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华山下,冯川诧异的看着辰凡,但随之又释然了,他想到了在樱梦花谷时,在辰凡识海中看到的大帝虚影,也就不奇怪辰凡能挣脱开他的幻境束缚了,但他想不明白的是,辰凡他明明是沐沉舟的徒弟,又怎么会和帝宫沾染上瓜葛?
大帝传人,其名长青。大帝传人宋长青早已经被世人熟知,但这个传说来自大山,却在几年前突然出现在流云剑宗山门之外,然后被沐沉舟亲自带上山的辰凡,究竟是什么来历,就不得而知了。
他有种直觉,这个来历不明却身具养灵血脉的少年身上,一定有些大秘密。
他双目森然,似有火焰跳动,残忍的舔着嘴角,迈步走向辰凡。
风雨透骨凉,可辰凡却像是在被一场看不见的大火焚烧,在身体惊变之后,他就感觉到了他的每一块血肉,每一根骨头里蓬勃欲出的躁动,能感觉到每一根毛发中迸发出的那种强烈的对战斗的渴望,他的脉搏就像是在遵照某种奇异的韵律一样,跳出了一曲仿佛是要搏天斗地的激昂战歌。
他有些控制不住,仰天长啸,活似一头疯了的战兽。
他狂野的扔出了酒坛,任凭它在地上摔的粉碎,双手握剑,狠狠的向上举起,遥指天穹,随着他的长啸,天际忽然响起一声震耳欲聋的雷鸣,然后就是一道划破了半个苍穹的银白色长弧。
雷电照耀人间,暴雨洗净苍穹,有少年握剑,战意昂然!
冯川瞳孔骤然一缩,眼前的一切,似乎和他想象中并不一样,已然超出了他的掌控,看辰凡气息愈来愈强,他猛然加快速度,那些落在他身上的雨点,都在瞬间就被点燃。
腐火点燃了雨水,它们带着幽暗妖异的惨绿色,坠落在了地面上。
星火燎原,惨绿色以一种势不可挡的速度在蔓延,只是短暂的几个弹指,冯川身后,跳动着的惨绿色火焰滔天。
这来势汹汹的磅礴暴雨,恰如火上浇油,逐渐蔓延成了一片惨绿色的火海,就像来自阴曹的阴兵过境,跟随冯川攻伐人间。
“轰”一声巨响,泥水四溅,辰凡长剑落地,砸出一尺余长的深坑,坑里雷电弥漫,散发出骇人的气息。
在看天穹,三道粗壮,凶悍的紫色天雷带着寂灭,从长空无尽黑云中凝聚,随着辰凡重剑所指,追击冯川。
狂风暴雨中的惨绿色火海,还有那三道蕴含毁灭一切意志的紫色天雷,演绎出了一副极其诡异,却又震撼心灵的画面。
辰凡抬手,粗暴的扯掉上衣,露出一身精壮的肌肉,长剑拖地,大步奔向冯川。
紫雷未落,春雷又起。
正是绣冬过境,末起春雷的起手式,辰凡面色不变,但体内灵力的极速衰减,让他气息稍稍凌乱了一些。
不,何止是气息凌乱,细看之下,他的身体遍布细密浅小的裂纹,青筋鼓起,仿佛轻轻一碰,就会想漏斗一样,喷洒血液。
原来两次强行接引天雷,在加上身体受创,早已是不堪重负,徘徊在肌体崩灭的边缘了。
而他肩上的小兽黑纹却越发的深邃,看上去鲜活的如同活物一般。
冯川脚步不停,透过雨水,斜眼看着天雷皱起了眉。
这雷是真正的天雷,而不是术法修成的灵雷,论起恐怖的程度要比灵雷强上数倍不止,即便强悍如他,也不敢硬抗下去。可是这三道诡异的天雷,分明是锁定了他的气息,直冲他而来,怕是不好躲开啊。
冯川心中呢喃,那具正在极速移动的躯体却突然静止,然后诡异的化成了一摊如墨般凝稠的血雾,血雾摇摇晃晃之间,竟然一分为二,气势骤增。
辰凡的瞳孔猛地一缩,他在地上划出的那条雷弧,刺眼的电芒突然明灭不定,像是已经达到了极限,在向别处扩散。
就在此时,两条带着寂灭气息的天雷终于在辰凡心中无数次的呼喊之后,降临了下来,当真是千呼万唤始出来!
“轰”
“轰”
接连两声巨响,泥水四射,惹的雨势凌乱。
两道血雾竟是直接被劈进了地下,被泥水掩盖,可瞬间就又钻了出来,虽然暗淡的以近透明,但还是呼啸着向辰凡靠近。
辰凡面色平静,拖着剑开始奔跑,向着那片惨绿色的火海,和那片海里不知什么时候多出来的那道人影。
那个人影是个少年,一身紫衣,闭眼抱剑,身后碧火滔天……他叫付坤,不久前才被葬入地下的倔强少年郎。
辰凡了然,自己应当是又中了冯川的幻术了,他没有理会渐近的血雾,而是盯着火海不语,也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
两道血雾在即将与辰凡相遇的时候,又突然融合,重新幻做了冯川,他神色戏谑,又带着嗜血和疯狂。
可接着,嗜血与疯狂就凝结在了他的脸上,变成了错愕。
辰凡果真是无视了他,在相遇的那一刻,辰凡不闪不避,没有提剑,甚至连斜眼看他一眼都没有,就这么擦肩而过。
冯川惊愕异常,似乎是不明白辰凡是如何看穿的,直愣愣的站在那里看着辰凡的背影。辰凡没有回头,脚步不停,淡淡的说到“还有一雷未落,你不是冯川!”
