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走时,郝夫人让女儿郝竹清亲自将妙懿送到门外。妙懿回身笑道:“姐姐快些进去吧,可折煞妹妹了。”
郝竹清冷冷淡淡的打量了她一眼,道:“我有个堂妹跟你一样的油滑”。又自言自语道:“真应该叫她今天一同来,可惜她总说没时间,也不知在忙些什么。”她古怪一笑,一甩帕子扭头进去了。
怀珠斜了斜眼,小声道:“这位郝小姐的性子当真古怪。”
妙懿道:“这与咱们不相干。”
主仆二人刚返回禅房门口,忽见张家的一个婆子从门里出来,在门口东张西望的直打转。那婆子见了妙懿,忙忙的迎了上去,满脸焦急的道:“哎呦,我的小姐呀,您这是去哪了?白升家的恐小姐有事要找人使唤,特特的打发我回来伺候着,哪知道等了半天也不见人影,这叫我回去怎么交差呀。”
怀珠将她拉到一边,柔声细气的道:“妈妈好不通人情世故。小姐好不容易出一趟门,还能窝在房里一天整不动不成?刚才不过去了趟净室,这不是回来了吗?你也知道,小姐身大袖长的,这边又不只是咱们一家用,所以才耽搁了一会功夫。我看妈妈就当做不知道好了,否则说出去了也让太太担心不是?”边说还边塞了块碎银子给她。
那婆子也不过是发一发牢骚,听怀珠这样一说,见人也平安回来了,又有钱收,自然就顺坡下驴,不过嘟囔了两句便罢了。她听妙懿说累了想回去,便一路小跑去通知旁人,一行人打道回府。
夜里,一个身影走进了灯火通明的院落,直接进了西侧耳房,过了约有两炷香的功夫方才出来。那人正满面春风的往外走着,一抬眼,恰和两个抬着水桶的小丫头看了个对脸。
其中一个小丫头满脸惊奇的道:“嫂子,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家去?外面怕是已经落锁了。”
白升家的见是自家小姑子,脚下停了停,笑道:“是琼玉呀。因我身上有差事,太太叫我进来回话,已经和门上的婆子说好了,给我留着门呢。对了,你哥哥说娘都惦记你好几日了,让你有空想着回家一趟。”
白琼玉笑道:“等我求求吕嬷嬷,看有没有机会出去。”
白升家的不在意摆了摆手,道:“罢了,知道你是个胆小的。等回头我跟秋桂姐姐说一声,哪儿就那么难呢。”
说着,摇摇摆摆的走了。
另一个小丫头叫绣绒的满眼羡慕的望着琼玉,道:“白姐姐的哥哥嫂子可真风光,姐姐想家去不过说一声罢了,可比我们容易多了。我们别说出去了,就连每月的月例银子还不是在这些姐姐们手里攥着,说是搁手里怕我们乱花——连门都出不去,怎么乱花?可是又不能私下夹带出去,今后也不知道这些钱有多少是要孝敬她们的,自己又能收回多少。”说着,越发无精打采起来。
琼玉苦笑了一声,道:“你哪里知道内情呀。”
本来她根本就不必进来伺候人的。
她父亲生前是专理伯爵府账目的大管事,母亲是张太君陪房的女儿,一家子俱是府里有些头脸的人物。父亲早年就给自己存够了嫁妆,只等着十五岁嫁人了。从小到大,她连一个碗,一个盘子都没端过,身边有一个奶娘和一个丫头伺候着,比府里的小姐也没差多少。谁知天有不测风云,父亲在外出收账的时候被歹人所害,在这之后,哥哥遣走了奶娘,丫头被嫂子叫去了使唤,又不经过她同意就签了卖身契,不声不响的将她弄进了三太太房里当差,所图的不过是每月八钱银子的月例和一个目的——巴结上三太太。
