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盼有情,宛若流光婉转,果然是难得一见的佳人。”赵光义绕开李继隆,一步步上前细瞧过星乔后这么说。眼前的女子清丽出众,眶中含泪,一双翦水明眸微微泛红,晶莹纯净、更显容光照人。
“情郎受此委屈也要护你周全,你怎忍心如此拖累他?”赵光义平和地阴狠说着,话面上虽波澜不惊,但言下之意就是逼迫星乔去自行了断。
晋王,就是那个一心主张诛杀父王的晋王吗……星乔浑身紧绷的望着眼前这个须眉富态的男子,从前只是耳闻过他的威名,今日总算是见到真人了!星乔出神的怔着,忽然脑中想起违命侯那孤寂的小楼,就是身前的这个人,他诛不了父王就将他软禁……而且,现在又来亲自逼迫自己!
不,尽管此刻浑身都已冰冷,她也不愿在他面前屈服,不愿就这样遂他的愿,不会、是不甘!
星乔尽力的睁大双眼,一时丰沛的泪水才不至落下。她的手在身侧紧紧攥成拳头,细细的指甲深深抠进掌心,只有这样才能平抚自己这颗剧烈跳动的心脏。她终于说:“既然他受此委屈也要护我周全,我便一定要活着和他在一起,这样,才不会辜负他。”她望着赵光义一字一句说得很清楚,很慨然。
赵光义一怔,非常讶异于星乔的回答。她不仅不自刎,竟然还向他宣告一定会活下去。
气氛凝滞了一些,赵光义进一步再问她:“本王可以信你吗?”
他的目光锐利如刀,在这样的目光前,星乔要勉力强撑才不会有胆怯。她说不清这股使她后背更加挺直的力量是不是恨,但是她非常清楚,在他的面前,她现在必须勇敢、必须要争取活下去,南唐人绝不是懦弱的!努了一把力,星乔向赵光义冷静回到:“如果您相信李大人,就可以相信我。”
“哈哈哈哈,”赵光义忽而朗声大笑,他面向着已径自起身的李继隆爽声道:“原来你喜欢这样的女子!哈哈哈哈,着实非常有意思、非常有意思……”说罢,他像是忽然放开,再也不看二人,头也不回地敞着双臂踏步而去。
望着赵光义的衣袂最后消失在门后,星乔整个人终于一松,眼眶中那早已蓄满的泪水再也忍不住了滚落下来。
“你的泪非常逼真。”星乔抬头,李继隆端详着自己淡淡地说,他的眸子很清淡,也黑得看不到底。
“什么逼真,这本来就是真的!”星乔吸了吸鼻子,用袖口擦了擦泪水:“从来没有谁为我去跪着求人,你是第一个……虽然我讨厌你,可是依然很感动。”
相较星乔较为波动的表情,李继隆平静如湖的面容没一丝丝的涟漪,他听了星乔真挚的感言,略略的仰了仰头,却问:“感动?你为何不想想我为何要救你?”
为何要救?星乔没想到他冷漠至此,不禁一怔,难道他不是因为善心救人?难道他做什么都是有目的的?
“而且,”李继隆的目光移向赵光义消失的门口,幽幽沉吟说:“你的名誉已损,前路多的是事情要你担忧,竟然还有此闲情因我感动?”
