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秀才一把捉住妻子的手,用自己宽大的手掌握在怀里,“小池,你说的哪里话?婚前你不嫌弃我,我怎么会嫌弃你呢?你可知道,在穆府梅园里我见你的第一面就喜欢上了。从今以后都会好好对你,无论以后升官发财,决不负你。”
穆念池见袁秀才这样发誓,心里暖和地紧,更没想到自己在袁生心里印象这么深,更加增了羞意低了娥眉。
“你呢,你怎么看我的?”袁秀才紧盯着自己妻子的眼睛问。
“我怎么样还用问吗,若是心里没几分喜欢,我会嫁给你?”穆念池嗔怪地说道,袁秀才连连握住她的细腰,将她往怀里揽了揽。
两个人柔柔地说着情话,直到天色夜了才宽衣就寝,二人情投意合,这一夜过得十分知足,次日穆念池梳洗整齐了伺候袁母。
且说穆念池与袁秀才的日子快活地似神仙,底下有个叫春眉的丫头也偷偷乐着,乐什么?乐跟着姑娘找了这么个温柔体贴的好姑爷。屋子里范围虽小,袁秀才每日还要亲自为妻子打水洗漱,下雨天背着上炕,从不说一句重话。
春眉看在眼里,喜在心里。她原本是老太太跟前的二等丫头,因为穆念池身边的梅儿太过胆小,没有服侍好主子才换了她。先前她还自认倒霉,跟了个这样闷头闷脑的姑娘在身边,可没想到穆念池命好福大,嫁了个状元郎。
也就是说她日后的夫君也是袁生。没过几日,春眉故意洗干净了头发披着,冲了凉之后露着胸从袁生面前走过。不打算就此勾引他成功,只希望在他心里留个印象。
可袁生却从未叫住她说过话,春眉只好跑到袁母那里暗地里提了提通房丫头的事,结果惹得一阵骂。
“不要脸的娼妇,你姑娘的被窝都还没暖热呢,你就急着呢?我告诉你,别打不正经的主意往我儿子儿媳身上使,在这里过不了还回你原来的家去!”袁母一向是慈和的人,但一个家渐渐大了,人也多了,未免没有躲懒的。自己的媳妇儿又是个柔顺的人,在院子里立不了微信,只有她自己先来立下规矩。
自袁母骂了春眉之后,余下的仆人都知道她不安分的心,穆念池才知晓了这丫头的心思!
袁母是将春眉交给穆念池处置的,春眉进屋之后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姑娘,求姑娘不要赶我走,无论怎样,我都是这屋里的人,誓死服侍姑娘与姑爷。”
袁生穿了件单衫走进来,这会子天也夜了,头发披在白衣上颇有种入画的感觉,原先平平淡淡的脸透着微弱的烛火竟也十分好看。他自然是识得地上的人的,好几次从他身前造谣路过,他也不是没有动心过,只是史书读得多了,给自己定的框框也就死了。因此只当没看到这个人,不屑与之为伍。
穆念池一瞬间思虑地多,想升郎既然是状元,以后必定是官老爷,不说自己有出,就是官与官之间的扶携都有送美妾的。她不能这么小气了,平白给相公、婆婆没脸,竟然一句话没说,从床榻上拿了件衣就去后堂与袁母挤一晚。
袁秀才一愣,不知道妻子这是什么意思,打量着她还会过来就站着床边没动。春眉虽低着头,却喜滋滋的。知道姑娘这是准了,也是明白地给她机会。
春眉站起身要给袁秀才宽衣,二人僵持间却听后堂砰地一声发出闷响。袁秀才担心自己的妻子,不顾身前的美妾投怀送抱挣脱了她往后门走去。
来到后院的水缸边,果然看见娇妻柔弱的影子,忍不住从后面心痛地抱住她,却惊觉地发现穆念池脸上都是湿的,像哭过一般。连连将她抱在怀里,轻声安慰几句。
后院离袁母休息的地方近,两个人柔情蜜语了一会被袁母听见了,“是谁在外面,还没睡吗?”
袁秀才答应一声,这才拉着穆念池回了房。这是这一次事件却惹得春眉不高兴,认为是主子故意给她没脸。
***
转眼一个月过去,寒冷的秋天将至,穆老太太因为中分的病时好时坏,若是一动怒那么好几天窝在床上起不来,要是天气好心情好,或许还能在丫头的扶持之下歪在墙边晒太阳。
这些日子,她问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状元郎上京没有,官职有没有分配下去?为什么袁秀才一家好几天没有音讯?”