她进来之后百般不适,跟哥哥诉了两次苦,反而被骂了一通,说她不中用,也不过跟他一样是奴才秧子。嫂子就在一旁添油加醋。兄妹二人大吵一通,她一气之下也就不再回家了。嫂子平素会借着来看望她的名头时不时的进来坐坐,舔着脸使劲巴结着秋桂、春萝等几个在太太跟前得脸的大丫鬟,却连一句好话都不肯为她说,任由她被旁人揉搓。且兄嫂都十分吝啬,她的月例从来都被母亲要去,说是帮她收着好攒嫁妆,但她知道,母亲如今对哥嫂事事顺从,今后还指望着他们养老呢,能给自己留几个钱?父亲留给她的嫁妆她也早就不指望能拿回来了。
“水怎么还没送来呀,磨磨蹭蹭的被鬼绊住脚了?”春萝穿着水红色贴身短袄和油绿绸裤,一手挽着*的头发,一手掐着腰,不耐烦的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的骂。“如今真是没规矩了,洗个头发换个水都难,唉……”
“来了,来了。”琼玉和绣绒赶忙加快了脚步,一径将水抬了进去。
正房内。
烛火轻微的“噼啪”了一声,秋桂拔下喜鹊登枝的金簪熟练的拨了拨烛心,重新将绘有美人图的琉璃灯罩罩了回去,莹黄的烛光将美人身上大红宫装映衬得越发娇艳。
“说吧,侄小姐今天去见谁了。”梁氏问道。她盘腿坐在罗汉床上,下身盖着被,一张脸半隐在床帐的阴影处,发髻已经散开了,长长的乌发从肩头垂下,从浅金色的袍子上流过,最终没入了杏红缎锦被中,比白日看上去更柔和了一些。
秋桂却丝毫不敢怠慢,将从白升家的口中听来的话一五一十转述了一遍,又道:“已经派人查过了,那人姓孔,今年六十有三,原在曲阜设有学馆。前一阵子被请进京里讲学,人都说他是孔夫子在世,学问大着呢,教出来的弟子不是状元就是进士,如今朝里的御史程大人和两位翰林老爷便是他教出来的,连当今圣上都知道他,还曾赏赐过御笔亲书的匾额。”
梁氏若有所思的道:“此人我倒是听老爷提起过两回,说今后若有机会定要让亭哥儿与他见上一见,受些点拨。也许是玩笑话,但也不可否认,此人虽是一介布衣,但在朝中也有些人脉,若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要是光哥儿真认了他为师,遇到什么难事开了口,那做师傅的帮还是不帮呢……”
她眉头轻皱,五房这是要找靠山了?也算是别出心裁的方法。
“让白升继续盯着侄小姐那几个家人,看他们出去都做什么,一一回报我知。”
“是。”
梁氏眯了眯眼,这里可是京城,是她的地盘,竟敢在她眼前耍花样,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田氏……你果然教出了个好女儿。
此时,就在松涛斋的后罩院内,妙懿已换上了半旧的月白常服,除了右手腕上的佛珠外,将所有首饰都除了。外出做客见人时可不能像在家时穿的这样素净,否则遭人忌讳。
照例在内室摆好桌案,将小巧的白玉灵位取出,供在案上,点燃了三炷香,插在铜香炉内,妙懿跪在蒲团之上,心道:“父亲,如今一切顺利,您在天之灵一定要保佑女儿,保佑母亲和弟弟平安无事。”
她默念了一阵子,在心中将母亲临走时嘱咐她的事又全部重新整理了一番,找出有用的和能用的,再盘算着下一步该如何走。
