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样热闹的日子里,大家忙着互相道恭喜,说祝福,拜菩萨,求平安。
就在这一天,安阳青钥轻车简从离开了廊州。
昨夜慕容彦姝喝醉了,死死揪着她不放。她只得在她的寝宫里枯坐了一夜。
从宫里出来她就直接出门了,公输望还以为她是有皇命在身,所以赶得那么急。
但他却没有发现,住在后院的闻景也跟着一起不见了。
宫里的皇帝一觉醒来,身边的人已经不见了。手上似乎还有残留的温度,她望着空荡荡的室内,只剩下怅惘和失落。
有些东西,注定是她得不到的。
哪怕她是皇帝。
安阳青钥要闻景带她去寻岷族族长,闻景也没说什么,带她四处地走,从年初一走到年十五,绕了好大一个圈子,却就是到不了目的地。
每次问他,回答都是快到了快到了。安阳青钥终于明白了他的用心,于是决定长住在客栈不走了。
这回换闻景开始着急。
“你快点儿,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什么来不及?”安阳青钥淡定地喝茶。
闻景夺过她手中的杯子,急急道:“找不到族长啊,族长每年年后都会有一段时间闭关的,去晚了就找不到她人了!”
“那你告诉我还有多久能到。”她转头望着他的脸,强调,“我们已经走了十五天了!”
“那我也不知道啊。”闻景将头撇向别处,看天看地看窗外就是不看她,“岷族的圣地可是会经常换的,我也不知道她们会换到哪里去啊。”
“你不知道?”安阳青钥笑出声来,“你不是岷族圣子吗,你居然会不知道?”
“都说了我跑出来了,当然不能让她们找啊……”他话说一半,叫了一声倒在了桌上。
而后储清亚从窗口跳了进来。
“跟他废话那么多做什么?”他拍拍手,从闻景背部拔下银针,自然地在桌边坐下。
安阳青钥看着他还有些没法反应:“清亚,你怎么来了?”
“我就是来了啊,一直跟着你们呢。”他给自己倒了杯水,道,“我说过你去哪儿我就要跟去哪儿的。”
“我一直都没感觉你在后头啊,你是怎么追过来的?”她不解。按理说若是有人跟在后头她不会察觉不到。
“追踪香。”他淡然道,“你们成日里这儿绕那儿拐的,到处乱跑,我才不想跟着你们一起受苦呢。”
原来如此,追踪香确实方便很多,自己不用累,也能时刻监测她们的位置。
不过她还有一点不解。
“你是什么时候在我身上用追踪香的?”
“解毒香囊。”他笑得十分愉悦。
安阳青钥摸了摸挂在腰间的香袋,连连苦笑,这还真是任凭她怎么想都想不到呢。
储清亚就是储清亚,谁会想到他居然在给她的解毒香囊里动了手脚?他从前可不会做这种事。
“那是因为现在的你比以前更精明了。”他似乎有些无奈地道。
若不是因为他是储清亚,若不是因为二人的交情,恐怕就算他想用解毒香囊这个办法也行不通呢。
安阳青钥手拂在香袋上抚了抚,还是没有将其摘下来。
无论如何对她是有好处的。既然他想跟就让他跟吧,反正不让他用这办法,他也还会去想别的办法,总之他是不会放弃的。
“这个家伙把你耍得团团转,你现在还相信他?”储清亚拍了拍闻景的头,对她道。
“我何尝不知道他说的话多半不是真的,但如今也只有这一条线索可以找到岷族人。”安阳青钥也是我无奈。
“为何一定要找岷族人?”他不懂。
“首先是陛下需要,其次我自己也需要,而且在找她们的也不只我一人。我必须在其他人之前找到她们,让她们为我所用。”她答。
“你为什么一定要找?得岷族者得天下。”他惊讶地望着她,“你还想要一统天下不成?”