经历了刚才的命悬一线,本就没有语言能及时地填充此时的空白。星乔望着李继隆料峭的轮廓,只觉得他浑身似乎都散发着琢磨不透的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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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星乔这个万分保险的助手,李继隆屏退了一概的宫人和御医。偌大的元和殿、如此重疾的病人,竟然只有李继隆和星乔两个人侍奉左右。李继隆也真是够狠,他只管动动嘴皮,煎药、换洗、按摩之类的事情悉数全要御医仔细教传给星乔,由她来一一操作。所以之后的两天,李继隆反倒清闲起来,之前的困乏居然也能找到很多时间给补了回来。
相比之下,星乔憔悴了许多,不过碍于心底深处对李继隆的惧怕,她只有默默的忍受着。发呆的时候她会常常地自恨,如今竟然是一任人摆布的境地了~这个李继隆太可怕,他不用说什么做什么、即使他的面目平和疏朗的时候也会令星乔有到一种彻骨的惧意。
她只有祈求老皇帝的病能快些好起来,不是她忘了赵匡胤是敌国的皇帝、也不是她动了什么恻隐之心……她只是想快速结束这种不得不与李继隆朝夕相对的日子。虽然他俊朗绝伦、风华霁月是很多女子梦寐求之的郎君,可是星乔一点也不觉得与他相对是一种享受,反而更像一种酷刑。
所以,只要赵匡胤的病情有了一点点的好转,比如烧得好点了、咳得少点了都能让星乔感到无比的欢欣鼓舞。之前,李继隆还恐吓过他,如果皇帝过不了这一关,就要她一个人负责!她还不想负责,只因她至今还没见到父王。
不死便期相聚。
这是他们铭记不忘的誓言。
赵匡胤的额头又出了些虚汗,星乔俯身惯例的为他轻轻拭去汗液。不料手下微动,一直昏迷的赵匡胤竟然迷蒙着渐渐睁来了眼睛。
轻怔、细瞧、惊奇、欢喜……当确认自己手中轻抚着人清醒过来的时候,星乔忍不住地有一股强烈的欣慰涌上心头。连日来自己一直悉心照看的木头人,第一次对她做出了回应!
她忘了他是皇帝,也忘了将手从他尊贵的腮边收回,朝着那刚刚苏醒的人儿会心的展出一个嫣然的笑容:“你醒了?”
仿佛是从烈火中打滚着艰难挣扎出来,迷茫中睁开眼睛,便看见一个淑娇无比的佳人温柔的对着自己。她的笑容非常清凉,浑身的炙痛仿佛一瞬间被她的笑意冲刷殆尽,胸中涤荡着从未有过的惬意舒爽。
“朕做了个梦,”赵匡胤痴痴的望着星乔,褐色地眸中微微闪动着慌恐,像个孩子般的对她轻声低诉:“在梦里朕是沙场上的一具尸骨,那里离家很远、无比的寂寞荒凉……朕躺在地上动弹不得、日日就想着回家、回家、每时每刻地都在想……可是家却在千里之外、朕一天一天地越来越绝望。”
赵匡胤的声音不高,在寂静的半夜里却听得非常清楚,他梦中的情境就像能看见一样浮现在星乔的脑海,使她不由地就难过了起来。
“后来,”赵匡胤慢眨了一下双眸看进星乔的眼里:“终于来了一个仙姑……朕就醒来了。”他悠悠地说完,嘴角勾起一抹安然地弧度。
星乔松了一口气,庆幸不是一个特别虐心的故事。她回复心神,重又擦了擦赵匡胤成熟英武的脸庞,当他睡着的时候她只当他是一个年过半百的平常男人,如今他醒了,那随着他睿智的双眼打开的不凡气质,使她深刻感到他是一个帝王。
“这真是一个好梦。”赵匡胤的眼中还有残留的惶恐,星乔于是这么刻意地去安抚。
“为何?”赵匡胤问。
“因为那个仙姑一定是来带那具骸骨回家的。”答话的不是星乔,她回头看去,不知何时李继隆已经立在她的身后。
星乔一惊,很想用“鬼”这个词来形容一下这个眼前的璧人。
赵匡胤稍稍偏了偏头:“原来是李爱卿。”随即他重躺回枕上,眉目之中非常地放松安然,似乎李继隆的出现是件令他无比心安的事情。
“朕虽然没醒过,但是断断续续地有时也有知觉,”他赞赏地看着长身玉立地李继隆,说:“我说朕怎么能闯过这一关呢,原来是有李爱卿在此。”言语之中,满满地欣慰赞叹。
“不,”李继隆淡淡地纠正道:“陛下,您还有没有闯过这一关。”他说的沉缓,也极为的肯定。
没听错吧?星乔斜眼看着李继隆,这人到底会不会说话?就算一般的大夫也不会这么恐吓病患的,更何况眼前这人还是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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