这时候,浴桶和热水也已经备好了,妙懿沐浴更衣完毕,换上宽大的芙蓉锦寝袍,走到书桌前写字,打算将今日欠下的都补上。粗使婆子将水桶抬了出去,怀珠将澡豆、巾布等物收好,走到熏炉边上,从香囊里取出一小块杜若香放了进去,盖上盖子,回头见海棠和腊梅正静静的坐在桌前做针线,十足专心的模样。
海棠自那日偷跑出去见张延佑被妙懿抓了个正着后,已经收敛了许多。夜里也不总说头疼躲懒了,偶尔帮着做些零碎活计,比如绣花、缀角,缝些打赏用的荷包之类的。
怀珠暗自撇了撇嘴,也不知这回能收敛几日。她扭头看了看桌子上银壳子的西洋钟,还不到七点,心说有了这东西真好,看时间也方便多了。到底还是张家富贵,主子们房里个个都有这稀罕物,梁家却只有上房里才得见。
海棠察觉到怀珠的目光,遂冲她一笑,站起身殷勤的道:“怀珠姐姐坐我这里吧,我已经捂热了。”说着,挪到了一旁的锦凳上,将自己的坐褥让与怀珠坐。
“这怎么使得。”怀珠口里客气着,身子却已经走过去坐下了,伸手从针线盒里取出丝线开始打络子。
海棠暗骂一句“虚伪”,面上却笑得更殷切了。
西洋钟响了八下,妙懿搁下笔,吩咐道:“夜了,大家歇了吧,明日你们还要早起呢。”
腊梅看怀珠打络子看得目不转睛,表示想留下来跟着学。妙懿由海棠伺候着盥了手就让她回去歇了,自己又端出棋盘来,照着棋谱摆了一会。
就在怀珠卯着劲打一只梅花络子的时候,忽听腊梅道:“小姐要睡了吗?我去给小姐铺床吧。”她一抬眼才发现已经九点了,自己连钟响过都没有留意。
“我来吧。”怀珠依依不舍的看了一眼手里正做到紧要关头的络子,刚要放下,却被妙懿按住,笑道:“不必了,让腊梅铺床就是了,你打完这个结子再睡吧。”
见她不放心的模样,又狭促一笑,加了句:“你放心,有我看着她呢。虽比不上你弄得好,偶尔凑合一下也没什么。”
怀珠无力的道:“小姐……”
干嘛总是逗人家……
她心里这样想着,手下不觉加快了速度。夜里一向由她来守夜,睡晚了该耽误小姐休息了。
“啊!”里屋突然传出短促而尖利的叫声,怀珠再也顾不得许多,丢下手里的东西就冲了进去。只见腊梅坐在地上已经抖成了一团,床上的杏黄缎被掀开了一半,数条黑乎乎,婴儿手臂粗细的绳子堆在一起。怀珠仗着胆子凑近去瞧,忽见其中一条抽动了一下,吓得她“嗷”一声跳了起来,指着那团东西颤声道:“蛇……这是蛇……”
哪来的蛇?这里怎么会有蛇呢?
妙懿静静的凝视着床上那团死蛇许久,渐渐冷静了下来。倘若她只是个足不出户只知道在家绣花的女子,恐怕见到此情形会吓得半死,甚至吓昏过去。可饶是如此,她也被刚才诡异的一幕吓得心里“噔噔”乱跳。
“这些蛇怎么会出现在小姐的床上?”怀珠咽了口唾沫,转过头去不敢再看,“这里可是老太太的院子,谁敢这么胆大包天?”她的声音尖利得仿佛不似自己的一般。
妙懿没有回答。她看了一眼哆哆嗦嗦从地上爬起来的腊梅,扶了她一把,放柔了声音道:“此事与你无关,你先去外间坐一坐,吃些果子压压惊,顺便将门插好,不许放人进来,刚才发生的事也不要跟旁人透露半个字。”
腊梅胡乱点点头,跌跌撞撞的冲了出去。
妙懿转头凝视着床上的那团死蛇,微微蹙眉。怀珠有些激动的道:“咱们才出去了一日,海棠和腊梅都在家看家,可看样子应该不是腊梅,莫非是海棠?”她转念又一想,“如果是她,那又是受了谁的指使呢?谁和小姐有这样大的仇怨呢?”
答案几乎能脱口而出。她们进京才几日的功夫,能和谁结下这样大的仇,又值得下这样的力气去吓唬她们呢?