她摇头:“我不想,陛下想。”
天下太大,太烦,她没有兴趣。
“她想是她的事,你为何要帮她?”储清亚生气。
他不想看到她总是在为别人做事,从山西为了孟易白,如今又为了慕容彦姝。
“不是为她,而是为了自己。”安阳青钥眼眸眯了起来,“我可以肯定恒奚一定和闵国有所牵连,很可能当初我的死也是闵国一手造就,我必须找到恒奚,去闵国一探究竟。”
“还是为了报仇?”他问。
“不全是。”她看着他道,“还记得吗,我说过想要韶国?只有天下一统了,韶国才可能真正算是我的,只有天下尽在掌握,才可以真正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储清亚虽不赞同她的话,却也不再劝。
她这个人实在是很固执的,劝不通。
“那么你就靠着这家伙?”他扫了一眼闻景,“你真觉得他是岷族圣子?”。
“不知道。但我有一种直觉,他一定可以带我找到岷族。”她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但是她就是有这种感觉,而且是很强烈的直觉。
闻景很神秘,身上的秘密很多,他知道的也很多,凭他知道的那些秘术,想必他就算不是岷族中人,也该和岷族有些渊源。
“好吧,那我来替你想办法。”储清亚朗然一笑。
闻景只觉得睡了好长好长的一觉,醒来的时候浑身都痛,像是之前和人一场恶战似的。
“醒了?”一个凉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是谁?他警觉地蹦起来,用力过猛却把骨头扭了一下,痛得他眼泪都快出来了。
这是怎么回事啊,怎么身上会这么痛,而且越来越痛了?
他努力让视线保持清明,望向前方,只见还是自己昏睡前住的那间客栈,安阳青钥坐在桌边,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而他面前站着一个人,笑盈盈的,那笑却怎么看怎么叫他发怵。
看到这个人,他无端觉得身上更痛了。
“储清亚,你对我做了什么?”他本想质问,却因为有气无力出口的话有如呻吟一般。
“没什么啊,就是给你用了点药,活动活动筋骨而已。”储清亚哈哈地笑,“这药也没什么特别的,也就是让你痛一痛,越动越痛,然后你全身的骨头都会变得很脆,你一个不小心就会扭断骨头,最后你就变成了一个老头子,浑身的骨头都会散架,就像粉末一样会随风吹散。”
“你真卑鄙!”闻景气得简直要跳起来打他,结果却因为身上太痛了,连捏个拳头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哦!”储清亚淡淡应了一声,抬脚往安阳青钥那边走去。
他在她身边坐下,撑个头笑看着闻景。
“其实你也不用太过担心,我又不要你的命。你只要带我们找到岷族,解药自然就会给你。”
“你,是你授意他的?”闻景瞪向安阳青钥,拖动沉重的脚步向她冲去,只听见骨头卡啦卡啦的声响。
“你悠着点,悠着点。”储清亚忙摆手,等会儿要是散了我不负责。
他不再动,一双眼望着安阳青钥,带着深深的失望和愤恨,还有无法控制的委屈。
就好像是她对他始乱终弃一般。
“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你自己做了什么你自己知道。”安阳青钥神色冷漠地道,“我也是无可奈何出此下策。”
“你不就是想找岷族吗?”闻景哼笑,“我带你去,但能不能进去就看你自己的了。”
当闻景带她们走到一处悬崖边时,安阳青钥和储清亚都有点发懵,岷族难道就在这个底下?
