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苍县二十里外,一条宽阔的官道上,几棵老杨树,所有的树皮被刮下,就连一些粗树枝上的树皮,也丝毫不留。
一阵阵逃荒的灾民,灰头土脸,面黄肌瘦向着远处走去,与千苍县背道而驰。
官道上,两匹灰色鬃毛的大马在前方开道,十几名士兵手持铁矛,负甲而行,保护着一辆马车。
马车前坐着的一个马夫,手中握着缰绳,缓缓而行。
“停车。”马车上有一位中年人,从车窗中探出一颗脑袋,看着官道两旁的情况,到处都是拖家带口的人群,向着其他的地方逃荒。
“顾大人,这里的灾荒比之前看到的,要严重很多。”坐在马车前的轻年,身穿甲衣,身侧是一柄绣春长刀,可以看出马夫就是这个队伍,拳脚功夫最厉害的人。
逊粮官顾城,是延月郡派出视察各县镇的特使,留有胡须,看着道路上有一头拉车的驴,忽然瘫软倒地,周围的人蜂涌而上,有的人则是拿着菜刀,直接砍在瘦驴的身体上,鲜血四溅,一只瘦驴迅速被众人分尸。
“你们,你们这群强盗。”老汉看着自己的驴被人杀害分尸,开口骂道,却无人理睬,驴车上的一位老妇人则是埋头痛哭。
“光天化日之下,你们居然敢强抢老人家的财产,快给我拿下!”顾城看着几个年轻人,肩上扛着驴肉,有的人甚至抢夺老俩口的包裹。
十几个名士兵挥动手中的铁矛,将几个带头抢夺财物的兄弟,包围了起来,喝道:“抱头,蹲下。”
几个轻年看着十几个士兵,手中拿着武器,畏畏缩缩蹲在一处。
顾城走到了两个老人的车前,开口问道:“老人家,你们这个千苍县,怎么会有如此多的人,逃难啊?”
老人看了看顾城仪表堂堂,并没有开口说话,眼带鄙夷,放弃了木车,和老妇人捡起了几件残留物品,避而远之。
天下乌鸦一般黑,红衣赏黑心肠。
顾城看着老人微缩在车旁,有些害怕,并走向了几个抢夺物品,分尸瘦驴的几个轻年人前,开口喝道:“你们为何强抢他人的物品?”
“屁话,当然是为了活命了。”一个年龄最小的少年,约莫十一二岁,手中拿着一柄菜刀,一只手拿着一只驴腿,脸色蜡黄带着几道鲜血。
“放肆!”一个士兵手中的铁矛指向少年的身体,吓得少年向后退了又退。
“大人啊,小孩子不懂事,如果要处罚,就处罚我吧……。”一个中年人,孩子们的父亲,跪在顾城身前,开口求饶。
顾城挥了挥手,一群兵士则是收回了铁矛,让几个轻年人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下来,看着少年,开口问道:“孩子,你们这个县城,难道没有分发救济粮吗?”
“发了,全是有霉的坏粮食,根本不能吃,吃了,还要花钱治病呢。”少年看着顾城,此时和颜悦色,少了几分胆怯,开口回应,童言无忌。
顾城听着少年的话,伸手摸着孩子的头,笑道:“那,你们也不能抢夺别人的财物,这样做,岂不是和那些草菅人命的官人一样了吗?”
少年看了看远处被一家兄弟抢夺的老人家,不舍的,将手中的驴腿递了出去。
顾城看着一群人向着远处逃离,人们看到官差,都避而远之,谁都不想引火烧身,说出对自己不利的事情。
枪打出头鸟,好死不如赖活着。
“除暴,安良,你们两个在这里,将此事办妥,我与展锋先去千苍县走一遭。”顾城上了马车,换了一套便装,骑上了一匹黑马与展锋,消失在了官道上。
“抓住了别人的把柄,才能索要钱财,他娘,的,没有一个好玩意儿。”少年的父亲看着顾城与展锋骑马而去,冷冷开口。
千苍县的灾荒,是穷苦人家的灾荒,与一些富人官家无关。
蔡蝶儿所在的区域,属于官府重点的保护对象,同时也是照顾对象,因为有钱,官府怎么舍得让油水流到贫穷人的手里。
早上几个官差,来到了高泽居住的宅子前,为首的是叫张冲的守卫,张冲最近升职了,做起了收保护费的好差事,敲了几下蔡家小院的门。
院中的狗,犬吠了几声。
高泽推开门,看着张冲带着几个官差站在门前,开口问道:“不知几位差爷,有何贵干?”
