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无疑是个很好的交流感情的机会,布兰登和何丽雅对望,在这个吃下午茶的下午,会客的会客室。阳光恰到好处的照射在两个人脸上,如同婴儿的手在抓挠,像是天使一样要把凡人心里的七情六欲全部勾搭出来。
无奈,这个房间里明显不只有这一对欲待启蒙情愫的男女。
“父亲,父亲?父亲!”锐利的女声急切的昭示自己的存在,她的声音越来越大,一阵急鼓敲打,“继续念呀,你看什么?”她的目光随着布兰登看的方向而去。
在不同的人眼里美的标准总是存有巨大差异,这真是确确实实的真理。例如此时,贝丝看着何丽雅的脸,觉得她嘴角沾着面包的碎屑,表情呆滞,毫无淑女风范可言,心里只存着鄙夷。
然而在布兰登的眼里,这一幕却生生是极可爱而美好的。何丽雅的脸算不得漂亮,但却是一张可爱的包子娃娃脸,十分中国,这在轮廓深邃的欧罗巴人种中是很少有的。此刻她的脸上还带着被阳光带动而泛红的健康神色,小而嘟起的嘴唇旁有几颗带有情趣的碎屑,并不影响这一切美感,少女的天真可爱直击他的胸膛。
养女的呼唤让布兰登不得不回神,他尴尬的朝着贝丝一笑,然后继续念诗。仿佛诗歌的世界能带走他开始有所察觉的出现在尘世的烦恼。
何丽雅有些心虚的挑眉,不去回应贝丝投射而来的杀人射线。穿越以来她第一次真正的觉得有些不知所措,脑子像是突然木了,她伸手去拿座上的茶杯,猛地喝了一口茶,然后微妙的喘息。
布兰登好听的声音再次响起,打破了这个屋里短暂的寂静。但这次何丽雅却有些坐不住、听不下去了。她觉得没来由的心情焦躁,屋内的气温似乎也瞬间升高了,至少她摸着自己的脸颊滚烫让她有了这种感觉。
匆匆忙忙站起来告辞,然后回到自己的房间,倒在床上。
她不得不承认,她再一次花痴起了布兰登。
手里抚摸着佛珠,何丽雅心烦意乱。她不是没谈过恋爱的人,很明白刚才那一瞬间眼神后面自己心脏乱跳的感觉是什么。她有点喜欢上布兰登上校了,以一个女人纯粹的欣赏男人的角度。老天知道,她是个正常的22岁的女人,谈过一次恋爱,也有很正常的性取向,面对优质的雄性生物,很容易出问题的。
虽然她在看《理智与情感》电影的时候已经对屏幕里的上校花痴得不行,然而真正面对本人,感觉还是不一样的。这个保守、正派却又富有男性魅力的英国绅士,从他救了自己的那天起,就该知道面对他有多么容易沉沦。
怎么办?自己跑到这个地方来,真的要在这里谈恋爱?对象还是布兰登上校?这这这,这也太诡异了吧?想一想,现在的情况似乎是达什伍德一家还没到巴顿庄园附近的乡舍里居住的时候,至少没听见这样的消息。那么,布兰登上校还没碰见玛丽安,没有碰见后面那个他一见倾心的女子。如果故事真的朝着原来的既定轨迹发展,那么,等到玛丽安来了,布兰登上校就会顺其自然的坠入爱河,那么,如果自己爱上了布兰登上校,最后,换来的结局必定会很凄惨。因为他的心会给另外一个人,而自己,只能是傻傻的暗恋一场。
何丽雅咬牙。
不行。
与其待在这里控制不住的滋长对布兰登上校的感觉,不如暂时避开,另外找一个地方去冷却感情。何丽雅有把握,她是个自控能力很强的人,而现在她对布兰登的感觉才刚刚萌芽,只要能躲开一段时间好好的冷静下来,那么,也许喜欢就最终只会是喜欢。她来到这个莫名其妙的世界,已经够慌乱够倒霉的了,不希望再有任何的波折,至少现在不想。
于是打定主意的何丽雅,在第二天早上的餐室里,一边挑着盘子里的烤香菇,一边说出了她的决定:“上校,我想到巴顿庄园里去住几天,可以吗?约翰爵士和詹宁斯夫人的邀请不能老是回拒,前天的时候你告诉我他们再次来信要求我去那里,如果我真的再说不,就实在太不礼貌了。”她有些心虚,不敢看布兰登的表情,第一次觉得盯着贝丝的脸也不错。
果然如她所料,布兰登还没有开口回应,贝丝已经展开了笑颜:“丽雅小姐,你说你要去巴顿庄园,是吗?这真是个好消息,那里很不错,我想约翰爵士和夫人,以及他的岳母詹宁斯夫人会给你很好的照料,你可以在那里多住几天。”
何丽雅从容的点头:“我想我会在那里多住几天的。”一边说,她一边将最后一小块香菇扫到盘子的角落,将自己的鄙视眼神全部投射到了可怜的香菇身上。
“你确定要去?”布兰登的语调似乎有些低沉,但嗓音却保持了镇定,“我想这个决定很好,约翰爵士来信里已经催促了好几次了,他的热情总是让人无法抗拒的。不过,你打算什么时候去?我叫伦斯特替你准备马车,同时我想你需要一个同去的人来帮助你,你可以从女仆里选一个人跟你一起去。”他握着叉子的手有些不自觉的握紧,好在没人注意到这个细节。何丽雅目光躲闪,贝丝则沉浸在突然而至的惊喜消息里。