那难怪不好找了。
储清亚低头向下望去,入眼皆是弥漫的云雾,看不清究竟有多深,倒让人有些怵得慌。
“我们怎么下去?”她转头,望着安阳青钥。
如今他算是明白闻景那句“能不能进去就看你的了”是什么意思。
这个要进去还真不太好办。
就算他自诩轻功卓绝,要从这悬崖绝壁下去也得摔得粉身碎骨。
“等到正午,这里的雾就会散去,到时候就可以看到垂在山边的藤蔓,我们借藤蔓的力下去。”闻景坐在一块石头上歇息,解释得不甚情愿。
明明他都已经带她们来了,储清亚居然还不把解药给他,还让他这么痛苦了一路,虽然是坐马车,可也不是寻常人能忍受的。
此刻他的脸都有些发白,大冷的天额头上还一层一层地冒汗。
“我已经把你们带到了,可以把解药给我了吧?”他忍着痛,伸手向储清亚讨要。
“不行,你得和我们一起下去。”储清亚断然拒绝。
“我这个样子,连路都走不了,还怎么下去?”闻景抹了一把汗,瞪向他。
此刻他浑身软绵绵的,就像骨头已经碎掉了一般,现在连动一下都要遭受非人的折磨,更别说是下悬崖而去。
储清亚看了他一眼,见他似乎真是很难受的样子,无奈地走过去,将他下巴掰开,喂了一颗药进去。
“你给我吃的什么?”闻景没有反抗的余地,却有些不放心。
“缓解疼痛的,可以让你好受一些。”储清亚远远回了一句。
真小气!
闻景愤愤地瞪了他一眼,又哀怨地看了一眼不远处抱剑坐着的安阳青钥。
这个女人可真是冷漠啊,不说他现在名义上算作她的男人,就说一路上他救她帮她这许多次,怎么样也该对他宽容些照看些。
可她居然不闻不问。
果然天底女人都是一样的冷心肠,爹爹说得没错。
储清亚那个蠢男人,竟还对她死心塌地,真是可怜啊。
此后三人都各自静坐,无话可说。很快到了正午,冬日的太阳不是很烈,暖洋洋的落在人身上,微风轻轻吹拂过来,令人倍觉舒爽。
安阳青钥探头过去,果见崖中翻涌着的云雾缓缓闲散,不多时,便彻底不见了。
但崖底很深,依旧还是一眼望不到头。不过闻景这次倒说的是实话,崖壁上果然垂着几根深褐色的藤蔓,如儿臂粗,上面绕满了青绿色的细小叶子,也不知是什么东西的藤,看起来坚固得很,拉两个人下去应该都不成问题。
“清亚,你和我一起下去吧。”安阳青钥不太放心他一个人。
反正藤蔓够粗,她带着他下去也能够做到。
“不用,我的轻功没比你差多少。”储清亚拒绝了。
虽然他也想在她身边,但两个人就多了一分危险,他不想给她造成负担。
闻景吃了药,身上的痛缓解了,现在确实舒服了很多。他实在看不惯那两个人你担心我我担心你一副深情款款的样子,只想眼不见为净。
“你们两个慢慢争,我先下去了。”他挥挥手,纵身跃了下去。手上抓了一根树藤,脚下一蹬,很快就滑下去了一大截。
“快,别让这家伙跑了!”储清亚忙不迭地也跳了下去,追他而去。
不过一转眼,两个人就都变成了一个小黑点。
安阳青钥不妨他跳得如此之快,只好立刻跟下去。
不过她内力更深,拉着藤蔓用脚借力的时间间隔也更长,倒没用多少时间就追上了他们。
“清亚,没事吧?”这崖底确实深,行了这许久,她都有些喘气,便更是担忧他。
“没事。”储清亚答了两个字。
二人相隔甚远,加上山风一吹,她听不大出他的气息如何,也不知他说的究竟是真还是假。
所幸再没过多久就到了崖底。
他看起来面色还好,坐下休息了一会儿便往前走,四周都是嶙峋的山石,只有前方不远处看到一个山洞,他们便往那里而去。她率先进去欲一探究竟,结果一抬头差点吓懵。
一个超大的头颅出现在她面前,只见乌青色的鳞甲,看不出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但却可以闻到腥臭的气味还有那不安的狂躁。
安阳青玥连忙退后,张开双臂将他们二人挡在身后。
直退到了崖边,那东西的头才堪堪被看清。
扁扁的头上布满鳞甲,上头全是粘稠得发光的液体,两颗圆眼,如灯笼一般大,宽宽的嘴巴张开血盆大口,不住地吐出鲜红的信子。身长足有几层楼高,腰身粗得就和水桶一般。
原来是一只巨蟒啊,可这东西大得也太恐怖了些,到底是活了多少年了啊?
