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月国,朝堂。
易少君正在慷慨陈词,“陛下,举孝廉乃是国家伦才大典其中重要的一项,绝不能掉以轻心,是以儿臣认为有必要派出朝廷内举足轻重的人物,对各地方官举荐的人才进行遴选,唯其如此,方能保证公平公正。”
这番话说得冠冕堂皇,不少朝臣都连连点头,便是国主听了,也觉得易少君说得有礼。
“太子说的没错,选出来的孝廉们既是要做官,自然要慎重,绝不允许地方官徇私舞弊,各项材料都要查证落实才好。”
国主这么说自然是其来有自,所谓的孝廉,字面上看起来便是要么感天动地的孝顺过父母,要么为人十分清正廉洁,实际上也就是选人品。
然而九年前的一次举孝廉活动中,就有一位地方官收受了贿赂,推荐上来一位豪绅恶霸,所有的材料都是假造的,原本并没有人发现这里头有任何不对,偏这恶霸上京觐见国主之前还强抢了一位民女作妾,并把那民女的父亲和哥哥都打死了。
不想那民女的母亲却是个烈女子,一路上京告御状,偏她运气好,一路躲过无数追杀,又在京城遇到了出门闲逛的潘妃的亲弟弟,这才把状纸递到了国主面前。
彼时负责审核材料的正是李后的父亲,这件事情闹出来国主十分震怒,在朝堂上发了火,李家闹了个灰头土脸,潘妃很是得意了一阵子。
其后又因为种种原因,举孝廉便停办了几届,今年国主才打算恢复,李后的父亲自然便是易少君的亲外公了,他自然不能挖坑给自家人跳,听了国主的话忙道:“儿臣也正是这般想的,朝堂上众位大臣们常年住在京都,并不了解地方上的情况,对于孝廉材料的核查也仅限于送上来的文本资料,至于底下的情况到底如何,实际上要真正了解也是十分困难的,是以儿臣认为,若想杜绝地方官的徇私舞弊,必要派人下去,一州一县走遍,亲自核实论证才好。”
这句话不但为李后的父亲开脱了一番,还为他接下来要说的话打好了伏笔,原本是十分圆满的,不想国主早就在潘妃和金铭儿处听了满耳的谗言,事情的走向便不像易少君想的那样简单了。
国主环视众大臣,微微颔首道:“太子此言极是,众卿家以为当派何人前往?”
今儿个早朝这一出原是易少君跟手下心腹商量好的,就等着国主这一问呢,立刻纷纷出列表示既然是国家伦才大典的一部分,自然由国主亲自遴选,然国主坐镇京师不能轻易离开皇宫,是以这项差事最好是要落在太子身上。
反对派则认为储君乃是国之根本,所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亦与国主一般不能轻易离开京都,当然他们话说的好听,实际上是阻止易少君趁此机会扩展势力范围。
两派吵嚷不断,各有各的理由,且听起来俱是冠冕堂皇,整整吵了一个时辰还没分出胜负来,国主被闹得头疼,只得宣布退朝,让大臣们下去再商量,并约定了下午在承乾宫书房议事。
中午自然是金铭儿陪着用午膳,她虽然伤已经好了,但是既然国主不提,她也就乐得继续住在承乾宫里,并没有搬进当初给她指定的合庆宫。
因是家常并不出门,金铭儿的妆饰也甚是简单,不过是一袭花样简单的素雅宫装,单是这一点,就与初进宫时期的潘妃截然不同,那时候的潘妃没见过什么世面,只知道捡贵重的往身上穿戴。
因此便有宫人奉承金铭儿,“昭仪娘娘果然是天生的贵人。”
她不过是随口奉承,金铭儿却微微变了脸色,她自然是天生的贵人了,一国公主,这宫里头的嫔妃,谁的出身比得上她?偏如今零落成泥。
她坐在妆台前看着自己年轻娇嫩的容颜,对侍奉梳妆的宫人道:“我自己来就好了。”
她一下一下梳理着满头青丝,记忆里还是很小的时候,母亲周贤妃教她梳妆,那时她们母女关系还很好,周贤妃还有心情打趣女儿,“我的铭儿将来必定是个大美人儿,到时定要让你父皇好好给你选一个年貌相当的驸马才是。”
想到这里心里又漾起一阵酸楚,这样的琦年玉貌,这样的出身人品,别说年貌相当的驸马了,居然有朝一日沦落到伺候一个老头子的地步,那老头子的儿子都比自己的年纪还大呢!
她默默叹口气,又没了梳妆的兴致,宫人们不明白她何以情绪忽然低落起来,也不敢贸然相劝,恰在此时崔佛海亲自过来了,一脸谄媚笑容对金铭儿道:“娘娘,陛下等一会子要与娘娘一起用午膳,让老奴过来看看娘娘准备好没有?”
金铭儿看见他,瞬间回到现实,记起自己入宫的使命来,稳住心神露出一个妩媚微笑,“烦请大伴转告陛下,臣妾这就打扮好了过去。”
她放下梳子,顺手拿起桌上一个小小白玉质地的胭脂盒,拿水调匀了涂在脸上,接着又画眉黛点口脂……
打扮停当了她款款站起身来,一众宫人们尽管这几天已经看惯了她那张脸,此时却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南月皇宫美人儿不少,又有艳冠六宫的潘妃,却从未见过金铭儿这样的女子。
她身上仿佛带着一种天生的贵气,一举一动都是端庄大方却又流畅舒展,南月皇宫这一辈并没有女儿,然而众人看见她总会有一种错觉,觉得她就是一位天生的公主。
更难得的是,她的高贵里又带了些狐媚相,无论一颦一笑,哪怕一个眼风飞过来,都带着一种致命的诱惑,别说男人了,女人看了简直都要移不开眼睛。
正是这种天生贵气和万种风情的奇异组合,让国主对她爱不释手,日日夜夜都离不开她。
她腰肢款摆一路逶迤着走进东次间,这是国主日常用膳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