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忧溜回家时,天正好完全黑了下来。她跟方姐姐报了平安,却不见淳义回来,想是不知有到何处闲逛。
正要溜回房间时,正看见舅舅的药箱子摆在东窗下。无忧想也不想,兴冲冲一边喊着“舅舅,你回来啦”一边推开了东厢房的门。
这下可好,舅母“哇”得一声跳上床,一把拽下纱帐。舅舅上面穿得整齐,却露着两根腿,他只顾匆忙地将落到脚腕上的裤子往上提,没敢回头跟无忧说一句话。
“看什么?!”舅母声音格外尖锐,还带着颤抖:“还不快点儿出去!”
无忧这才反应过来,匆忙退到院外。她仔细回想,只觉得脑子一片模糊,似是看到了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看到。眼前只有舅舅仿佛站在舅母身后,舅母沉着腰,舅舅往前使劲的样子,他俩是在做什么?为何如此慌张呢?!
正想着,舅舅穿好了衣服,满脸通红地走了出来,他神情有些尴尬,语气有些轻飘:“忧……忧儿,你找舅舅有事?”
还不等无忧说话,只听东窗里舅母阴阳怪气地喊道:“哼,能有什么事儿?整天好吃好喝伺候着,还能委屈了不成”。
她这是有意提醒无忧不要胡乱说话,唉,真是多此一举,无忧现在才懒得理她。她笑嘻嘻对舅舅说:“就是好几日不见舅舅,十分惦念。”
舅舅笑道:“这次书院的学子不少,天又热,很多人着了湿毒出了疹子,所以耽搁的时间长了些”。
无忧点点头,乖巧道:“那学子们都医好了吗?”
舅母又喊:“你舅舅是什么人?我们李家世代行医,什么病治不好?!”
舅舅有些尴尬:“差……差不多吧!”
无忧咬了咬嘴唇,怯生生说道:“舅舅,无忧也想学医呢!从前在府中,父亲也常给我讲些医理,现在父亲不在了,我想跟着您学医”。
“你对医术感兴趣?”
“不行!”舅舅话音未落,舅母凶神恶煞地走出来:“这是我们李家的手艺,你一个外姓的姑娘万万不能学!”
“为什么?”无忧梗着脖子:“我娘姓李,我身上也留着一半李家的血脉!”
舅母翻了个白眼,神情鄙视:“你也说了,是一半的血脉!你姓什么?你姓纪!要学找你那名医爹爹学去!对啊,你爹爹过世了!怎么着,他没给你这唯一的骨肉留下点儿医书秘笈什么的?!”
“你!”无忧气得眼圈儿翻红,她什么都能忍,唯独受不了被人轻待自己的父亲。此时此刻,她真恨不得冲上去将舅母好打一顿,可突然想起尚君说过,你这么倔,怎能不受欺负。
她使劲将火气咽下,咬着牙挤出两朵微笑:“我父亲当然给我留下了宝贝!”
“什么宝贝?”舅母一愣,眼睛立时放光,她就说呢,好歹纪府是京城名医,还曾经到宫里给皇上瞧病,而且膝下就这一个女儿,怎么可能让她们娘俩两手空空地离开!
无忧挺起胸脯:“医者仁心,行医当以德为先,以天地之心为心。但又所需,尽心尽力,但有所求,无所不瞒!除救死扶伤外,再无私心私利”,无忧顿了顿,感觉到前所有为的郑重与激动,她骄傲地说道:“这就是我父亲留给我行医做人的家训,胜过天下至宝!今日说过您听,也算让您长长见识、开开眼界!”
果然,舅舅的脸红一阵白一阵的,狼狈又尴尬。
此时西厢的房门打开,纪夫人站在门内,端然说道:“无忧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