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3章 剧务(1 / 1)

直到窗外有些发白的时候,黎小雪才稀里糊涂地睡了过去。

而这稀里糊涂的一觉,也只半个来钟头的工夫,就叫曹莹莹的闹钟叫醒了。

黎小雪抬了抬沉重的眼皮,曹莹莹懒懒散散地,已经先坐起了身子。

曹莹莹用力地,要把每一个关节都放开一样,抻了抻,又打着哈欠问黎小雪:“睡得怎么样啊?”

黎小雪先叹了一口气,才轻轻地回答了一声:“还好。”

“还好,就是还不好。”曹莹莹又捶着肩膀,晃着脑袋,难受地说:“我这小半宿啊,净做梦了。你说说,究竟是谁吃饱了撑的,发明的工作这一件事儿呢?不用上班的话,该有多好。真真的,是累死本姑娘了。”

黎小雪知道曹莹莹是在玩笑,想着到底也是为了自己,才没有睡好,心里面也难免不是滋味儿起来:“对不起,都是为我忙活的。”

“你知道就好。我只希望我的这些力气没有白出。”曹莹莹还扭着脖子说着,又轻声一笑,接着说,“当然,这点儿力气也不值什么。白出,也就白出了。你辜负了我,到底还是小事儿,你如果辜负了你自己,辜负了你自己的这一辈子,才是大事儿了。”

黎小雪本就沉重的心,又给曹莹莹加了砝码一样,往下一坠,没有接茬。

“嗨!”曹莹莹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一样,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责怪起来,“我就说你做事儿总是少了一份干净利落。说合不算合,说分又不算分,啷啷当当的,现在,你再说说,画展那边,可怎么办?”

画展依然是黎小雪心里面的一块儿石头。黎小雪的眉头又是一皱。

“要不,”曹莹莹不见黎小雪吭声,又出起了主意,“你和冯馆长那边说一声,让他先把画展给停一停?”

“停一停?”黎小雪惊声地反问。

曹莹莹对自己这样的主意,很有一些自得一样,向着黎小雪,转回了身:“对,你这就给冯馆长打电话!”

“可,这……”黎小雪一脸的犹豫。

“别再婆婆妈妈的了。那一边流着的,不是水,是你的钱。早一点儿截流,你的损失就会少一些。”曹莹莹一面说着,一面已经拿过了自己的手机,在通讯录里翻出了冯馆长的号码,向黎小雪递了过去。

看着曹莹莹递到自己面前的手机,黎小雪的身子给什么激了一般,又缩了一下:“这,这话可怎么说呢?”

“怎么说?”曹莹莹满不在乎的样子:“你的画展,你叫一下停,理所应当!”

“还是……”黎小雪为难着,“让我再,再考虑考虑吧。”

“考虑!考虑!”曹莹莹又觉得一股子血涌上了头顶,气哼哼地说着,就下了床,“你就好好地考虑吧!”

……

黎小雪拖着沉重的身体到了剧组,几个正忙着布景的剧务里的一个身影,禁不住,让她觉得自己又仿佛是在梦中。

这个身影,看过去,太像李君浩。

黎小雪没有休息好的一双眼睛还酸涩着,却紧紧地盯着还忙忙活活的这一个男人。好像,要在这男人的身上找到和李君浩不同的特质。

男人放好了一张椅子之后,冷不防地,也看到了黎小雪。

从男人的眼神里,再也无法怀疑,这就是李君浩了。

李君浩和黎小雪的视线重合了之后,笑着,就要随着这视线把身子移过来,领头的剧务就嚷了一声:“喂!新来的!去跟着把那花瓶抬过来!”

李君浩几乎是带着兴奋,答应了一声,和黎小雪又笑着点了一下头,转过身,继续去忙活了。

黎小雪直看得李君浩走远,才吐了一口气,迈着沉重的脚步,往化妆间走去。

秀美刚好也在化妆间里,见了黎小雪,有些瞠目结舌地,就叫着说:“喂,这是怎么了?脸色这么不好?不是病了吧?”

“没,没有。只是没有休息好。”黎小雪低声地回答。

秀美点了点头,又笑着说:“昨儿来了个小白脸儿的剧务,和我打听你呢。我也不知道你们究竟是什么样的一种关系,所以,也只说你有事儿,先走了一会儿。他听了,很有些失望的样子呢。”

黎小雪心里面责怪李君浩不应该随意地和别人打听自己,表面上倒也尽可能笑着点了点头,说:“我刚才也看到他了。我们不过就是一般的朋友而已。”

“嗨。”秀美故意地叹息了一声,说,“又帅气,又彬彬有礼,开始的时候,都以为他是韩国人呢。其实,你和他,倒还真像是一对儿呢。真的,大伙儿都是这么说。”

黎小雪的脸,忽然就有一团火烧着一样,垂了下去。

“嗨!看看你!大伙儿其实也都是开玩笑呢!”秀美这么说着,咯咯地,又笑了起来。

黎小雪也只好陪着笑,把头又无可奈何地摇了摇。

化好了妆,秀美挽着黎小雪的胳膊,和亲姊妹一样,出了化妆间时,正巧,就碰见了才忙活完的李君浩。

秀美从李君浩的脸上似乎又看出了一些的“门道儿”,把自己的手就从黎小雪的胳膊上脱开,笑着,把黎小雪一个人留在了李君浩的面前,扬长而去。

黎小雪只抬眼看了李君浩一下,招呼都没有打,低着头,也要离开,倒让李君浩给叫住了。

“黎小雪,”李君浩话一出口,就明显地,带出了款款深情,“你脸色怎么这样不好?哪里不舒服吗?”

