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候雪和蔚成风之前的任务还是拉拢赤衣帮,让他们在一个月后上临天顶共诛逆贼。可是现在看来,计划大概要泡汤了。
祝战似乎并没有履行之前的承诺。而是节外生枝,又提出了一条要求:便是让二人辅佐他,彻底瓦解蓝衣帮的统治。夏候雪和蔚成风本想回绝,后来蔚成风不知为何虚荣心作祟,他说无论如何也要去一趟西域。要在那里打出名堂。
在蔚成风看来,只要将李绝情走过的路再走一遍,那自己也能获得和他一样的地位和成就。
在这样的情绪驱使下,蔚成风重返西域。
铎龙作为夏和蔚二人的保镖,和他们并肩而行。祝战是赤衣帮帮主,在队伍后方,八个人抬着的那驾轿子,祝战就坐在上面。
蔚成风郁郁寡欢地走在队伍里,他显得十分低落。
夏候雪注意到了蔚成风的情绪,关切地轻声问道:“成风?怎么了?”
蔚成风摇摇头,他没有说什么。但是在他看来,这铎凰公公建立起来的同盟实在是薄弱的很。所有人是因利益才被拉拢在一起,当利益消失。这条纽带自然而然的就断了。
赤衣帮又走了一大截路,眼看前面蓝衣帮的寨子已经逐渐地可视。祝战命手下停下来。他看着蓝衣帮的旗帜,心情一时间被牵触到了从前,喃喃自语道:“又回来了,这次,便要反客为主了。”
......
蓝衣帮只有一个总舵,被建立在无名森林深处,总舵可调控的人手不过一百上下,不到赤衣帮一个分舵多。
总舵外部围着木栅栏,门口把守着两名卫兵。内部大部分建设都是由帐篷代替。只有练武场算是蓝衣帮最完善的设施了,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兵器一项不拉,整整齐齐的码在场边的武器架上。练拳脚的打木人,练兵刃的刺稻草。实战的两两互练。尚武风气浓烈。
也正因为武是百乱之源,为避免发生叛乱内讧,自然需要规矩束缚住拳头。所以蓝衣帮人数虽少,却一向是军纪严明,很少有敢违反的人。
蓝衣帮的大厅不是很大,撤掉板凳,总共够坐不到二十人。但蓝衣帮本就人数稀少。为了避免管理者多于被管理者,也为了避免前帮主被暗算这样的情况再次出现,如今的蓝衣帮,是由樊志个人一手管理的。
大厅里,樊志正襟危坐。将身体贴紧在虎皮椅背上。双目紧闭,显得十分专注。
蓝衣帮地方小,要打理的事情也没那么多。樊志每天除了练武外,没什么可消遣的,就只有坐在这张椅子上发呆了。
不过现在的他似乎并没有发呆,至少看起来是这样的。樊志思考的时候都是闭上眼睛,他认为这样可以让自己集中注意力。
其实,和谈正南何簁簁二人分手的一路上,樊志也一直在反思着这个决定,他其实是一个不甘于安定的人,他颇想带着蓝衣帮闯出一番大事业。只是眼高手低,目前西域都不是独一份儿,还谈什么称霸江湖呢?
正当他思考这会儿,门突然被撞开了。一个蓝衣帮弟子上气不接下气地慌张跑来,樊志思绪仍是不受影响,只是皱眉道:“什么事如此大惊小怪?”
那弟子喘着粗气,停顿了半晌后才道:“禀...禀帮主...赤衣帮...赤衣帮带人来了!”
樊志眼睛一下睁开,道:“他们...有多少人?”语气里也不复之前的冷静。
蓝衣帮弟子道:“禀帮主,总共三百人,但是高手颇多,祝战那厮更是亲自上阵,我们可能不是对手。”
樊志显得很失落,三百人若都是凡夫俗子,他还可以战至力竭。为兄弟们开出一条血路,可是现在看来,他似乎连战死沙场的资格也不够。
赤衣帮弟子武功大都高出蓝衣帮弟子,而赤衣帮向来有什么“赤火八卦刀”这样的阵法,帮中又有祝战这样的高手。无论怎么看他们都已经是无路可走了。
樊志长久不语,局面眼看着要山穷水尽,那弟子哭着道:“帮主,难道咱们今天真的要到此为止了吗?”
“非也!”
