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哦!”
程声反应了大半天,迷糊的大脑才捋清对面男孩的意思,他正对着屋里的男孩,指指旁边的底鼓,问他:“先把最难对付的搬进去?”
那个男孩显然没什么意见,先拍拍程声的宝贝鼓,感受了几分重量,点点下巴指挥程声:“你托住下面,我先进门你再进,跟着我来。”
程声压根没干过什么活儿,顺从地听人指挥,两只手从鼓底托起,跟随前面人的节奏慢慢往客厅移。
屋里白炽灯耀得不像话,照着两人头顶打下来,程声在这个间隙无意抬了次头,想看清对面男孩的样貌,恰好对面那人也在这时抬起头,狭长的眼睛没什么情绪地扫了一眼程声的脸。只是毫无意义的一眼,像看所有陌生人那样,轻飘飘的,对上眼就迅速垂下。
两道目光,一道好奇一道没什么兴趣,就这么在白炽灯余温里对上了短短一秒,但就这么一秒钟,程声看清了对面男孩的眉眼,一张和这座黑烟飞扬的城市格格不入的清秀面孔,瞳仁黑沉沉的,随便一扫就像根尖针猛然刺了他一下。程声积攒许久的燥热情绪忽然找到发泄口,顺着这一眼刺出来的针孔轰地喷涌出来。
他停下脚步,托着鼓的两只手被这一眼刺得打了个颤。
“放电视机旁边吧?”
对面的人忽然出声问他。程声这才猛然回过神,连应好几句,恍惚间跟着人把鼓挨墙边放下。
他们俩前前后后忙活了好几趟,才终于把程声那堆没用玩意儿全搬进家。程声借着客厅的白炽灯看了这个和他一同搬东西的男孩好几次,把人家从头到脚盯了个遍,可惜对面的人却再也没像刚刚那样看过他,只是自顾自地把程声那些晃得叮咚响的玩意儿摆得规规整整。
奶奶家房子本来就不算大,被这些东西一挤,原本还算宽敞的客厅都要变得逼仄。
两个陌生人把东西整好,在一堆乐器堆里勉强找了个落脚地方,都有些相对无言。程声平日里明明是个能言会道的人,此时不知道为什么,两片嘴唇像被订书机按过似的,挣扎半天也没挤出一句话。
男孩侧头看看他,觉得这人莫名其妙,率先解释:“我今天给奶奶修收音机,修完之后太晚了才留我在这住,奶奶已经睡着了,明天早上再跟她说你已经回来了比较好。”
程声点点头,后知后觉想起两个人还不知道对方名字,出声问他:“你叫?”
“张沉。”
程声“哦”了一声,心里却在想这是什么奇怪的名字,哪有父母给孩子起名叫做“沉”的?往哪儿沉?往下沉?云城这一百八十线小城市,再往下沉真就要沉到地底下去了。
他琢磨的间隙,张沉去把大门合上了,铁门叮咣响,可他一来一回竟然丝毫没有好奇程声的名字,只是认真地把该锁的地方锁好,拉了几下确认没问题才返回来。
程声抱着胳膊观察他的一举一动,估摸着自己不跟他主动讲话,他俩大概要冷一晚上,于是挑了个话头:“你怎么不问我名字?”
张沉刚把门锁检查好,回卧室床上拿了浅蓝色的睡衣,出来往程声肩膀上一搭,回他:“奶奶跟我讲过你,我知道。”
他不等程声反应就又从卧室柜子里拿出条新的夏凉被,利落地给他铺好,电扇调了两档,自己拿着另一条薄单子主动去了沙发。
“哎!”
程声看他真要去沙发睡,在后面用气声喊他,怕吵到奶奶,“沙发那儿没电扇,你不怕热啊?”
张沉却说:“没事。”
“也没凉席,晚上肯定会热死的。”
“没事。”
“那沙发特硬,睡一晚上明早起来腰得折了,男的别随便折腾自己腰。”
张沉抱着床薄被单回头看了他一眼,说:“我哪儿都能睡,你不是坐了一天车吗?赶紧睡去吧。”
这是两个人第二次视线交错,张沉看人时总给人一种挑衅的错觉,程声被他扫一眼就要打个哆嗦,可这阵哆嗦里既没有讨厌也没有害怕,只有一阵让人酥麻的电流在他身体里滋滋作响,程声找不到任何一个形容词来定义这种感觉,他只是觉得这人有意思、够拧巴,相处久了大概和他合得来。
程声这次恢复以往那副混样子,主动把他手里那床单子抢来放回自己卧室床上,不容他拒绝,“我这床一米五,俩人凑活一晚上也行,要是明早奶奶起来看到你在沙发上得骂死我,你可别害我。”
被他抢了被单那人没什么表情地看了他一眼,想想好像是这么个理,这次倒也没推拒。他只不过因故借住一晚,人家主人让他去哪儿睡他就该去哪儿睡,他把这张不大的床盯了半天,忽然出声:“那你睡里面靠墙吧,外面容易掉下去,明天早上天一亮我就走。”
“行,那我等会儿去洗澡,你先睡吧,我尽量小声点儿。”程声刚把行李箱摊开,一边在里面翻东找西一边朝后面的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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