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上陷入沉睡了。
时间是晚上过十点左右,但夜深沉的就像是丑时三点一样。
连续昏睡事件的影响吧。
在夜暮笼罩的镇上,一点光亮也无,外面连人影都看不到。
「要去柳洞寺调查啊……小圆你未免也说的也太轻松了吧。」
Saber挥着胳膊,斜眼看着圆香。
「啊啊。可是我也只能想到这种笨办法了。沙耶加酱反对吗?」
「还用说吗——我是你的剑,当然一切照小圆你的意思啦。」Saber一笑,「刚才只是吐槽,吐槽而已啦。」
「谢谢你,沙耶加酱。」圆香露出安心的笑容。
「而且啊,那座山充斥着不吉祥的气息。因为这个镇上最能用来加强灵力的,就是那块土地了。的确拥有调查的价值呢。」
「那么就决定了。快点出发吧。」
去柳洞寺见Caster——想必要是凛听见一定会反对的吧,或者会陪着自己一起,不过凛来了的话就是去宣战了。
她不想这样。
平心而论,卫宫圆香虽然面对葛木宗一郎这种一板一眼的教师很苦手,但确是心怀敬意的。
可以的话她真的不想与之为敌。
葛木老师是不是被Caster操纵了?
圆香这么想着,如果是真的那就更有必要找老师谈谈,将他从Caster的魔手中解放出来。
她们以小心翼翼的姿态来到寺门前。
「………………」
缠绕上肌肤的夜晚空气徒然变冷。
有什么不对劲——两人可以清楚地感觉到。
仿佛从踏入这座山起,她们就被异常的常识包围住了。
「……!」
Saber拿出了武器,护在了圆香身前。
「怎么办,还进去吗?」
Saber语带紧张地问道。
「……既然都到了这儿,也不能退缩了。」吞了一口口水,圆香握住发颤的双手,定下心神,「而且,我担心会不会有人受伤。」
柳洞一成——圆香的好友也是住在柳洞寺的,圆香很担心他。
「知道了。」
点点头,Saber显得更为谨慎。
……通过寺内,走上通往里面的走廊。
木板走廊相当黑暗,每走一步就会发出嘎嘎声响。
四周安静得诡异,一个人影都看不到。
被气氛所影响,圆香和Saber都下意识地放轻了呼吸,相互无言。
在这沉默到难以忍受的气氛中两人走出走廊,继续向寺院的里面走去时。
在这一瞬间——
子弹出膛的声音响起!
「小圆!」
「咦…………!?」
还没理解到发生了什么——瞬间,圆香从走廊被弹飞到正殿去。
下一秒,圆香刚才所处的位置被子弹贯穿。
爬起来后圆香发现是Saber将自己弹飞救了自己一命——「沙耶加酱!」圆香立刻叫着从者之名跑回走廊——
却发现Saber亲手将眼前的出口,紧紧的关住。
「沙耶加酱!?喂,你在做什么啊……!」
圆香敲着门扉。
到底是用了什么魔术,被Saber关上的门扉变得像是铁块般的坚固。
「发生了什么、开门啊,沙耶加酱!」
在那化为铁块的门的另一端。
「呯呯」的,子弹撞到门上的声音不绝于耳。
剑与子弹的交击中,Saber在门的对面发出呐喊——
「小圆你快点逃!这次的敌人是对着你来的!」
「什──什么敌人!?是Caster吗!?」
「不对!我不也太清楚……但那个家伙——用的是Rider的武器。」
从圆香的角度可以听到,Saber的语气中带有强烈的惊讶。
「你说Rider……!?」
那个金色的,优雅的从者?
