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跪是他心甘情愿的，红了眼眶也是为了妹妹。
柳梦才及笄不久，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虽然是柳国公府的庶女，可自小有柳觉臣护着和教导着，心性倒也简单，带着几分天真。
原本还满面嘲讽的江弋此时却敛眸沉默下来，袖子里的手紧握成拳，似乎在隐忍着什么。
而虞总管，从始至终嘴角都挂着一抹浅笑，替萧泠风倒好茶之后就一直坐在那里，连看都没有多看这边一眼。
萧佚的视线完全落在萧泠风的身上，似乎她身上有什么吸引着他，让他完全挪不开目光。
而如今的萧泠风，俨然是已经习惯了萧佚的视线，她垂着眸子，看着柳觉臣轻声哄着柳梦，伸手替柳梦擦拭眼泪的样子，突然轻声笑了起来。
她这一笑，顿时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柳觉臣动作一僵，却没有停下来，他抿了抿唇，心里又叹了口气，今天这一赌看来是没有成功了，可和梦梦比起来，赌输了也就赌输了吧，天无绝人之路，他总还能找到其他办法的，不管怎么样，都要护住梦梦和姨娘。
可下一刻，萧泠风的话就让他不可置信的抬头看去。
其实萧泠风只说了一句：“先起来，坐着说话，把你刚刚没有说完的话都说说。”
柳觉臣抬眼的时候，对上的是她唇角微挑的模样。
还是柳梦先回过了神，伸手扯着他的衣袖提醒他：“哥哥……”
“啊？是……谢太子殿下……”柳觉臣说完，拉着柳梦起身，又坐回了之前的位子。
“你们这一跪，倒像是孤在平白无故欺负你们似的，要说话就好好说话，别动不动就下跪，之前听阿弋说你品性确实不错，也是个有骨气的，怎么到了孤这里就跪下了？还是说……你的骨气已经丢了？”萧泠风微微眯眸，靠在椅背上，一身慵懒。
“不不不……哥哥他很有骨气的。”柳梦连忙出声解释着，大概是太着急的缘故，还打了个嗝，顿时涨红了脸，捂着唇，低着头不敢出声了。
萧泠风现在倒是从这位小姑娘身上看出几分可爱来了，她唇角轻轻翘了翘，看向柳觉臣，等着他说话。
柳觉臣抿了抿唇，似乎平缓了一下情绪，这才又继续说了起来：“草民之前……”
“之前的事不必再提，只说你现在想做什么？”萧泠风打断他的话，“难道说你等在那里就为了说之前的事？如果真是这样，孤可就又要请皇叔帮忙了。”
之前将柳觉臣和柳梦丢出汀园的就是萧佚的人。
柳觉臣看出萧泠风不想听废话，于是连忙收住了话头，点着重要的话说了，等他说完之后，萧泠风才一脸惊奇的看着他：“你的意思是要跟孤毛遂自荐？”
她本以为之前的事情就已经让柳觉臣放弃了，今天来参加文会的贵人不少，没有她萧泠风，柳觉臣大可以去另找人投靠，可没有想到柳觉臣竟然又找了回来。
柳觉臣点头，一脸认真地说道：“草民有自知之明，如今的草民不过是在寒门学士之中小有名头罢了，可倘若殿下愿意相信草民，草民必当倾尽全力报答殿下！”
萧泠风沉默，说起来，柳觉臣还是第一个跑来跟她毛遂自荐的人，以往的那些人要么是她听了名头让人去寻，要么就是身边的人向她推荐，像柳觉臣这样自己举荐自己的，还是第一例。
见她沉默，柳觉臣也没有再说话，放在桌下的手却紧握成拳，彰显着他此刻的紧张。
好在，萧泠风很快就有了反应，她抬眼扫向他，眼里含着少许兴味：“倾尽全力报答孤？至少……你得让孤知道，你能给孤什么吧。”
她这么一问却让柳觉臣心里松了一口气，他正色道：“草民能给殿下的，也只有一颗忠心了。”
“忠心？”一旁的萧佚嗤笑出声，微微眯了眸子看过来。
比起萧泠风，此刻的萧佚丝毫没有收敛气势的意思，他这一眼看过来，眼中的凌厉气势就迫的柳觉臣差点跪下来。
可柳觉臣咬牙撑着，额上冒出冷汗，他动了动因为紧张和恐惧而艰涩的喉咙，一字一顿的说道：“是，草民能给的，就是一颗忠心。”
“可忠心这样的东西对于本王和阿风这样的人来说，是最不值钱的东西，你知道只要本王一声号召，天下会有多少人跑来递出这颗忠心吗？”
柳觉臣没有说话，不知道是被萧佚的其实压迫的说不出话来，还是根本回答不上萧佚的问题。
萧泠风敛眸沉吟了一会儿，沉声说道：“皇叔说的没错，忠心对于孤来说最不值钱，你们走吧。”
在这一刻，柳觉臣眼里几乎露出绝望来，他面色苍白，哆嗦着唇瓣应了一声，而后拉着柳梦起身往外走去。
走到门口的时候，却突然听见身后萧泠风淡淡的声音：“可对于孤和皇叔这样的人来说，忠心最不值钱，却又最难求得。”
柳觉臣身体一震，停下来脚步，没有等他回身，萧泠风的声音就再次想了起来，“回去吧，孤会给你寻一个更好的老师，至于之后的事那就是你自己要解决的了，毕竟是柳国公府，孤也不能插手太多，另外……倘若你日后连殿试都进不了，那就不要怪孤心狠手辣了。毕竟那时候你除了一颗忠心，也真的什么用都没有了。”
“谢殿下！”柳觉臣没有回身，只在门口弯身朗声说道，大概是一下经历了大喜大悲，他直起身的时候身体晃了几下，眼眶虽然泛着红，眼里却是盈满的喜意。
等柳觉臣带着柳梦走出去了，萧佚才出声说了一句：“阿风，你还是太容易心软了。”
“心软？”萧泠风嗤笑，“孤可不是心软，只是突然觉得，如果柳国公府密谋许久的计划突然毁在了自家人手里，那时候，柳皇后那些人的表情该是多么精彩呀？”
就算柳觉臣在柳国公府只是个可有可无的庶子，可他到底是姓柳，更何况，如果毁了柳国公府的还是他们一直看不起的柳觉臣，想必那滋味又会复杂几分了。
萧佚微怔，而后摇头失笑，“原来阿风是这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