了,于是又替她盖上毛巾被。
自己的床被高桃占着了,呆在房间里看着这么一个身材姣好的成熟女子叉开双腿来睡觉,对于高有田这么一个血气方刚、功能正常的男子来说,能看不能动,确实是一种非常残酷的人性折磨。不能说高有田有多高尚,有正气,但他懂得一条,那就是应该尊重女人的意愿,这是一条底线。高桃能如此放心跑到他的房间睡觉,一来是对这个小弟有好感,二来是信赖他的人品,这么一个尊重女性的男子怎么可能会做出趁人之危之事呢。
“这些女人怎么就如此放心我呢,难道都把我当成她们的同类吗,女人的心思真是搞不懂。”高有田苦笑地自言自语,然后百无聊赖地走出了房间。
这时,还没到下午上班时间,外头太阳也大,村民们应该都呆在家里歇息,村委办公楼里里外外都是静悄悄的。
考虑到这里是自己以后工作的地方,呆在这里的时间或许很长,或许不长,现在也说不准,既然是自己的地盘,就得好好熟悉周边的环境,要不然晚上轮到自己值班,有什么突发的事情会很被动,于是高有田一个人走出村委大门,打算四处走走看看。
村委大门左侧是一个小卖部,店主是一位年近六旬的伤残老军人,小卖部的房子是村委的,出于照顾这位伤残老军人,村委并没有收他的一分钱房租,水电也是拉村委的,不过,老军人平时也替村委义务看看门。
老军人姓练,大家都唤他练军头,练这个姓氏在白川县很少见,练军头身边似乎没有子女,只见他一个人守在店里,因为没什么顾客,他正躺在一张竹床上假寐,仔细一看,他的右腿膝盖一下的裤筒空空荡荡,竹床旁边摆放着一条用自制的假腿,初次看到这么一条冰冷简陋的假腿,同情之余,还真是有一种触目惊心的感觉。听村民们说,老军人曾上过战场,那一条右腿也是在老山前些踩到地雷不见的。
“练军头,来一包阿诗玛。”
高有田虽然还不习惯抽烟,但他觉得带包香烟在身上,也是一个男人的品味和成年的标志,香烟是交往神器啊,两个陌生人之间,互递一支香烟,距离也会瞬间拉近,至少胜过赔笑脸。
“自己到烟柜拿吧,钱放在纸盒内就可以了。”练军头睁开眼睛,打量了一下高有田,说:“小伙子,你就是新来的村文书吧,考试那几天见过你。”
高有田到烟柜取了一包阿诗玛,烟价10元一包,于是掏了10元钱放进旁边那个放零钱的纸盒里。
“是啊,我叫高有田,一队的,以后咱们是邻居了,互相关照。”高有田见练军头比较健谈,于是和他寒暄了几句。
“你是村委的大文书,村委的大印都掌在你手里,我一个废了一条腿的老家伙能关照你什么呢,倒是需要你关照我,不过你以后要买烟,倒是可以便宜一点给你。”老军头沧桑浑浊的双目闪过一丝圆滑和世故,含笑调侃说。
“呵呵,那就先谢谢了。”高有田呵呵一笑,人老成精,这个练老头可是个老滑头啊。
“你是高大膀子的儿子吧,高大膀子我倒是认得,他当年可是云川江上的一个人物啊,不过现在也老了,他好像还有一个儿子叫高有才,我见过,脑子挺机灵的一个小伙子。”练军头说。
“你认识我爸啊,高有才是我大哥,不过前些出事走了。”高有田没想到练军头也认识老爸高大膀子,还知道老大高有才。
“啊,走了,这么年轻,太可惜了,以前他常来我店里玩,当真是世事无常啊。”练军头神情微微一愕,感慨唏嘘了一阵,似乎觉得很疲累,又闭上双目假寐了起来。
“不打搅你老人家了,我随处走走。”高有田告辞了练军头,朝村委大门右侧走去。
右侧是村医室,因为村医生刘一针那天抢救过父亲高大元,所以高有田对这个刘一针倒是有点印象。从刘一针前期处置高大元的腿骨接驳效果看,他虽然是赤脚医生,但在接骨方面应该有一手。那天因为要赶着送老爸去医院抢救,走得匆忙,倒是没感谢过这个老村医,高有田心里总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村医室的大门敞开着,走廊前摆晒着一些刚加工的中药饮片,还有一些自己采摘的山草药。
高有田走了进去,只见刘一针正埋头慢条斯理地秤着中药饮片,打包。
“咳咳,刘医生,在忙着啊。”高有田说。
“你要看病?什么情况?咳嗽了?”刘一针头也没抬,淡淡地问。
“……我没什么毛病,也没咳嗽,我是来向你说声谢谢的,谢谢你救了我爸的一条腿……我爸叫高大元。”高有田解释说。