“是血蟒!”闻景望着这令人惊叹的一幕,惊叫出来。
“什么?”安阳青玥回头问道。
“岷族的守护神兽,血蟒!”他侧头望她,唇边勾起淡淡的笑,“这个山洞便是岷族圣地所在,血蟒是守护者,若要进去就必须先过它这一关。”
他的笑容带着些幸灾乐祸,似乎在说:你有本事你进去啊。
便在他话音刚落的瞬间,血蟒的头向前一伸,驱赶意味十足。
这东西是带着灵性的,对于外来人半点不欢迎,看来这一战是不可避免了。
“清亚,你在这儿等着!”安阳青玥嘱咐了储清亚一句,拔剑便要冲上前去。
却被他拉住了手,储清亚看着那东西,很是担心:“那东西看起来太可怕了,你要如何对付它?”
“没事儿,俗话说打蛇打七寸,它再怎么庞大也只是一条蛇而已,我就不信它没有七寸!”安阳青玥一笑,挣脱他的手跳上前去。
星芒剑在日光下一点银辉闪烁,直逼那畜生头顶。血蟒似感觉到了危险,把头一甩避开了去。而安阳青玥纵身一跃已经骑到了它背上,可那家伙的背上全是粘稠的液体,又滑又腻,她抱也抱不住,是坐也坐不住,勉强才能控制住身体不往下滑去。
血蟒粗壮的身体却在急速甩动,似乎想把她给颠下去。
安阳青玥几次挥剑,竟都没法准确地刺中它,一则因为太滑,二则它的鳞片也确实太硬了。
这样实在施展不开,她便铤而走险站了起来,两只脚点在它背上,使用轻功维持自己的平衡。如此倒比刚才更要轻松了些,她脚下一点,挥去星芒又往它七寸刺去。
这一次她精准地刺了进去,深红的血液溅射出来,血蟒一声嘶吼,硕大的头颅猛烈摆动起来,整个身体动得也犹如灵蛇一般,搅起一阵狂猛的旋风。
不知何时四周围的雾渐渐浓了,近乎有些看不清。那巨蟒身躯动得厉害,身体有偿又粗,安阳青玥陷在那里头,几乎完全被挡住了,半片衣角都看不见。
偶尔只能听到剑尖碰撞鳞片发出的卡卡声。
那一剑必定不能使它致命,储清亚十分清楚。如今他看不到安阳青玥,心中的担忧就如蔓草般疯狂生长,紧紧缠绕着他的心。
他没有办法,站在这里一直等待下去。
他从怀里掏出一包药,捏在手心纵身跃了上去。
“我来帮你!”
安阳听见他的声音,吓得魂都没了。
“清亚,不可!”
这血蟒如此厉害,连她对付都觉十分吃力,他来岂不是送羊入虎口?
她想阻止,可与血蟒缠斗在一起,没有脱身的机会。
而储清亚已经到了血蟒面前,将那一包药抖开,往它灯笼大的圆眼睛上挥去。
血蟒一瞬间像是发了狂,嘶嘶地吐着信子,长颈一昂,大嘴扩张如同这天蔽日的阳伞,往前一撞便要把他吞入腹中。
储清亚被血蟒身子一撞,一瞬间竟脱了力,想要逃脱却是来不及。
安阳青玥看得分明,也顾不得自己受伤,拔出了插在蟒身上的剑,飞掠而去。
“铿啦”一声,星芒戳在了巨蟒口中,碰上了它的两颗石柱一般的大牙。
储清亚却已然被它撞飞了出去。
安阳青玥手臂上受了伤,此时又沾满了血蟒口中浓稠的腥液,火辣辣的疼。而此时血蟒还在向她攻来。她用尽全身力气将星芒剑抽出,将手折出不可思议的弧度,反过去横扫,直直地削了它半个头过去。
同时她左手也没闲着,对付血蟒的时候她的人也已经跟着储清亚的下落而去,紧紧地揽住了他的身子。
血蟒倒下的时候,她们也堪堪好落在地上。
储清亚受得伤口不重,只是被撞得发晕,而且满身腥臭的液体,让他觉得恶心。可此刻他却顾不得这些,因为他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
安阳青玥受了很重的伤!