然后就一头扎进了这一大片惨绿色的火海里面。
冯川恍然……缓缓的从原地消失了。
蓦然闯入腐火,纵然早就做好了准备,但是那种极致的煎熬,也让辰凡差点崩溃,那一身细密的裂纹开始慢慢的往出溢血,像一层细密的血色鳞片,血液中夹杂着一些尖锐的冰粒,死死的切割着伤处,让他痛苦不堪,但他始终坚定不移,扬剑起风雷。
少年睁开眼,一双血眸嗜血,滔天火海疯狂涌动,扑向辰凡,辰凡双目神采飞扬,兴奋的几欲颤抖。
“战!”
狂风呼啸,雷光遮目,重剑携万钧之势,斩向少年,少年抽出剑,火海凌云,迎向辰凡。
“砰”两剑交击,玄雷重剑剑尖猛然爆发出强烈如烈日的光芒,那道许久不曾落下的第三道天雷也终于露出了踪影,它宛如一道长虹,携天地大势,聚宇内锋芒,斩世间奸妄。
火海被冯川引动,说不尽的妖鬼显化,更有腐火巨虎,扇动翅膀,扶摇而起。它长啸,带着碧色流光,欲于那璀璨的天雷争辉。
森罗万象,尽显幽冥本色。
那道辰凡蓄势良久的银白长弧,终于可以绽放随着一道轰鸣,一条雷蛇猛然扬起它的巨尾,拨动火势,掀起一场无法控制的火浪。
“轰轰轰”一连串巨响,直接扰乱了雨势,雷与火狂暴肆虐,留下了满地狼藉。长蛇巨尾横扫,砸灭了一片火海,巨虎吞雷,炸的无影无踪。
辰凡的肉体终于扛不住连番的透支爆发,全身喷血,被重重的击飞,然后摔落在地上,只是刚落地,就染红了身下的泥水。
他筋疲力歇,无力再战,双眼模糊的看着冯川,满是不甘。
冯川衣衫破败,面色发黑,嘴角带着醒目的血迹,显然也是受了点伤。他的身上还不时有电流出没,还有些焦臭味在风雨中弥漫开来。他略微的活动了下有些麻痹的躯体,僵硬的站在了辰凡的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冯川伸手,握着一团慎人的火焰,露出残忍的微笑道“结束了,虽然过程不怎么让我满意。但,你终归是要死了。”
就在冯川以为辰凡必死的档口,虚空中突然浮现出了一面虚幻的镜子,来的悄无声息。在镜子里,一个身穿红衣,赤着脚,脚踝上用红绳系着三颗金色的小铃铛。
她踏着星光,衣衫飘荡,奋力的奔跑着。
辰凡肩上的黑色小兽图案,突然迸发出一股狂暴的气势,白芒爆射,一声声震四野的兽吼蓦然响起。
冯川脸色一变,手中的腐火猛然向下一压!
“不要!”少女大喊,充满了绝望,一头披至腰部的青丝瞬间狂乱,速度暴增,眨眼就跃至镜子的边缘。可是,此刻冯川的手已经接近辰凡的头颅。
“吼”一只红色的小爪子猛地从辰凡的肩部伸出,接着一只拳头大小的红毛黑角小兽从辰凡的体内钻出,它的黑角,蕴含着神秘的波动,带着毁灭,蜉蝣撼树般撞向冯川。
而冯川,根本就没有时间去躲开这突如其来的一撞。
“啊”冯川冯川一声惊恐至极的喊叫,双目园睁,清晰的察觉到他的胸骨,被一股不是特别强大,但含着某种极致的毁灭力量摧毁。
这时,红衣少女也刚好踏出了那座虚幻的镜门,她红衣飘荡,露出一小段精致的小腿,俏脸寒如冬夜,杀意凛然。
她径直扑向冯川,扬起拳头,那强大到令冯川颤抖,甚至连防御都做不到的力量,悍然而落。
冯川绝望的在心中呐喊“砌骨,砌骨,这是砌骨啊……”那道狂暴绝伦的力量,仅仅只是一拳,就生生击溃了他的肌体,震断了他一身的骨骼,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一样,掉进了河里,生死不知。
少女转身,那只怪异的黑角红毛小兽,也不知何时,变成了白色,跌落在辰凡身畔,一动不动!而辰凡,全身飘血,惨状不忍直视。
她没有嫌弃一地泥泞,光着脚丫跑到他的身边,也没有嫌弃他一身污血,张开双手,紧紧的抱住了他!
一双泪目,如同破碎的琉璃,哭声凄婉,声嘶力竭,也不知是多么深的想念。
她看着他与记忆中已经毫无相似的脸,哽咽着说道“好久,好久,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