妙懿依旧没有言语。
“可那日小姐不是已经走了吗?她回来之后也似乎是志得意满的模样,不像是为那次来寻仇的,但也不敢肯定,毕竟她看见了张公子抓着您的手腕……”
妙懿轻声道:“原本是我想得太简单了,以为避着她便是了。这一切也许并不需要特定的理由,也许只是她觉得诸事不顺,想找个人来发泄怨气。更甚者,她也许还觉得我上去劝架的时候迟了些呢。”她自嘲般的笑了笑。并非是她阴暗,只是她见识过了太多的险恶用心。这世上大多数人都是欺软怕硬的。就好比在她家最落魄的时候,赶着上门欺负他们的竟然是那些受过长房或者其他族人气的人,那些背景深厚的人他们动不得,便来欺辱他们孤儿寡母。
有些事明明可笑之至,荒谬之极,却又真真实实的存在着。
怀珠气得直跺脚:“就有这样的人,斗不过旁人就拿不如她的出气,真是连一点品格都没有,还是大家子出身呢,连个奴才都不如。她们家如今正经连个官老爷都没有,听人说下一代再无爵位可袭,不过是个空架子罢了,还摆什么派头。”
妙懿淡淡一笑,道:“你生气也不过是因为她家没落了却不知收敛,想来世人皆是如此想罢。”
怀珠忙道:“她那是没安好心,小姐可别心软。”
妙懿点头:“我明白。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且咱们的境遇连她都不如呢,我也没那多余的心肠去可怜她。”
怀珠指着床上那一团,道:“我现在就去姑太太那里回明此事。”
妙懿摇了摇头,道:“不可。”
见怀珠满脸的困惑,妙懿缓缓道:“我自有主意。”
次日一早,秋桂入得梁氏的正房来报:“侄小姐病了,恐今日不能过来给太太请安了。”
梁氏难得的从账本中抬起头,问道:“什么病?”
“尚不清楚。据伺候的丫鬟说是夜里被梦魇着了,受了些惊吓,晨起时身子不太爽利。”
病得真不是时候。
梁氏略一蹙眉,道:“那就去外面药堂请个医术好些的大夫给侄小姐看看,从后门领进去,钱从我私房里出,不必惊动老太太。”然后再次低头看账。
——小小年纪就颇多心思,根本不是享福的命。
大夫很快就被请来了,最后诊出是夜里受了惊,有些发热,又开了退烧安神的方子。等送走了大夫,梁氏又吩咐人道:“你去问问伺候侄小姐的人,究竟是怎么被惊吓到的。不必惊动侄小姐。”
妙懿坐在床边,看着正躺在自己床上的腊梅,只见她面色潮红,双目紧闭,偶尔发出一两声极轻的呓语。刚才一个婆子领着大夫过来,其实是帮腊梅把的脉。她昨夜才是真的受了惊吓,连回房的力气都没了,就在外间打地铺睡了;妙懿则和怀珠一个睡在外间的榻上,一个睡在脚踏上,一宿谁都没睡踏实。腊梅夜里发高烧说胡话,于是妙懿干脆将计就计,一边命人回禀梁氏,一边将里屋的被褥都撤下,换了新的,将腊梅扶进去躺好,反正只要放下帘子,也没人知道里面的究竟是丫鬟还是小姐。
怀珠轻手轻脚的走进来小声道:“刚姑太太房里来的人来,偷偷问了海棠,我就躲在墙根听了一耳朵。”
妙懿替腊梅掖了掖被角,也没抬头,单问:“海棠是如何答的?”
“她知道的不多。不过我早上出去收拾昨夜那团‘东西’的时候正巧撞见她出恭。”
妙懿点头,有海棠这个旁证在,事情反而能显得更真实些。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剩下的问题就是要如何既不伤了不该伤的人的面子,又要达到自己的目的。最好的办法就是让这件事轻描淡写的过去,不过该知道的人还是会知道的。毕竟她现在住的地方可是伯爵府的正院,多少双眼睛都盯着这里呢,昨夜那么大的动静真的没人知道吗?
怀珠有些紧张的看着面色潮红的腊梅,道:“要是姑太太查出了真相,过来看望小姐可怎么好?”