他忙爬起来,去查看她的伤。
她身上脸上,多了好几道血口子,大的小的,宽的细的,深浅不一。她的右手,整条手臂都在颤抖,血液顺着肩膀留下来,就如瀑布一般。
他吓坏了,颤抖着伸手过去,一碰便听见她一声痛呼。
“清亚,别动,骨头折了。”她唤道,“你快帮我接上。”
此刻她面色已然发白,似乎整个身体都在颤抖。
储清亚的眼泪瞬间就下来了。
他真是吓傻了,都忘了自己是个大夫。
他抖着手往怀里去掏药,把各种瓶瓶罐罐都拿了出来,却一时分不清哪些是止痛的,哪些是消炎的。
“清亚,别哭。”安阳青玥抬起左手,轻轻拭去他面上的泪水。
他是那么坚强,无论碰到什么事都不曾落过泪,叫她如何能忍心看见他的眼泪?“别慌,慢慢来,我并无大碍。”她勉强一笑,面上的肌肉都似在发抖。
明明是很痛的,明明是强撑的,却偏偏要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来,还要反过来安慰他,真是让人讨厌!
储清亚的泪怎么都没法控制,掉德越来越凶了,豆大的泪珠一颗接一颗。
他却不再像初时那么慌乱,抬手抹了眼泪就镇定地开始为她疗伤。
闻景磨磨蹭蹭地走过来:“需要我帮忙吗?”
“不需要。”储清亚回绝,他真怕在里头做什么手脚,反而害了她。
“真是瞎逞强,一个两个都是这样!”闻景切了一声,不管她们了,反而走到一边去看倒在地上的血蟒。
这只庞然大物,也不知是不是真的被杀死了。
他小心翼翼地探过去,只见一把长剑横在它脑门上,若不是它头够大,估计早就被切成了两半。
它一双眼此刻竟瞪的比铜铃还大,不过却不动了,只瘫在地上无声无息,难不成真的死了?
他忍不住就像伸手过去摸一摸。
“别动,它还没死,只是晕了。”后头传来安阳青玥的声音。
他忙缩回了手。
“晕了,它这样居然只是晕了?”他不敢相信,别说被伤成这样,就说是那还圆睁着却不动的眼睛,这像是晕了吗?
“它能晕过去,还得多亏了清亚的迷药呢。”安阳青玥却是一笑,看着储清亚道,“要没有你,我还真对付不了它,你又帮了我一个大忙。”
“你就是个祸害,你哪次干点什么事不要我帮你啊?”储清亚给她手固定好了,撕下身上的绸布绑了,打结的时候恨恨地多用了几分力。
安阳青玥配合地欧呦一声,面上却是带着笑了。
储清亚压根不理会,他知道下手的分寸,根本不会弄疼她。
“喂,你们两个够了,别再打情骂俏了,这还只是第一关,里头还不知道有多么危险呢。”闻景看不过,出声打断。
“里头还有些什么危险?”安阳青玥问。
“我不知道。”他答。
“你不是岷族的圣子吗,为什么连这个都不知道?”她怀疑。
“哦不是,我不想告诉你。”闻景哼了一声,把头瞥向别处。
“说,不然我一颗药毒死你!”储清亚冷声道。
“就是不说,你有本事就毒死我,毒死我你们一辈子都别想出去!”闻景也丝毫不让。
“你以为我不敢是吧!”储清亚又往袖袋里掏去,他身上可是带着不少好东西,“就算我弄不死你,我也要毒你个生不如死!”