大厅上突然响起一声清啸,二人齐齐望去,发现谈正南和何簁簁不知何时已经到了。
樊志见他们二人专挑这种时候出现,难免有些怀疑他们之前是不是在演双簧,道:“二位,怎地去了又来呢?”
何簁簁笑道:“师弟有难,我这个当师哥的自然不能袖手旁观。咱们是来帮你忙的。”
樊志冷笑道:“帮忙?只怕没有你们,这‘忙’也不忙了。”
何簁簁品味出这话意思不对,将折扇一收,厉声俱色的道:“师弟,这话不能乱说,我们好心好意来帮你,你怎能如此的不知好歹?”
樊志仍然执迷不悟,道:“你们分明是和祝战串通好要来对付我帮!我又是何等人?怎么会让你达到目的?!”
何簁簁轻哼一声,将手负后。道:“要打吗?你打的过吗?不称称自己几斤几两。”
谈正南觉得这一番话说的实在是狠,见樊志的脸涨成猪肝色。心知如果他们再这么趁这一时的口舌之快,只怕一切都为时已晚。于是主动出来和稀泥道:“两位别吵了,何公子,樊帮主和你是同门之谊,你理应体谅着些他。樊帮主,何公子和我都是出自好心想要化解矛盾。你得相信我们呐!”
他这一番好话将两个人的怒火都平息了,果真是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樊志表情渐渐安定下来,沉声道:“之前是我不对,我道歉了。”
何簁簁也有些难堪,但樊志贵为一帮之主,仍然能低下头向她这个昔日师姐认错。自己又有什么下不来台的呢?这么一想也就豁达了,拱手道:“免了,我也脱不了干系。”
谈正南见他们重归于好,心想这下就可以说正事了。结果还没开口,外面突然又跑来一个蓝衣帮弟子,火急火燎地道:“帮...帮主...他们已经到了...正在门口叫阵。”
樊志显得很焦虑,他站起身就要往外走,到何簁簁边突然被他伸扇子挡住了。
见樊志一脸疑惑地看着自己,何簁簁道:“现在出去是正中下怀,你是蓝衣帮主,要按兵不动,蓝衣帮众多弟子才会有战下去的希望。外面的事交给我好了。”说着将谈正南衣服一揪,带他出去了。
谈正南心里叫苦不迭:你要托大为什么带上我?但是脸上又不能流露出任何的犹豫与迟疑,而是带着一股大无畏的精神。就算是被人拖着走,你也感觉他是救世主。
樊志目送他们远去,心中暗自祈祷着能他们二人能吉星高照、逢凶化吉。
何簁簁带着谈正南出了大厅,就发现一排攒动的人头就开始躁动,赤衣帮里有人举起大刀叫嚣着:“他们的帮主出来了!把他们给杀了!”
祝战突然一声暴喝,赤衣帮弟子霎时间安定下来。万籁俱寂之际,祝战从轿子上下来。踏着赤衣帮弟子的人头过去了,但是他身手矫捷,众人只是感觉头顶被轻飘飘地拂了一把,除此之外什么也感觉不到了。
蔚成风见祝战如此浮夸,忍不住啐道:“这家伙排场真够大的,蓝衣帮不过尔尔。他居然还要带这么多人上来,真是大材小用,杀鸡牛刀了。”
反正之前蔚成风就对祝战心有不满,这次见他大出风头又不知从何骂起,只好挑着什么骂什么,却忘了这种事情他之前干的事最多的。”
“祝战此刻已在队伍前方,隔着这许多人。他应该是不会听见的吧?”过完嘴瘾的蔚成风这时才想起来祝战这人睚眦必报、可恶至极,心中难免有些担忧。
夏候雪看着蔚成风,想起他这一番话里说的人其实都是李绝情,上华山和天下英雄为敌洗脱罪名的是他。赴沙漠为了救自己一命的也是他。她这样想着,突然地又有些黯然神伤。
祝战这时候已经到了众人面前,他先是转过身去对着所有赤衣帮弟子,装作十分生气地道:“你们怎么可以对两位小友这么叫嚣!有失我赤衣帮的脸面!”
随后又是一段长篇大论,说的人只想睡觉。无外乎是些大义凛然的辞藻,谈正南不懂人心险恶,还附耳对何簁簁道:“这赤衣帮主看起来好像是个挺正义的人啊?”