这样的李君浩的语气,首先,就是黎小雪难以接受的。

好在,秀美已经走远,不然,她都不知道自己将要尴尬到什么样的程度。

“我没有什么。”黎小雪简单地说着,还是要走开。

李君浩却拿身体在黎小雪面前拦了一下,用着和刚刚一样的关切的语调:“是不是这一阵子比较辛苦呢?”

黎小雪有些不耐烦起来:“这里面来来往往的人很多的!”

李君浩不以为然:“我们不过是说两句话而已。朋友之间,这样,再正常不过了。”

李君浩以为再正常不过,黎小雪却觉得过分了。

“我那边还有剧本要看。对不起。”黎小雪冷冷地说着,绕过了李君浩的身子,匆匆地走开。

李君浩在黎小雪从他身边走过的时候,下意识地,其实已经抬起了一只手。

——这一只手应该是要向着黎小雪的胳膊抓过去的,半空里,却停了下来。

黎小雪走得过于匆匆,带出了一阵风,自李君浩的身体刮过,吹得李君浩的身子有些冷,脸庞却又有些热。

自从李君浩和钟友诚并韩海涛交集了那一回,他一直就没有好受过。

他所以跑到这里做起了一名剧务,为着的,当然就是黎小雪。

他也未必就一定是想获得黎小雪的爱情,只要可以和黎小雪更多地接触,他就心满意足。

他财力不济。他如果有条件聘得黎小雪做他私人的模特儿的话,可以在工作中和黎小雪长时间的接触,你也会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一个男人。

而他知道,让黎小雪做成他私人的模特儿,几乎就和让黎小雪做成他的妻子一样地遥不可及。

除非,他有足够的幸运中个大奖。摄影圈儿里摸爬滚打了这么些年,他至少明白,他这样没有什么根基,又完全热衷于艺术的摄影师,想大富大贵,几率真是少得可怜。

他也不是没有信心成为世界顶级的摄影大师。而那,只时间上,也还需要他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积淀。

十几年,甚至几十年之后的黎小雪又会是什么样了呢?他不愿想,也不敢想。

说不上什么时候,演艺圈儿里大红大紫了的黎小雪,——黎小雪的大红大紫,在他看来是一定的,不仅一定,而且指日可待,毕竟影视的影响力是不可限量的,有的演员,凭借一部影视剧就足以耀眼,——就有可能嫁入豪门,成为人们永远的回忆。

他等不得,一时也等不得。

几天来,他饭吃不香,觉睡不熟,就是生命里最为钟爱的相机拿到了手上的时候,也只会一阵阵地发愣。

独自一人的时候,他一回回地,更好似一个精神病患者,哭得一塌糊涂。

他感觉,他正在一条不归的路上狂奔。不能自已地狂奔。这么一条不归的路,可以给他的,或者只是痛苦,但,就是有着一种让他也不能说清楚的力量,在这路上推着他。

他的工作不可避免地,也受到了极大的影响。每一回去到公司的,也仅仅是他的一个躯壳。

他没有能力完成任何一项公司派给他的任务,甚至于,让他去接一个模特儿,模特儿最后自己赶来了,他却来了个人间蒸发,联系都联系不上。

不是有胡斌照应着,他早给公司开了。

胡斌眼见着他完全变了一个人,背地里也不知道说了他多少遍,他的态度是永远地好,作为上,却没有丝毫的改观。

实在没辙,胡斌也就只好给他申请了长假。

昨天是他长假的第一天。

他开着车,漫无目的地,在这个城市里兜了一个上午。

痛苦像一首歌里唱到的那样,无际无边。在这无际无边的痛苦里,不知不觉,他又转到了这个剧组。

他将车缓缓地停靠在附近,又想把视线落在黎小雪可能出现的门口时,一张招聘广告先映入他的眼帘。

他忽然就好像迷茫里找到了方向,只盯着广告,下了车,一步步地走了过去。

广告是a3打印纸打印的,招聘两个字特别地显眼,广告的内容也十分地简单,原来,就是剧组需要一个剧务。

他甚至都没有把这简单的广告看得完全,心里面就好像点起了五百瓦的一只灯泡,透亮起来。

“这就是所谓的天意吗?”他这样暗自地问着,又点了一下头,嘴上说,“这就是所谓的天意。天意让我和黎小雪有了这样的接触的机会。”

得了这样的老天的眷顾的他,竟然又热泪盈眶。

这样的热泪,终于使他几天来的身体里的阴郁得以释放。

他抽泣了几下,只怕哪一个人捷足先登,抬手,就把广告扯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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