“算了。”安阳摆摆手,阻止了他。
闻景这才松了一口气,他是真怕储清亚那个家伙发疯啊。
坐着休息了一下会儿,安阳青玥就要储清亚扶起她往山洞而去。
她身上的伤还在痛着,但实在是担心血蟒突然醒过来,倒时候可就想走都走不了了。
三人进了山洞,走得都小心翼翼。
里头居然和外头全然不同,就好像一瞬间太阳被完全遮住了一样,一点光线都没有,黑黢黢的一片。
储清亚扶着安阳青玥,两个人紧紧挨着,生怕一不小心就让对方丢了。
不知道前方又会突然冒出什么东西,所以都走得很慢很慢。
明明只是个不大的山洞,可却觉得走了好长好长时间都还没走到头。
这时,闻景突然出声:“前面就是岷族圣地了,你该把解药给我了吧。”
“哪里?”储清亚正闻着,忽然瞧见前头出现一点光,他惊喜极了,加快脚步往前去。
闻景却拦前一步,挡住了他。
“解药!”他把手横在他面前。
那点光越来越亮了,照出洞中他模模糊糊的侧脸,冷硬得就想山中石块一样,倒颇有一番鱼死网破的坚决。
他的意思大约是,储清亚不给解药,他也就不会让她们好过。反正安阳青玥如今是伤员一个。
“你休想!”储清亚后退一步,又站进了阴影里。
无论如何他都不能把解药给他,万一他拿了药跑了,把她们丢在这里可怎么办,到时候还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啊。
闻景见此情景,身侧的手微微一动,两指成勾状缓缓抬起。
“清亚,给他吧。”安阳青玥声音悠悠道。
他的手这才放了下来。
“不可以!”储清亚还要和她争。
“给他吧。”安阳青玥再次道。
储清亚无奈,只得把解药拿出来给了他。
闻景拿到解药丢进嘴里,立刻笑道:“那就不奉陪了。”
只见他往后一滑,不过几个闪身,立刻就不见了人影。
“你看吧,我就说他要跑!”储清亚又往前了一步,进入光点范围。
他可以看见安阳青玥脸上细微的表情。她只是微微地噙了些笑,不甚在意:“我知道他要跑,就让他跑吧。反正他的作业也就到此了。”
“这话什么意思?”储清亚不禁怀疑,难道她还留了后手?毕竟这个女人狠起来可是不留余地的。
“呵呵,你想什么呢?”安阳青玥好笑,“我只是说,他的作用只是带我们来这里,现在他已经没有用而来。”
“为什么?就算他不是岷族圣子,也至少比我们更熟悉岷族,有他在我们行事也会更方便些啊。”
“或许他并不比我们了解得更多,也或者他了解的也就仅止于此了。”安阳青玥笑,话却没有说得十分明白。
储清亚隐隐猜到了,但却不敢肯定,反而止不住怀疑:“你不会是真对他生出了怜香惜玉的心思了吧?”
“你看我像是那样的人嘛?”安阳青玥笑着,迈动步子往前去。
储清亚扪心问自己,她像吗,好像还真有点不像。
他也一笑,抬步跟上去,又扶住了她。
越往前头,那圆圆的光点越来越大,越来越亮,而且视线也更开阔了些。
一瞬间让储清亚有一种错觉,她们好像已经从刚才那个山洞走了出去,进入了另一个新的天地。
这里有花有草,有山有水,唯一缺的只是蓝天白云,抬头只能看见暗沉的黑。
一条长长的石桥横在面前,储清亚犹豫着要不要把脚迈上去。
不知为什么,他总有一种进去了就再也出不来的感觉。
“去吧,来都来了,现在想回去也不可能了。”安阳青玥道。
他看着她点头,二人一齐迈步上去。
石桥很长,桥下有弯弯溪水流淌,静静无声。却又隐约可见水中有颜色各异,鲜艳无比的小小鱼儿游来游去。
明明鱼儿游动得欢乐,可却听不见一丁点水的声音。
这里头真是静得有些可怕。
走过石桥,二人的脚方一踏下来,路边的花忽然次第开了,不同颜色不用季节的花,就像有机关控制一样,争先恐后地冒了出来,绵延而去,铺成了一片花毯。