何簁簁不屑一笑,将扇子展开了。道:“是正是邪,你过会儿才知道。”
果不其然,半晌后。祝战转过头来,放低了姿态,拱手道:“二位小友,请问可是蓝衣帮的吗?烦请你们帮主出来说话。”他说话的言辞之间颇具谦卑,没有江湖上前辈的那种架子。
谈正南是十分有教养的,他可不愿失了礼数。眼看双手抱住要躬身下去了,突然感到何簁簁用纸扇在他胸前一拦,胸口顿感大力阻塞,说什么也下不去,而何簁簁的目的自然是要让他完不成回礼,以此来检验看看祝战会不会生气。
祝战不愧是枭雄肚量,喜怒不形于色。站回去道:“两位小友,还请引见一下吧?”语气虽然谦恭至之,但分明藏着些不由分说的架势。要论口蜜腹剑、绵里藏针的功夫,这祝战只怕也是炉火纯青了。
江湖前辈二次发问,实在不容易摆谱。何簁簁收力撤扇,谈正南揖了下去。何簁簁是暗自心惊:想不到这人坐到这个位子居然还是那么工于心计和谦卑顺从,实在可怕。
何簁簁想了想,折扇摇开。道:“祝帮主的威名晚辈早有耳闻,晚辈何簁簁,江湖上无名小辈。师从暂且不便于透露。”
祝战见面前这后生虽然答话了,但是前因不贴后果,驴唇不对马嘴。知道他要和自己打车轱辘战,微微一笑,并不中他计策,道:“鄙人一个虚名不值一晒,倒是小友这顾左右而言他的功夫属实青出于蓝。”
他这番话里既把关于何簁簁言语中对自己的仰慕种种化成了“不值一晒”,又一针见血地指出了他言辞里的闪躲。真是逼关公走麦城,迫项羽赴乌江。何簁簁接下来无论说什么话都不可能再起用了。
何簁簁神色间明显地一惊,慌乱间突然又想起什么办法。在谈正南耳边轻声道:“你不是说你们家在西域很吃得开么?看你了!”说着退后一步,站在谈正南后面。
谈正南只得硬着头皮上,清清嗓子,上前一步道:“诸位赤衣帮的都是英雄好汉,我...我...谈正南佩服的紧!”
何簁簁闻言既是无奈又是好笑,这小子什么话不会说。竟说这些不痛不痒的话。谁知这不痛不痒的话,居然一石激起千层浪,在赤衣帮众人内引发了轩然大波。
“这小子是谈家的人?”
“这怎么看也不像啊?”
谈青龙为人乐善好施,自建庄以来。经常接济些穷苦难民,西域谈青龙那可是人人点头称是的大善人,如今谈家子嗣在此,如果伤他,赤衣帮只怕名声再落不起,也要平白招惹下谈青龙这么个难缠的对手。
祝战第一次有些手足无措,任凭他怎么想也想不到谈家贵公子居然就站在自己的面前。
说句实话,以赤衣帮现在的实力,推翻个青竹庄不是什么难事,只是民心所向如若忤逆,赤衣帮盛况必定不能久持。更何况这一波人马里,也有不少曾经受过谈青龙的恩惠和接济。做出这种事来,他们难保不会起异心。
祝战绝不仅仅是韩崇文那样的目光短浅之辈,他要做的是让整个西域都掌握在他的手里,或许不只是西域,而是整个天下。而现在来说,赤衣帮是他自己所拥有的唯一一片力量,绝不能就此舍弃。
话虽这么说,但要让祝战就此打道回府。他可不甘心,他见谈正南言语动作间尽被身边那公子哥压制。似乎并不像是谈家该有的架势。揣测想:“想不战而屈人之兵?嘿嘿,没那么容易。”于是眼珠一转,又生一计道:“谈公子,祝某仰你青名已久,可天下向来有些宵小之辈,欺世盗名,顶替他人。盼你能拿出个信物来,让祝某这一趟来去心服口服!”
这句话可十分有意思了,一般像谈正南这么粗心的人是从来不会记得要带什么信物这么件事的。他慌慌张摸遍衣服所有口袋,却发现找到的东西都不足以证明他的身份。
这下倒正遂了祝战的愿,只要你找不出信物来,就算你真是谈家的人。把你杀了又有何妨?大不了黑颠白倒的说一番,还怕不能说服众人吗?
