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大年里要顺顺当当的,对这一年都是好兆头。
可我偏偏是个点背的。
那日皇叔领着众臣登方岩山祭祖,我便也随着一路向上走,不料半路不知从哪里冒出一根枯树枝来,我一脚绊上去就是一个趔趄。
身旁顾君则眼疾手快扶了我,可是脚腕还是一派剧痛。
我咬了咬牙,不知该说不该说。
说吧,祭祖是大事,因为崴脚不参加难免被人说道,皇叔恐怕也会起疑心;不说吧,脚又疼得要命,我觉得恐怕已经肿了,如今偏偏还天凉,衣物厚实,在这里瞧都瞧不了。
犹豫了一下,打算扶着顾君则往上走,却发现脚腕疼得一点力气都用不上。
“别硬撑着了,下山。”
顾君则在一旁低低说了一句。
语罢却是不由分说地单膝着地,反手扶着我坐在他膝上。
一旁的随从飞快地跑到前面去寻皇叔了。
顾君则就一手扶着我,另一手探过去给我寻脚腕上的伤。
“踝骨这里怕是肿了。”
我咬了咬唇边。
岂止是肿了,应该还肿的很高,以至于稍稍动弹一下都疼得要命。
可是我不知道现在自己怎么做才算妥当,才不会被经过的大臣们嚼舌根,于是索性一言不发,像一块儿木头一样靠着顾君则。
顾君则倒是依旧忙忙碌碌的,一只手隔着衣裳给我探伤,折腾了半天他似是松了口气道:“还好,没伤着骨头。”
说完了转手又给我打理衣裳。
倏忽间脚步声却响了起来,有人在逆流而行,一阶一阶地往下走。
我抬眼一瞧,却是方才向前赶的随从,小心翼翼地引着明王妃和洛伏苓过来了。
“山路崎岖坎坷,公主可要当心些,听着公主不慎伤着了,王爷抽不开身,便让妾身带着伏苓来瞧瞧公主。”明王妃笑得格外温柔端庄,她居高临下地扫了我一眼,随后大抵是瞧见顾君则半蹲在地,也缓缓蹲下来,装模作样瞧了瞧我。
洛伏苓则在她身后僵着一张脸,原地站着。
“公主身子真是金贵得紧。”她酸酸涩涩来了一句。
“那七旬有余的老大臣尚且安安稳稳的,偏偏公主崴了脚,我想……”
“苓儿。”明王妃笑了笑,转头过去及时打断了洛伏苓,转头继续看着我道:
“王爷挂心得很,嘱咐妾身捎话来。”
“他说祭祀之事公主不必担心,他会代陛下行礼,将一切处理好。”
“公主伤了脚,便辛苦顾公子先带着公主回去,不碍事的,王爷还嘱咐着妾身带过来一瓶伤药,对筋骨伤有奇效,只盼着公主好生养着。”
她说着,笑眯眯从袖里取了一个白瓷瓶递过来。
我瞧着这模样心里倏地打颤。
当初那一晚,也是这明王妃,笑眯眯地走进屋子来,她居高临下地看着被铁链牢牢拴住的我,缓缓从袖中摸出一个白瓷瓶,惨白的颜色映着窗外的冷光。
“你不是很厉害?洛伏波,一身功夫,了不得了是不是?”
我咬着牙不说话,她便冷笑:
“到底是姑娘随老娘,泼妇就教出这么个疯丫头。”
“洛伏波,想清楚了,事到如今,你不过是个阶下囚,你这一身功夫若是留着打主子的,倒不如我今天就给你废了。”
她说着,慢条斯理地晃了晃手里的瓷瓶,随后举步,缓缓接近我。
“若不是你还有点用……伤了我的苓儿,我让你骨头都不剩。”
她说着,抬手狠狠地钳住我的下巴。
我咬着牙狠狠低头下去,同时拼命地闭紧了嘴。
“哼。”
耳边,是明王妃的冷笑。
她不知从哪里变出来一个铁做的钳子,话不多说径直钳住了我的下巴。
冷硬冷硬的感觉,下巴被狠狠抬了起来,根本无从反抗!
“来人,撬开她的嘴!”
明王妃厉声吼着。
四下随从快步而来,几个人上前,二话不说便强掰开了我的嘴。
下颌要裂开一般,疼得钻心。
而疼痛……并不是最可怕的。
高高在上的明王妃,挑着一边嘴角睥睨于我。
她缓缓将那瓶子拧开,我能看见里面落出些液滴来。
她就这么俯身下来,把那瓶子塞向我。
我拼命地后退,想躲开,奈何被人抓得紧紧的,锁链也栓得结结实实,如何躲得开?
明王妃便冷笑:
“怕什么?”
“现在知道怕了?”
“打我的苓儿的时候,你可想过有今天?”
眼看着那液体理我越来越近,我已经能闻到那里面的腥味,心里充斥了恐惧,我拼命地想躲开去,却根本无力避让,只能任人宰割!
明王妃面上的笑愈发肆意:
“放心,死不了。”
“只是会让你生不如死,变成一个废人罢了。”
在丝毫无力反抗的时候,人能做的就只有颤抖了吧。
我战栗着挣扎着,手臂、肩头和脊背被扭得生疼,却依旧只能眼睁睁看着明王妃把那瓷瓶塞到我嘴边——我却连嘴都不能闭合!
咸腥的味道霎时间充盈了口鼻。
我挣扎着想要后退,却动弹不得,想要呻吟嘴巴又动弹不得,最终只能原地颤抖着、呻吟着……
“唔……唔、咳!咳!”
瓷瓶里的液体被强灌入口中,霎时间淹没了唇齿灌入了嗓子。
我被呛得剧烈地咳嗽着,可是明王妃只是冷笑复冷笑!
我的嘴巴依旧被紧紧钳制着,她抬着手,要把这瓷瓶里的液体都倒入我口中!
——直到最后,瓶子里的液体尽了,明王妃一挥手,那白瓷瓶‘啪嚓——’一声,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于此同时,周遭侍从也松了手,推开去。
一通挣扎,浑身酸痛无力,我就像一块儿破布一样挂在锁链上。
明王妃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扬唇而笑:
“来人,给……‘公主殿下’把锁链解开。”
我一愣,不曾想她会如此好心,不由得抬眼看着她。
明王妃面上笑意依旧:“别自作多情,小贱人。”
“我放了你,是因为从今往后你就是个废人了。”
“再过半个时辰,就有你受的了。”
她说得不错。
不到半个时辰,腹中便开始绞痛,随后五脏六腑翻江倒海一般。
那一晚是噩梦,我痛得在床榻上抽搐打滚,几次昏死过去,最后再醒过来,便是连动弹的力气都没了,浑身上下皆是冷汗。
那一晚我想过死,可是念及父皇母后,我又哪里敢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