储清亚又是一怔,不敢动了。
这花来得好生怪异,明明刚才路上还只有青石板。
“别怕,或许只是障眼法。”安阳青玥拍拍他的手。
他点头,继续向前。
走入花丛中,清新的香味扑鼻而来。
他却忽然感到,背后被人猛推了一把,他的身子不住地往下跌去。他实在担心安阳青玥,想要回头看一眼,却连这么一个动作都做不了,整个人就已经摔了下去,却没有倒在地上,也不是掉落花丛,而是摔空了一般,直直地坠落下去。
像是无底洞,永远也没有尽头。
耳边的风刮得他生疼,连整个脑袋都在叫嚣着,撕裂般痛苦。那样的痛让他受不了,终于只撑不住晕了过去。
他以为他会就一直这么下落,永远地被这个黑暗的空间吞噬在这里。
但他没想到,他还有再次醒来的机会,更没想到的是,醒来之后的他竟回到了自己的栖霞谷。
漫天的霞光,绵延千里,天空是烈火般的颜色,美的纯粹,美得仿佛整个人生岁月都被染成了这样的绝艳。
前方一片杏树林,蜿蜒的小溪,一座小屋,屋前种满了花,每一朵都是他精心培育的。
这就是他的栖霞谷,连每一个地方的机关设置都一模一样。
可他不可能就这么回到栖霞谷,他明明记得他在哪个山洞里,在找寻岷族中人。
难道这里也有一个同栖霞谷一模一样的地方,还是这里也有一个和他一样的人,喜欢看那满天灿烂的霞光?
他更加小心地走过去,越走却越熟悉,几乎要分不清这里究竟是不是他的栖霞谷。
穿过杏林,他忽然怔住。
前方花丛中,一个人正手执花洒,耐心细致地给每一朵花浇水,她面上的表情是那么温柔。
那个人居然是安阳青玥!
这怎么可能,她明明受了伤,而且伤的是右手。
他愣在那里。
安阳青玥转过头来,笑道:“清亚,怎么了,为何站在那里不过来,是不是又怪我把你的花浇死了?”
“你看,我这不是在补救嘛。”她的笑脸,她的话,都好熟悉。
以前曾经出现过千百次的对白,她总是闲得慌喜欢摆弄他的花草,却总是辣手摧花,每一次都让他损失惨重,可她总是这样一脸的无辜。
他又气又好笑,想将她关在房中不让她出去,却总是舍不得这么拘着她。
可这不是很久以前发生的事吗?
他忽然就有些糊涂了。
“清亚,清亚!”她连连唤了两声,那声音无比熟悉,却又似有些陌生。那时候的她,是这般的随意,却没有这样的无赖和粘人。
然而他却好像爱上了这样的感觉。
他不可控制地往前走去,一步一步接近她。
不再去管真与假,不再去想是否危险,他只知道,他很想要靠近她,恨想要去到她身边。
好久不见的这样的她。
他走过去,紧紧地抱住她。
安阳青玥也反手回抱着他,感受到那真实存在的气息,温暖的触觉,他的心便无比安定。
好像整个人生都圆满了。
这便是他心里一直以来的期盼啊。
夜幕降临,一处小渔村里,渔民们都收了网,纷纷往家里走去。
忽然,人群中响起了一声怪叫:“啊,这里有个人!”
“什么人,什么人,老李,你又捞到了什么东西?”好些人叫着围了过去。
前段时间这个老李就打捞上来一个半死不活的人,今天不会还是这样吧?
“又是个人!”她哈哈地笑,摸着头有些憨憨的。
“切!”一众人不屑地走开,“人有什么用,还不如一条鱼来得实在。”
人群又都散了。
却有一个矮个子精瘦的女人飞快地往一间木屋跑去,在门前敲了两下,小声道:“王主,王主,属下刚才看到,那家人又捞到人了,好像,好像是辅政王。”
“你说什么?”木门猛地被打开,露出里头慕容折的脸,穿着粗布棉衣,但一双眼却如鹰眸一般,闪着利光。
“人是死是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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