“我想明天就走,好吗?”何丽雅淡淡的说,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急迫,“让安娜陪我一起去吧。谢谢你,上校,你真的给了我太多帮助了。”
布兰登微微一愣,“明天就走吗?好,我一会儿派人给约翰爵士送信。”
没什么东西好准备,何丽雅只是带了几套换洗的衣服,就在第二天和安娜一起上了去巴顿庄园的马车。
一大早阳光尚且躲在云层中没有露面,德拉福庄园门口已经准备好了马车。布兰登在马车旁,送何丽雅上车。直至马车走远,也并没有多少话说。他站在德拉福庄园门口,看着渐渐消失在远处的马车小黑点,轻叹一口气,觉得心里什么地方像是忽然空了一小截,竟有些空虚无聊之感,心里有奇怪的焦虑和烦躁。他摇着头转身返回宅邸,挥走在自己脑海里出现的何丽雅的笑颜,嘱咐女仆上去敲门,让贝丝小姐下来用早餐。
马车在英国乡村小路上颠簸。安娜已经很久没有离开德拉福庄园外出,兴奋得像是在旅游。何丽雅盯着窗外慢慢变幻的乡野风景,倒是一副没什么兴致的模样。
提出到巴顿庄园,并不算什么好主意,却是个不得不实行的计划。心里面明明把面对詹宁斯夫人和约翰爵士会遇到的情景想了几百遍,又把布兰登上校的脸想了几千遍,两相对比高下立现。可何丽雅咬牙,还是决定要踏上这条不会省心的,通往巴顿庄园的路。
她怕了感情,就在几个月前,她在火车站站台上遇到了这辈子永生难忘的感情挫折。就算她穿越到了这里,她也没有忘记那是一种怎样的滋味,被感情所戏弄,她不期望还有再一次。
现在的她,像个立志守寡三十年好立起贞洁牌坊的烈妇,一门心思只想要清心寡欲。
不知道在马车里磨蹭了多久,巴顿庄园好像远方的海市蜃楼,在安娜一次次期待的欢呼声中依旧没有如期而至,而是在车窗外泡沫一般消失。
“你到底去过巴顿庄园没有?怎么老是给假情报?”何丽雅忍不住对着安娜吐槽,“忽然觉得带你出来不靠谱。”她用中文嘀咕。
“你不会是报复我吧?因为我害得你和詹森要分开一段时间。”何丽雅问。
“没有啊,丽雅小姐怎么会这么想。”安娜一脸憨厚纯良老少无欺的样子,惹得丽雅没法多说,只是自感无趣。
马车里安静下来,可几分钟之后,又突然热闹起来。
不知道是撞上了什么东西,马车突然左右上下摇晃,剧烈得何丽雅屁股都离了位子腾空而起,安娜一脸的兴奋劲儿也在猛地撞到玻璃窗后偃旗息鼓。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何丽雅跳下马车,朝着车头走去。“约瑟,出什么事了?”
老马夫站在马车旁的小路上蹲着叹气,嘴里骂骂咧咧,何丽雅走到他旁边,才发现事情有些出乎意料的棘手。
不知道路面上哪里来的几块尖锐的石头突出地表,刚才马车经过的时候,两匹马中的一匹不慎踩在了石子上,小腿被划了一大道口子,正鲜血淋漓。何丽雅深吸一口气,看着那明晃晃的血迹,觉得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慌乱之中,哪里还顾得到那么多,急性子的何丽雅看见那马瘸着腿悲鸣,立即同情心泛滥。她四处张望了一下,然后果断的把自己的衣服下摆撕下来一大块,包在了马腿上。一旁的老马夫约瑟看得呆了,张大嘴吐不出一个词来。
事情开始失控,在把马的伤口处理好后,被撂在路旁的这辆马车仍旧开动不起来。这里距离巴顿庄园已经不远,约瑟提议自己走到巴顿去找人来帮忙,等到约瑟一走,这车上便只剩了安娜和何丽雅。何丽雅给马绑腿弄了一身的血,裙子也撕了个大口子,一脸狼狈,颓废的坐在路边大石头上喘气,安娜坐在她旁边,叽叽喳喳像只麻雀似的闹个不停。
约瑟走后,大约过去半个小时后,重新躲进马车里的两个人听到了远处渐渐响起的马蹄声。何丽雅派遣安娜探出头到车窗外看情况,安娜伸头出去,很快又收了回来,吐了吐舌头,她说:“上帝,并不是老约瑟回来了。”
“那是谁?”何丽雅揉揉突突突猛跳的太阳穴,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
“两个陌生的男人,骑着马过来了。”安娜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