祝战森然笑道:“小兄弟,冒充别人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哦。”说着搓手向前,身后众弟子也都纷纷前进。就要向谈正南逼近了。
谈正南急得眼泪都要出来了,反复地喊:“我真的是谈正南,我真的是谈正南!”
何簁簁于心不忍,把他拉到自己身后。凝视着逼近的祝战,嘴上喊道:“蓝衣帮众弟子听着!齐齐靠近了!”
此言一出,原本四散的蓝衣帮弟子纷纷靠拢上去,一群人围成一道血肉筑成的城墙,将祝战和蓝衣帮大厅隔开了。
祝战心痒难耐,喃喃道:“今天就掐灭你蓝衣帮的这最后一丝火苗。”说着便看向何簁簁背后的谈正南,喝道:“先拿你开刀!”运转气劲,只掌向谈正南拍去。
蔚成风在队伍中看着,长出一口气道:“终于要打了。”
“掌下留人!”
突然间一声如雷暴喝在众人头顶响起,齐齐望去。发现四个人在空中翩然赶到,其中一个须发星斑,长须飘飘。正是青竹庄主谈青龙。他身边三人则是张大、丁二和刘三。
谈青龙翩然落下,挡在何簁簁面前。谈正南见父亲到了,顿时喜不自胜,喊道:“爹!这帮人冤枉我,他们非说我不是你的儿子!还要我出示什么信物!”
谈青龙心里没有来由的感到一阵抽痛,但随即又恢复了以往的样子,对祝战笑道:“祝帮主久仰了,这一掌由老夫代劳如何呀?”
祝战见他仙风道骨,举手投足间透露着贵气。又听得队伍里一片喧哗。“谈青龙”、“谈庄主”这样的字眼不绝于耳,便知道来人身份。强颜欢笑道:“晚辈有礼了,既然谈庄主出面我们也不好再做逗留。告辞了!”说着转身扬袖,带着众多又回去了。
谈正南连忙上来,笑道:“爹!你怎么来了!”
谈青龙捋捋胡须,笑道:“我放心不下你。”然后想了想,从怀里拿出一只青绿色的笛子交给他。道:“这便是咱们谈家信物,此前你不知道。现在将它给你。你记得随时佩戴。中原虽不敢做什么担保,可在西域够你来去自如了。”
谈正南笑着接过,谈青龙摸摸他的头。又看到一旁何簁簁,道:“何公子,我家正南有劳你照顾了。”
何簁簁点点头,拱手道:“晚辈遵命。”
谈青龙回礼,道:“既然化险为夷,那老夫也要打道回府了!正南!不要忘了爹给你的任务!”随即和张大三人施展轻功,渐渐远了。
...
樊志在他们出去的这段时间里,一直是坐在原地,瞳孔放大,死死地盯着大门。
忽然,大门被推开了,进来的却是谈正南和何簁簁。樊志见二人安然无恙。顿时喜上眉梢,道:“死伤如何?”
“零。”
樊志激动不已,在他心中,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战果了。他走下台阶,伸手握住了二人道:“真是太谢谢你们了!师姐、谈公子。此前对你们多有得罪,请你们原谅!”
谈正南笑着道:“无妨,只是我有一事不明。”
樊志毫不犹豫地道:“你尽管说,我都答。”
谈正南思索半天才道:“樊帮主武功不低,人也义气,为什么不在中原扬名立万而要在这小小的西域苟且呢?”
樊志思索半晌,叹气道:“其实,是受了恩公的影响。我期盼一天能将蓝衣帮壮大起来,再为恩公效力。这也是我之前为什么不肯跟你们走的原因。”
谈正南默然,心想:“想不到樊帮主竟然是如此义气干云之人!”抱着好奇的心态,他又问了:“那您说的这个恩公,姓甚名谁?”
樊志长叹一声道:“恩公姓李,名绝情...”
他话还没说完,谈何二人就像耗子见了猫般的跳起来,用一种夸张到不可置信的语气道:“李绝情?!”
樊志显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道:“是...怎么了嘛?”
谈正南苦笑道:“早知道这样,我就把二哥的名号说了!”
何簁簁也笑道:“现在说只怕也不迟。”随即让谈正南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说了,而樊志的表情也由怀疑转变为震惊,最后欣喜若狂。
樊志拍手赞道:“好!恩公既然要举大旗,好儿郎更是义不容辞!”
谈正南只觉得热血沸腾,激动地道:“那你答应了?”
“为恩公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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