派去的仆从一批又一批,回来都说没有结果。此事老太太着急,周姨娘更加着急,不得已去叫穆二老爷问问朝中的情况。
穆二老爷回来却道,“凡是新任官员都发放出去了,这个时刻谁还等在家里?”
周姨娘不信,“袁奎升的名字我让人看清楚了,怎么可能看错呢?”
穆二老爷未出声,只让人打发去叫袁秀才,命他明日去见见主考官,问清楚情况。
彼时袁秀才也是颇急的,在自家门口就看到两回官兵报喜的人,他相信自己的实力,自己倒也沉心在家里等待,相信他的捷报就在这两天。
结果等来等去,等到穆家赠送的银子用得差不多的时候,外面还是没有音讯。家里的仆人月钱不能及时发放,就连穆念池也省吃俭用着,心里发愁却没说出来。
实在不行,穆念池才跟袁生商议,不如将家中打扫的粗仆变卖了,赚的钱好去官府问问。正商议着此事,穆二老爷派遣的人来了,慕荣下了马简要说明了事情就准备着上路。
主考官跟穆二老爷还有些熟识,两方都比较客气,言称让袁秀才等一等,自己去查查看。
穆二老爷到了上朝的时候就走了,留下袁秀才坐立不安,看着眼前雕花的木门、宽阔的门厅以及俏丽的丫头心里更加觉得七上八下的。
一会儿,主考官来了,拿着秋试的名单问了几句,袁生答了,主考官才告诉他,“状元郎是袁奎升没错,不过叫这个名字却有两个,你说你不是童试出生,家住淮阳,那么这个状元的名额就肯定不是你了。另外我还查了另一个叫袁奎升的,他不过还差几分就入榜,可惜了,再过三年再来吧。”
主考官说完就要送人,袁秀才岂肯就此罢休?他一点也不相信官老爷说的话,觉得他们一定是搞错了。自己拼了命的读书怎么可能不中榜呢?当即苦苦拉着主考官的官服下跪乞求,要看一眼试卷才能相信。
“试卷都已报备给翰林书院,我等只是监考的人,公布成绩的还是上一级的人。你要不服也没有用,来人,送客!”主考官拉下了脸,不再理睬由穆二老爷带过来的人。
袁秀才被轰到外面,还是死死地抓住官差的衣服不松手,大喊着,“青天大老爷,你们再查一查,这一次状元的名额一定是我的。”
过路的人瞧见袁生的破衣烂衫,嘲笑他是个痴人,竟然有这样想当状元的人。袁秀才见祈求不成,又打算撞门、翻院墙,结果却跌断了腿,比之之前瘸得更厉害。
秋风瑟瑟、梅雨落满地的季节,袁生身上青一块紫一块在地上爬着,他想去向穆府的大人求救,他们一定是搞错了,把别人的试卷调换了。但是无论袁秀才怎么敲门,里面的人都没开。
老太太最先知道了此事,一个劲的在门口骂着,骂袁生,骂袁母,骂完这些人又骂周姨娘。她白白丢了个孙女儿不说,还赔了那么多银子进去,最主要的是脸面!脸面问题!
现在邻里相亲的谁不知道穆家的二姑娘下嫁给一个瘸腿的穷酸秀才?不止是嫁妆,连人都贴进去了。
袁生躺在穆府门口哈哈大笑,雨水淋湿了面容谁也不知他落了泪!好不容易爬回了府,准备着一纸休书将穆念池休掉的时候,自己的妻子却并没有冷嘲热讽,和母亲一同帮他脱下了泥泞衣裳,打了热呼呼的水服侍着沐浴。
“你别心忧了,或许是那些大人弄错了也未可知,要是不放心,我回去找我爹问一问。便是作最坏的打算,也大不了去改个名字,过三年再考。别人不相信你,我相信你!”穆念池絮絮地说着,这是她从出生到现在说的最多的一次话,袁生没考中状元,她心里的确有过失望,但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她也没有办法。
袁生稀里糊涂过了几日,家里的仆从全部卖掉了,穆念池又当了自己的首饰和几件体面的衣裳,做了准备要过普通人的生活。
袁母也愧疚难当,心疼她这个媳妇,“真是苦了你了,孩子,你若是觉得不值,可以让升儿写下休书,你再嫁。”
“不,从今以后我生是袁家的人,死是袁家的鬼。还请婆婆跟升郎接纳我。”穆念池跪下请求,与其回她原来那个处处受讥讽的家,还不如在这里平静的生活,最起码也有个真心对她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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