「不会的……」
Rider绝对不会在暗地里偷袭——圆香就是如此确信,那个金色少女就是给她这种感觉。
「放心吧——我很快就能分出胜负。在这之前请小心自己──!」
Saber的气息渐渐远去。
脚步声高昂,是Saber趁着在挥中Rider的攻击的时机,就一口气的冲了过去吧。
「可是,叫我自己一人待在这里──」
圆香显得相当焦急。
嫌恶的预感、毫无由来的焦燥,占据着思考。
──这个地方。
感觉在这座山里,Saber独自一个人会碰到无可挽回的事情、要快一点──
「同调开始——!」
就在圆香深呼吸静下心来,在脑中构思能破坏这门的弓箭时——
「────!?」
光线暗了下来。
不,一开始就没有什么亮光。
是照着黑暗正堂的月光被遮住了。
「────咦?」
……有股异臭。
腐肉的臭味、伴随着刺耳的虫子振翅声。
圆香慢慢转过身,在看见对方的刹那脸色苍白。
「────间桐脏砚。」
像是和自己恐惧作对一般,圆香死死瞪着眼前的黑暗。
「──喀。飞蛾扑火、用来形容你正好,卫宫的小卒。」
响起呵呵大笑声。
潜伏在某处的,正是那老魔术师的妖气。
「糟了,沙耶加酱……」
圆香退了一步,背靠在了门上。
并不是在活了好几百年的妖怪面前,感到恐惧。
现在圆香满脑子里,只担心着不在这里的蓝发少女的安危。
***
被逼出了走廊,逼近的Saber才发现对方居然骑着染成黑色的机车。
令Saber感到诧异的是,这辆机车和Saber所见的Rider的坐骑一模一样,只是像是在墨里浸过一般变成了纯黑。她还是透过街灯与月光反射了一部分,才好不容易判断出那黑影应该是辆机车。
黑色的身影在与Saber保持着一定距离的地方停下了。
「你究竟是什么——!?」
借着微薄的月光,那个「人影」现出身形。
人影穿着一身黑色的机车骑士装,上面没有任何多余的花样或是徽章,感觉像是把原本就很黑的黑衣,又浸了一次深沉的墨色似的。
要不是英灵的夜视能力都很出色,恐怕根本不会发现有个人在那里。
更重要的是——
「头……!」
Saber不自觉地退了一步。
女性的身体上,原本应该有头的地方竟空无一物!
不仅如此,那个触目惊心的断口处,还缓缓地升腾黑色的雾气。
「这是……什么啊!?」
Saber无法理解那是什么。
那是——被间桐脏砚的虫子所操纵的,Rider的无头亡骸。
但就算能够用虫子使役身体,终究本体为灵体的已死英灵还是会受到规则限制而蒸发在世间。
所以才有了那身黑衣——那是间桐家所收藏的,类似圣骸布一般能够屏蔽灵体散发的礼装。
从空空的脖颈出袅袅上升的黑烟,便是死后英灵灵体的蒸发表现。
英灵之身不容亵渎,间桐家的虫子能操控便已勉强,根本无法提供投影出的枪支魔力——那即是说,现在的无头Rider发动的魔术,全是靠牺牲这个残躯所换来的。
不过——
「装神弄鬼——小圆还在等着我呐!」
Saber发出呐喊,脚下发力朝着无头Rider冲去——
从本来离有十间距离,瞬间缩至只离三间──五公尺。
若是她──Saber的话,那是仅只踏一步过就可以、把无头骑士一斩两断的距离。
可是,这敌人也明白。
只要一被靠进就不得不分出胜负,所以她的开枪,是为了不被靠进而后退着。
刚才悄无声息的机车发出马一般的嘶鸣,疾速奔驰。
────火花四散。
迅雷不及掩耳地开了三枪,可是那对Saber行不通。
不论用武器将子弹挡住,就算被直接击中,Saber的自愈能力也可以完全无视这燧发枪的伤害。
Rider像是毫无感觉一般,依旧不断开枪。
「没用没用没用!」
在不顾自身的拼命攻势下,Saber跟近到了Rider的身前。
「───我还急着回去呢。再见了,鬼祟的家伙。」
对无法开口的对手,Saber挥溢满海色魔力的一斩。
分出胜负了。
连防御、躲避都无法办到。
——这本就是理所当然的事。
被亵渎了尸体、苟延残喘的Rider魔力本来就比不上Saber。
再加上被虫所操纵的残躯,根本就做不到Rider本人那般战技高超。
「——消失吧!」
干净利落的——Rider被一刀两断。
那是极其漂亮的分割,从腰部被斩成两段。
黑色的断口扩散而出的大量黑雾,无头Rider——
就此退场。
——的同时。
「────────什!?」
「它」,覆上了她的脚底。
「────咦────?」
维持着斩断的动作,Saber呆住了。
潮湿的空气,瞬间就冻结了。
庞大的恐惧攫住了Saber的心脏。
「啊────────」
无法动弹。
在超越一切的恐惧中,Saber战栗着。
走廊一片漆黑。
就算藉着银白的月光也照不亮的影子。
那是────
她在渐渐消失的意识之中所看到的。
只是瞬间便理解了。
——「它」是吞噬Servant的、天敌一般绝不可能逃过的存在!
影子不停入侵。
「嗯…………!啊───鸣、啊────」
从脚底开始,腐败起来。
脚趾头和两腿的感觉,完全没有了。
她的两脚,已经变成既存这个在世上、又不存在这个世上的东西了。
更重要的是,无数的负面情感随着黑影的侵蚀爆炸一般地侵入了Saber的大脑。
弱。弱。好弱。好弱。太弱了。弱死了。怎么这么弱。难以置信的弱。这真的是Saber吗?明明是最强职介居然这么弱?被Lancer击败(好弱)。被Berserker肢解(弱死了)。被Caster吓退(太弱了)。无法赢过Rider(怎么这么弱)。无法赢过Archer(难以置信的弱)。被Assassin以望尘莫及的剑技折服(这真的是Saber吗)。弱、弱、弱、弱、弱——————!!!
