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场还有其他人在,薛难没想到他会说出这种话,吓得差点跳起来。
她环顾了一下周围,幸好大家都在做着自己的事,并没有察觉到他们这边的动作。
她皱了皱眉,眉眼间的冷淡疏离显而易见:“顾老师!”
顾钧宁也敛起了嘻嘻哈哈的表情,一脸势在必得的笃定:“薛老师,喜欢人不犯法吧?”
薛难见往常那一套唬不住他,只好改变策略。
她仰头看着比她高半个头的小孩,语重心长地说:“阿宁,你别再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不值得。”
她态度一软,顾钧宁就心软得一塌糊涂,他眉目间暗藏的冷意,就像被烈日普照的薄雪,霎时间消散得无影无踪。
“值不值得,我心里清楚。”他说完拿起桌上的半杯冷掉的咖啡,低头喝了一口,眉眼间都是笑意,“嗯,我喜欢的咖啡,就算冷掉了,还是很好喝。”
薛难见他软硬不吃,这下彻底束手无策了。
她拧着眉想了好一会儿,才干巴巴地吐出一句:“你不能喜欢我?”
“怎么了?”顾钧宁掀起眼皮看着她,故意逗她玩,“难道咱们是失散多年的亲姐弟?”
“其实我……”薛难欲言又止。
顾钧宁敏锐地察觉到她眉宇间一闪而逝迟疑,他松开吸管,霎也不霎地望着她,呼吸都比平日慢半拍。
“你……有喜欢的人了?”
薛难沉默不语,算是默认。
顾钧宁只觉得一颗心蓦地沉入海底,他原以为自己即将扬帆远航,没想到刚登船就被一个暗礁撞得险些船毁人亡。
他一言不发地站了好半晌,才重新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们交往了?”
薛难纠结了片刻,实话实话:“没有。”
她和叶镜澜假交往是为了应付苏蕴,让她帮叶镜澜阻挡相亲安排。
而这件事也不能让叶老太太知道,毕竟她的身份,还入不了她老人家的眼。
万一不小心被老太太知道了,到时候“棒打鸳鸯”是小事,非要押着叶镜澜回家相亲结婚就是大事了。
她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叶镜澜考虑一下。
顾钧宁得到否定的答案,心情并没有因此而好起来。
他从薛难纠结的眼神中读出,她喜欢那个人。
他不怕薛难不喜欢自己,因为他有信心,自己会对她比这世上任何人都好,好到迟早有一天,她会因为这些好而爱上自己。
可是他害怕薛难喜欢别人,这样就连他的好,都会成为她的负担和累赘。
他知道自己该知难而退,这样对他们两个人都好。
可是,他不甘心啊!
在他短暂的十八年人生里,他第一次爱上一个人。
把少年人的一颗滚烫的赤子之心捧上去,总期盼能得到她的一点垂怜。
他想给自己一个圆满的结局。
许是喝了冷咖啡的缘故,顾钧宁只觉得嘴里阵阵发苦。
他咬着牙关站了好一会儿,才叹息般低声说:“既然你们还没有交往,那就让我跟他公平竞争吧!”
顿了一下又说:“不公平也没关系,至少给我一个出场的机会。”
薛难看着小孩低垂的眉眼,眼眶有些发酸。
她年少时也曾爱过别人,她知道爱一个无望的人有多痛苦。
她不想自己走过的弯路,撞头破血流的惨状,都让他再经历一遍。
“阿宁,我……”
“啊,突然好饿。”顾钧宁仿佛怕她说出什么不能承受的话,飞快地打断她。
他冲她挥挥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我先去吃饭了。”
薛难看着他的背影,明明是活力四射的少年,身上却像被一座无形的大山压着,脊背都微微有些弯曲。
她没说完话顶在喉头,堵得胸口发闷。
她深呼吸了几次,还是觉得呼吸不顺畅。
她摇了摇头,把脑中纷杂的想法压下去,正准备去下楼去吃饭,兜里的手机震了起来。
她掏出手机一看,是叶镜澜的电话,一时间不知该不该接。
虽然她和顾钧宁并没有发生什么,可刚才顾钧宁向她告白后,她总有种红杏出墙的感觉。
其实就算她答应了顾钧宁的告白,也算不上出轨,毕竟她和叶镜澜的关系是假的。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总有种对不起叶镜澜的感觉,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手里的电话还在震动,薛难想了想,还是按了接听键。
她现在莫名觉得有点难过,人一旦心里难过,就想见见最亲近的人,哪怕听听声音也好。
她眨了眨眼睛,把泛上眼眶的酸涩压回去,平静开口:“喂,叶教授。”
叶镜澜的声音依旧温柔而充满磁性:“吃午饭了吗?”
“还没。”薛难迈着步子朝门口走,“正准备去。”
那头短暂地沉默了一瞬,然后她听见叶镜澜温柔地问:“你,心情不好?”
薛难现在身心俱疲,不想在他面前假装坚强,瓮声瓮气地“嗯”了一声。
叶镜澜轻声问:“因为顾钧宁?”
薛难脚步一顿:“你怎么知道?”
叶镜澜实话实说:“林唯雅给我发消息了。”
早上顾钧宁当众来了那么一出,虽然不是什么过分出格的举动,但明眼人也会从中窥探出一二吧!
林唯雅一直都希望她和叶镜澜在一起,也不知她是怎么把那件事说给叶镜澜听的。
薛难心里没由来有点发虚:“那个,我……”
她想解释,却又觉得所有的语言都是苍白的推辞。
开了一个话头,便说不下去了。
叶镜澜似乎也没指望她的解释,又柔声问道:“你打算怎么办?”
薛难想了想,摇摇头:“我不知道,我跟他说清楚了,可是他不听我的。”
电话里沉默了一会儿,明明只有几秒钟的时间,对薛难来说,却格外漫长,漫长到她觉得空气都像凝固了一般,连呼吸都有些难以为继了。
就在薛难准备找个借口挂断电话时,叶镜澜终于开口了:“你拦不住的,不如随他去吧!”
薛难不明所以:“啊?”
叶镜澜的语气轻且温柔:“喜欢一个人的心是控制不住的,随他去吧,痛了就知道收回了。”
就像小孩子喜欢摸滚烫的开水壶,无论大人怎么好言劝说无济于事。
直到被开水烫了,他自然就会松手的。
似乎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薛难吸了吸鼻子,嗓音有点闷闷的:“叶教授,我是不是很坏啊?”
叶镜澜轻轻一笑,声音穿过电流,缓缓落进薛难的耳中:“我说过的,你是个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