“呦,小子,你辉煌腾达了。”张冲和高泽有过几面之缘,当时的高泽面黄肌瘦,破烂不堪,如今竟然在千苍县最富饶的区域居住,真是让人想不到。
高泽听着张冲的话,看着几个官差手中都拿着储钱袋子,皱着眉头。
“最近世道乱,我们负责保护这里的安全,每家每户每日收取一两银子,破财消灾。”张冲缓缓开口道,伸头看了一眼宅子中的布置。
院子里,都是蔡蝶儿和李瓶儿两人栽种的花草,散发着淡淡的香味。
“怎么了?”李瓶儿听着张冲的声音,走了出来,看着几个官差,高泽靠近李瓶儿的身边,低声说了几句。
“给,一两银子。”李瓶儿从袖中掏出了一两银子,让高泽递到了张冲的手中。
“蔡大福都快死了一个月了,没想到,蔡夫人的日子,过得还挺滋润。”张冲拿着银子,眼瞅着李瓶儿,最后带着其他几个士兵,向着其他的地方而去。
李瓶儿走回了房中,高泽发髻中隐藏着的鬼麒麟开口道:“那男人,好强的一股骚气,比狐狸窝还熏人。”
“风紧,不扯呼。”高泽叮嘱鬼麒麟,少说浪骚的话,高泽走进了房子帮着蔡蝶儿背着书包,向着南山的育英书院而去。
南山下的清溪,干涸了,水中的鱼虾全部被人逮捕而食。
授业室,许多学生踩着铃声入座。
“叮当!”育英书院发出几次的铜铃声。
讲台上,寻夫子坐在靠椅上,手中拿着戒尺,看了台下的学生一眼,发现高泽不在,皱了一下眉头,缓缓开口念道:“翻开第九十九页,今日学习刘禹锡的《陋室铭》。”
“莲也,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学生的诵读声,从授业室发出,传到南山各处。
高泽坐在一片竹林的南山坡上,看着眼前的一片金黄色的菊花。
远处的山道上,有一个人踏阶而上,身后跟着一个拿剑的年轻人。
“一尺无量功德光,善人也。”鬼麒麟自语,高泽起身向着草庐走去,跟在两个男人的身后。
“好人,不长命,坏人,活千年。”鬼麒麟再次念道。
寻夫子带着课堂下的学生,读了一遍《陋室铭》,学生则是重朗诵了三遍。
课间休息时间,一些学生则是坐在山间枯草地上,闭目养神,晒秋光。
顾城看着寻夫子从授业室中走了出来,躬身道:“学生顾城,拜见寻老师。”
寻夫子摆了摆手,顾城则是跟着老人的步伐,向着寻夫子的住处走去,身后的握剑轻年人手中提着一个盒子,紧随其后。
“刚才的朗诵声,你都听到了吗?”寻夫子走到了自己简陋的草庐,坐在了一个木凳上,桌子上,是一壶温好的茶水。
“老师的教诲,学生,绝不敢忘!”顾城拱手回应,寻临江则是在一旁为老人与顾城各自倒了一杯暖茶。
老人挥手示意顾城下坐,两人喝茶相谈天下事。
育英书院的学生,迎来有史以来最长的课间,一个多时辰后,顾城从寻夫子住处走出。
铜铃再次敲响,一些少年则是再次进入了讲堂。
顾城看着一些少年走进了学堂,笑了笑走进了授业室的讲堂之上。
台下一片寂静,所有的人看着顾城,看着一处监视大家的寻夫子。
“大家好,我是你们的师兄顾城,今天由我来结束《陋室铭》最后的讲解。”顾城看着台下一张张青涩的面孔,缓缓念道。
“莲在淤泥中生根,在清水上开花。”顾城说着《陋室铭》的终极要义,台下是一片陷入沉思的面孔。
半个多时辰,顾城结束自己的授课,与寻夫子辞别后,便向着山下走去,下了山,继续向着千苍县最有钱的地方而去。
熙熙攘攘的千苍大街上,两人骑马与一批县府衙役遭遇了。
“你们两个还不赶快,滚,蛋。”手拿纸扇的师爷端坐在一匹大马上,看着顾城二人开口喝道。
“你们的阵仗,可真是够大的。”展锋看着徐大千的队伍足有五六十人,冷冷回应。
徐大千坐在大轿里,听着大轿外传出声音,探出了一个比王八大的小脑袋,开口询问道:“怎么回事?”
“回禀大人,前面有两个不怕死的,挡住了去路。”师爷的马在徐大千的大轿一侧,看着徐大千探出比王八大的小脑袋,跟他儿子徐小萌的肥头大脑,相差甚远。
坊间传言,这徐大千整日给别人带绿帽子,可能是别人也给他带了一顶绿帽子,儿子是别人的。
顾城勒了一下缰绳,并未理会徐大千队伍的刁难,而是向着千苍县的粮仓方向而去,看着一路上的难民。
过了半个多时辰,徐大千等人来到千苍县的东大门,准备迎接青天大老爷,顾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