以为他会喜欢你?以为自己能得到爱情?以为自己能守护正义?憧憬的对象背叛了自己。亲友背叛了自己。世界背叛了自己。这个世界值得守护?人类值得守护?究竟是为了什么而活着?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呐告诉我为什么————
「啊啊啊啊啊啊啊────!!!!」
从Saber口中,发出凄厉绝望的惨叫。
不祥不吉之气息,已经开始从Saber身上散发开来。
侵食脚底,伸到腰处的影子。
连月光都能吞噬的黑闇,业已变成她自身。
从心底深处散发出来的诅咒,是「它」最最喜爱的食粮。
那么──已经、完完全全的来不及了。
……影子不断往上攀升。
在蓝色剑士模糊的视线中、
「对不起──小圆。」
像是要寻求氧气般地吐露出后,Saber闭上了陷入死寂的漂亮海色眼睛,然后——
就此沉入昏暗的泥沼里。
***
眼前的是,存活了五百米的,Makiri家的大妖术师。
像自己这样不过学习魔术数年的半吊子是不可能赢得过的。
「真是不幸呐,卫宫家的小姑娘。」
老人令人悚然地笑着。
「本想今晚解决掉Caster,却不想那女人早先一步撤退。人去楼空,害得老朽只得白跑一趟。」
如此说着的老魔术师周围,有着叽叽蠢动的东西存在。
「——本以为是这样。」
不,蠢动的东西不只在脏砚的周围而已。
黑暗的影子,遮断月光而移动着。
「──虫……!」
就算看不到也能知道。
那黑黑的东西是细小、惹人讨厌、聚的密密麻麻的虫群。
这间正殿的四个角落、每一面墙壁,都铺满了比闇夜还要黑暗的虫子。
这里的空间,被吱喳吱喳爬在墙上的虫子声、和肉的腐臭味所支配。
「为什么——先前你不是还说你并不参加本次圣杯战争吗?」
圆香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努力忽略那令人不快的响声这么发问。
「形势在变,小女孩。」
……使虫脏砚明显的现出他的愉快。
「既然『它』已经出来了,那么老朽也可以陪其一起大展身手了。」
「『它』……是什么?」
圆香跟着念道。
「…………」
脏砚没有回答,薄薄的嘴唇依旧表现出愉快的笑容。
圆香大脑转得飞快。
单靠自己,是不可能与整个房间里的几万只虫子为敌的。
只要脏砚一下令,不管怎么抵抗都会被虫子波浪吞了进去吧。
───不对,就算如此。
使尽全力向外逃脱的话,或许可以脱离险境也说不一定。
就算再怎么多,也不过是虫子罢了。
她不认为,在短短的几秒钟之内会对一个人类做出什么事情来。
「好吧,老朽可以等。你是要相信Saber一定会赶回来呢、还是要用那把武器杀掉老朽呢、或者是要赶走我的虫子们跑到外面去呢。让你选择喜欢的死法也好。」
「…………」
看起来像是圆香无论如何都不可能逃出这里的态度。
她抚摸自己的左手背。
……要使用令咒吗……?
比起自身安危,她更担心此刻正在哪奋战的Saber。
毕竟对方是那个活了五百年的老妖怪,会做出什么事都不奇怪。
「————好。」
如果令咒回应了身为Master的自己的愿望,那么就算用掉全部,圆香也要把Saber叫回到自己身边……!
「沙耶加酱──」
圆香一边瞪着眼前站在黑暗中的脏砚、一边把意识集中到左手。
命令只有一个。
她要现在立刻就把Saber叫到自己面前──!
「啊咧…………………………!?」
发现时已太迟了。
伴随着左手的火热感,被凝聚的魔力照着Master的愿望解放掉——
随着轻微的痛感,颜色渐渐的消去不见了。
「咦────?」
──这是失败吗。
正在圆香怀疑是因为自己不知道令咒的使用方法,还是使用方法错误时。
「……哼。不管你怎么做都没用。是不是一被威胁,就会减少十年左右的寿命呀?」
刺耳的笑声。
……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像是垂死挣扎的凄厉叫声。
左手痛了起来。
左手手背麻痹起来。
令咒像流血般地,急速的失去色泽。
「这么会────!?」
有种厌恶的预感。
有种厌恶的预感。
有种厌恶的预感。
左手的疼痛。
平息下来的叫声。
「哎呀,那是千真万确的事实喔。如果你是Master的话,也能判断出来的吧?自己的Servant啊,已经从这个世上消失的事实啊!」
气息──使虫的老魔术师,伴着肉眼可见的杀气,冷笑着。
「——以及,跟随着自己从者的脚步,一起消失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