妙懿摇了摇头,道:“看大夫的时候是不得已才将她挪进来的,且不宜再被挪动。而且……”她翘了翘嘴角,“我猜姑母是不会来的。别忘了,老太太也是姓顾的。”
投鼠忌器。以现在的形势看来,她若是还想在伯爵府住下去,这个哑巴亏暂时是吃定了的。
果然,直到腊梅重新活蹦乱跳起来,正房都没有任何动静。反而是赵家有了消息,赵侯爷领着儿子赵志熙和女儿赵思婷、赵思颖来张家做客。继室贺氏夫人人虽没到,但也备了一份厚礼给大小姐,一时间府中的气氛轻松许多。赵侯爷此行将婚期正式定下了,张太君一高兴,又赏了好些东西给孙女们,连妙懿都有份。除了妍凤的特别多出了一整套头面,包括凤凰展翅镶七宝赤金顶簪,满冠,掩鬓,分心,头簪外,剩下的张家三位小姐与妙懿、顾淑蓉得的东西都是一样的,都是四匹上等衣料,四串迦楠香数珠,一对红珊瑚串珠,一个赤金西番花璎珞圈,一支赤金掐丝缠枝莲花发箍,一对苏绣屏风,另有各种纸笔摆件玩器等物,怀珠数得手都软了。
而且妙懿的那一份比较特别,是由赤金亲自送来的,其余的都是各房的大丫头去库房领的。
赤金一见妙懿就笑道:“老太太好些日子没见着侄小姐了,今儿早上还念呢,说这几日身上发沉,也没精神,才听说了前些日子小姐受惊找大夫的事,被唬得一跳。老太太一直惦记着小姐身子,这不,特特的嘱咐了我一定要亲眼过来瞧瞧才安心呢。”
妙懿忙道:“是我不对,劳老太太惦记了。”
一时又要过去请安,被赤金按住,道:“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的,将身子养好才是正经。老太太说了,她心疼大小姐的时候,又何尝不心疼您呢?”
妙懿含笑不语。
赤金也并没有多留的意思,只是随意扯了些闲篇,没坐一会就告辞离去了。
她离开后,妙懿用帕子抹掉唇上淡青色的口脂,喝了口茶,将一旁伺候的腊梅唤到身边,温言道:“你也瞧见了,连老太太都惦记着我的身子,派了赤金姐姐亲自过来瞧我。只是那日反而是你受到的惊吓最大,若是被外人知道了……”
腊梅忙跪下,急切的道:“自然是小姐病了,婢子亲自照料的,不敢懈怠。婢子原本是在灶下做粗活的,能进来伺候小姐就跟做梦一样,小姐千万莫赶我回去。小姐的救命之恩,腊梅这辈子不能忘。”说着,“砰砰”的磕头。
妙懿亲手将她搀起,柔声道:“你别急,这件事再不会有第四个人知道的。”
自此之后,腊梅伺候得比往日更加尽心,妙懿待她也与往日有了些许不同。
这件事似乎就这样轻描淡写的揭过去了。
又过了两日,原本被分来伺候妙懿的一个婆子忽然感觉肚子疼,管事媳妇来看时说是像得了传染病,也没传大夫,晌午刚犯的病,午后就被送出去了,再没回来。后梁氏又拨了一个姓齐的婆子给她使唤。
之后一切照旧。
这一日午后,张妍鸾得了闲,思量着许久没见妙懿,想过来探望。还没等走到门口就听见屋内传来一阵笑声。透过半开的雕花窗格,却见妍莺和妍燕一左一右坐着,中间夹着妙懿,三个人正在吃茶,桌上的雕朱漆菊纹盒子里散放着扇子、荷包、香坠子、巾帕等物。
妍燕手里正摆弄着一个燕子形状的五彩络子,燕子口中衔着金珠,尾后尺长的穗子上缀有散碎玉片,精巧可爱。
妙懿抿了一口茶,道:“这是我的丫鬟没事时随手打的,妹妹要是喜欢就拿去玩吧。”
妍燕下意识的朝妍莺望了一眼,只见她笑眯眯的道:“梁姐姐这里丫头的手都比别处的还巧些。”
这就是并未推拒。
“多谢梁姐姐。”妍燕连忙道谢,将络子牢牢握在手里,生怕妍莺再改主意。
对于妹妹小家子气的表现,妍莺只装没看见。不过是些散碎的金玉珠子罢了,他们四房给她的见面礼可是一枚金累丝镶明珠的簪子。她四下里随处打量着,不住的赞道:“姐姐这屋子真好,瞧着比我们的都别致呢。”
妙懿深知妍莺的性子敏感刁钻,笑了笑,没有答言。多说多错。
正巧此时妍鸾进来了,妙懿忙起身迎了出去,妍莺和妍燕也站起身让座。
(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