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庙,庙里有……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庙……如此周而复始。只因柳若岚被追悼会这么一吓,请来做法的几波和尚道士闹腾得吉作做了一晚上类似的梦,却没能看清庙里有什么,如同他不知道接下去会发生什么。
大半夜醒来后便辗转难眠。其实吉作对于柳楷喆坚定的声称车祸那晚,是殷落老师主动约他去奥特曼酒店,然后被灌醉得不省人事,等一觉醒来房间内便空无一人的说法,也并不全然不信。
细细想来也对,殷落老师的事件本身就是有够离奇的,即使是大实话也会让人觉得一时难以接受吧!
他睁开眼,昏暗中忽然看到枕边柳楷喆的脸,哦不,准确说来应该是自己的脸,那画面绝对比任何一部恐怖片更惊悚,吓得他惊出一身冷汗。
随即一转头,又同儿子的宠物萌萌那张半猫半熊的面孔来了个亲密接吻,忍不住嗷嗷大叫起来,连忙张牙舞爪地把它推开。
那灰茸茸的小家伙无辜地半睁开眼来瞧了瞧,懒洋洋地翻了个身,就又安心地睡去。
却彻底吵醒了一旁睡得正酣的柳楷喆,他揉着眼抱怨起来:“啊哟,老爸,干嘛一惊一乍的。”
吉作伸手打开床头灯,烦躁地揉乱了他的头发:“别睡了,别睡了,你养得这是什么呀丑的要命,快把他拿开,吓死我了!”
柳楷喆用手指戳了戳萌萌肉嘟嘟的小脸,饶有兴致地解释道:“这叫干脆面君,别看它丑本事可大了。自从他来了,帮我把臭袜子全给洗了。我把他带去学校,这货一跳到女生身上就直接袭胸掀裙子的,她们还开心地抢着要抱它,简直比我还会撩菜,哈哈哈!”
吉作讽刺地冷笑道:“哈哈哈,亏你还笑得出来,不想换回去了是吧,我是没意见啦,年轻二十岁感觉棒棒哒!”他第一次学着年轻人的口吻而丝毫没有违和感。
“别那么紧张嘛,反正总会有办法的。”说着他抱起那只叫萌萌的浣熊就是一通揉虐。
他永远都是这样,一副事不到眼前想了也白想的态度。吉作真不知道该不该提醒他,是你太乐观了。
同样,吉作也不知道该不该为自己没有仙逝而庆贺一下。
看着没心没肺的柳楷喆又渐渐睡着,他安然的鼾声像潮水般打在吉作心头,吉作缥缈的眼波中暗涌起父爱的温存。
哎,事到如今他又没得选了,为了儿子,即使事与愿违也得尽力而为不是吗?
天在时光的推移中静静地亮了。
两人正睡得迷迷糊糊时,只听管家皮埃尔敲着门在喊:“少爷,该起床上学了!”
吉作急忙回应道:“知道了,你外面等着就好,不用进来了!”
然后他一脚把柳楷喆踹翻在地。
看来这小子今天就只能蜗在房间里了,想出门还必须得像昨晚那样趁天黑爬窗翻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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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怀忐忑着地走进教室,吉作前一秒还憧憬了下重温课堂的感受,可屁股刚挨着板凳,后一秒却被谈靖威和金源一左一右地架着跑上学校楼顶的天台。
吉作从来不知道这里还真是别有一番景象,蔚蓝的天空中白云被远去的鸟儿划得满是伤痕。清灵的风席卷着樱花的芬芳,却夹杂烟草的忧伤。
待归来的鸟儿抚慰沉寂的天空,满地烟蒂陈却述起别样的落寞。终于,那熟悉的聒噪又一次在急促的上课铃中戛然而止。
最最关键的是,这里还有个犯中二病的少年已翻过铁丝网的栅栏正摇摇欲坠!
“别冲动!”吉作下意识叫起来。靠,这特么是谁啊?有没有人给管管?
金源也冲他喊着:“朴羽俊,你快下来啊!”
什么?!被儿子教训过的朴羽俊?他就是朴羽薫的弟弟朴羽俊!
糟糕,不会是儿子害他想不开吧?看他这一米八几的大高个应该没那么脆弱啊。可再看看他那一脸权相宇的苦情相,还真是有够悲催的!
吉作忙回头问:“通知老师了吗?”
谈靖威双手抱胸酷酷地说:“你傻了吗?让老师知道你这个月就别想要零用钱了。放心吧,已经差人去叫夏冰了,这个点她还在空中花园餐厅品尝爱尔兰咖啡呢,我们再等等就好了。”
吉作的心郁闷地纠结成一团乱麻,自己生生死死的折腾过一场后,早就领悟了人生没有大事唯有生死这个道理。所以亲眼看着别人寻死觅活,他比谁都有感触。
风就像把刀子,冷冽地割在朴羽俊脸上,他稚嫩的脸庞难掩孩子气的纯真与青涩。白净的皮肤简洁的短发,整个人清爽得毫无半点修饰的痕迹。
他和他姐姐一样,都老老实实穿着校服,吉作想他应该是那种很乖的学生吧,可此时却用义不容辞地背影,淋漓尽致地饰演着对青春的英勇无畏。
他独自伫立在天台的边沿显得很平静,但这种沉默却更像是发自内心的呐喊。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吉作想这么呆站着不是办法,总得做点什么吧,就用并不响亮的声音对他喊:“对不起,我为打过你事道歉,你下来好吗?我们找个地方好好谈谈!”
他像没有听见似的无动于衷,良久,慢慢转过身来。紧锁的眉宇下,那对空洞的眸子不像他姐姐朴羽薫那样泛着神秘莫测的紫光,却透出相似的深沉忧郁。
黯然的神色没有丝毫的畏惧,只因他站得那么高,却不是为了看得更远。
他愤恨地对着吉作说:“不用你猫哭耗子!”
听到他终于肯开口说话了,吉作松了半口气。“那个朴羽俊是吧,你想清楚真的要跳吗?告诉你这个高度根本死不掉的!砸到花花草草多不好呀,万一脸先着地,回头再把这张帅脸给毁了,以后还怎么跟女生表白呀!”吉作站在十层楼高的平台上睁着眼瞎说道。
“哼,夏冰都告诉你了吧,我跳下去不正好成全你们吗?也省得你再费神组队来揍我了。”
说话间他的身子不由自主地晃动了几下,身后那寂寥的倒影如影随形。
好吧,原来他已经表白过了,看那衰样就知道结果惨遭拒绝,这也许就是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吧。所以他的心碎成一片一片的,瞬间被秒成渣渣,谁都可以感受到他的心痛。
当然,在说出我爱你的同时能够等到你一个默认的眼神,这种看似平淡的幸福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够轻易获取的。
朴羽俊骤然变得激动的情绪使吉作开始后悔那自作主张的劝阻行为。他见站在边上的谈靖威和金源,都在用眼神示意他别再说话,只好识相地乖乖闭嘴,静静等候夏冰到来。
可赶在夏冰来之前,朴羽薫的出现就已经不可阻止地将事件激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