刘一针这才抬头看了高有田一眼,淡淡地说:“噢,有什么好谢的,我是医生,难不成还会见死不救吗,既然你没什么病,就出去吧,别影响我配药。”
“……好吧,那我就不打搅刘医生了。”
这个刘一针的脾气还真是怪癖得让人不敢恭维啊,臭烘烘,**的,高有田心里纳闷得很,讪讪地走出村医室,他感觉得出自己的神情一定有些狼狈。
村委斜对面的小山坡上,是红莲湾村小学总校,总校有着二百多学生。这时,村小的校门紧锁着,学生正在上课,不时传来孩子们的读书声。
高有田信步朝村小走去,在门口朝里边看了看。
也许是看到有陌生人在校门口停留、徘徊,一位约40多岁的女老师跑了过来,神情有些严肃,戒备地问:“这位小伙子有什么事情吗,现在正是学校上课的时间,没事不要来影响学校的教学秩序,我警告你,如果还来纠缠骚扰学校的女老师,我可要报警了。”
肿么回事,今儿是不是咱出门忘记翻黄历了,怎么净是撞到一些冷脸冷面的人,我长得很像来学校捣乱、骚扰女教师的坏人吗,高有田不禁有些尴尬。
“咳咳,你好,老师是吧,我是新来的村委文书高有田,今天第一天上班,趁着还没上班,四处走走,熟悉一下周边的环境,听老师刚才话里的意思,似乎是有人常来骚扰村小的女老师,在咱们红莲湾竟然还有这样的事情。”高有田说。
那女教师上下打量了一下高有田,似乎不大相信,说:“我是村小的负责人,你是村文书?村文书不是陈前明吗?什么时候村委又来一个新文书,对不起,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老文书陈前明已到退休年龄了,我是新来的,没关系,我初来咋到,也只是随处走走看看,也没什么事情,不过你提到村小女老师被社会青年骚扰的事情,你应该向村委或镇中心小学反映,也好让村委领导有个应对措施,要不然出了什么事,真的不好交代。”高有田看到人家村小负责人根本不相信自己这个小年轻是村文书,不禁有点气,这也太不给面子了,于是严肃地指出她的工作失误。
也许是看到高有田一脸严肃,还敢当面批评自己,那女老师这才有些相信眼前这个小年轻是村干部,只见她陪着笑脸,道歉说:“不好意思,那个……高文书是吧,我们不是第一次认识吗,是我眼拙了,这些日子我被二队和刘家洼那几个烂仔搞得神经质的,误把你当成他们来防着了,既然你是村委文书,那正好了,你说咱们红莲湾这个边穷山区的孩子上学容易吗,本来就留不住老师,好不容易今年来了两个年轻的女老师,人家都是刚毕业的大学生,看到咱们村的孩子特别可怜,也愿意扎根在这里教书,可没想到这段时间有几个小流氓一到放学或晚上就驾着摩托车来学校转悠,弄得两个女老师校门口都不敢出,有一次一位老师家访途中还遭到这些人调戏,这样下去,村小还要不要办下去,孩子们还要不要上学呀。这事我前几天也向村委主任刘大宝反映了,不过没见他有什么应对意见,我正打算今天下午放学后专门向甘支书再次反映这件事。”
高有田听了也很愤怒,这些小流氓也不怕引起公愤,连村小的女老师都敢骚扰、调戏,真得好好整治一下不可,于是说:“请问老师你贵姓,你反映的情况我会向村委领导汇报的,下午支书也在办公室,到时你可以详细汇报一下情况,这些女老师是来支持咱们村的教育事业的,我们一定要保证人家的人身安全,连基本安全都保障不了,怎么能让人家安心在这里教书呢。”
“我姓薛,叫薛红莲,因为还没有校长,镇中心小学暂时让我负责红莲湾村小的工作。”那女老师说。
“噢,是薛校长,这样吧,你安慰一下那两位女老师,让她们不要惊慌,这件事村委一定会出面管,上班时间也快到了,我先回办公室了。”高有田看了看手表,说。
回到村委时,看到办公室的门已经打开,老文书已经来了。高有田回到自己的休息室,发现高桃已经离开了,被子倒是叠得整整齐齐的。
高有田心里还想着村小的事,这事既然让他遇上了,他觉得自己有责任有义务去管一管,哪怕村委领导不管,为了村里的孩子,他也要管一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