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东方吐白,神州明朗。
谈正南在昨晚上将自己和二哥的事情给父亲全部说了。谈青龙几乎是没有多犹豫地答应了,但是又不忘摆当爹的架子,给谈正南一边塞钱一边给他额外的嘱托——将谈行歌拉回正道。所以谈正南原本的工作就又多了一项,就是替父教兄。
以往的谈正南总会感觉睡不够。相比较其他的贵公子来说,他既没有武功盖世,也没有文采斐然。他唯一的一点“富气”就是嗜睡,经常能一觉睡五六个时辰。
可今天谈正南却起的比公鸡早,不管西边的天空还有着淡淡夜色,他已经是穿衣备马,在庄门口等着了。
何簁簁没有让他多等,也很快的收拾齐整,并在谈正南开始等待后不到半个时辰就和他会了面。
谈正南见他神清气足,便已知道他这一晚睡得很舒服,但自己的气色吗...想必不用看也知道一定是面消身乏、睡眼惺忪。又想起之前何簁簁一张不饶人的嘴,看来今天是少不了他的一顿调侃了。
何簁簁果真道:“怎么?没睡好?”神态里竟然略微有关切的神色。
谈正南粗枝大叶,并不理会得。而是在那抱怨道:“当然啊,哪像你们这些武功好的人有什么内力。刀枪不入也好,百毒不侵也罢。我就是凡人,吃不饱会饿,睡不足会困。”
何簁簁笑着翻身上马道:“有什么牢骚,路上慢慢说好了。驾!”说着纵马驰骋,一溜烟儿就跑到前面去。
谈正南奇怪他今天竟然没有拿自己来开涮,立刻强打精神,伸出左右手连打自己好几个耳光。稍微感到有些清醒,就左脚踩马镫,右脚随即翻过。但一坐上马背,熟悉的感觉袭来。他又犯困了,于是懒洋洋的拉了一下缰绳,双腿无力一夹。他的马就驮着他慢慢悠悠的走了...
走了没一会儿,谈正南就发现何簁簁顿在了两条岔路的中间,闲庭打马来他身边,懒散问道:“不认得路了?”
何簁簁摇摇头,指着远处屹立的昆仑山道:“不知道蓝衣帮如今地处何处?”
谈正南笑道:“咱们问路不就得了?”
何簁簁看看他,感慨的道:“你我就像飘在这昆仑山上的白雪,今天落了,那便落了。明天化了,那便如何?”
谈正南揉揉眼睛,依然是眼皮打战、满不在乎的道:“化了那就作春水,生是严冰寒寒,死就滋花润草。”
何簁簁仍然凝视昆仑,却颇出乎意料的道:“想不到你这张狗嘴里竟然也吐得出象牙。”
这句话一出,却没有回复。再侧头看去,马上那人已经“入定”了。
何簁簁没好气的踢一脚他的马,谈正南又是挣扎着张开眼,恍惚地问道:“怎么了?”
何簁簁道:“你别睡了,我教你一套武功心法。你路上不会被我拖累,你现在打起精神来听好了!”
谈正南伸个懒腰,将累和乏用自勉清理干净,一双眼睛首次有了神。道:“行,那你说!”
谈正南并不是对武功有什么爱好,而是单纯的不想拖累何簁簁而已,而何簁簁见他好容易来了精气神儿,有些说不出来的受用。道:“咱们走左边这条,我路上和你说。”
二人沿着左路走了不远,何簁簁道:“你识得穴位不?”
谈正南摇摇头,道:“我不认识。”
何簁簁这教导武功第一步就受了挫,但是并不生气。而是颇有耐心的道:“你现在能不能引一口气到你的丹田处?”
谈正南道:“我试试。”随即在马上打坐运气,过了半晌,隐隐约约地感到一丝暖流由全身各处流向肚子。他还是第一次有这种感觉,觉得既奇妙又好玩儿。兴奋道:“可以了!我能行!”
何簁簁不知道该怎么说他,只能继续道:“你现在就坐在马上,什么也不要想,两眼闭上,放空自己。”
谈正南笑着照做了,心想:“不就是睡觉吗?我最擅长!”于是有样学样,起初他只觉得奇怪,竟然没有困意,接着又突然觉得肚子阵阵发热,四肢百骸都有一丝暖意。奇道:“这怎么回事?”
何簁簁显得轻车熟路,道:“你别急,等会我就为你传授我十岁时所学的心法。”
谈正南哭笑不得,闭着眼睛作答道:“且不说你的武功路子肯定不合适,拿十岁的教授我,你也太糊弄人了。”
何簁簁不屑的看他一眼,道:“我现在不过十五六岁,已经有了这种修为。你觉得十岁的会差到哪里去?”
谈正南这样想想倒也是,就不再多说。而是看他给自己教授些什么。何簁簁道:“我的师傅没有什么名分,他教我这套心法是随便起的名儿,叫七玄心经。今天给你说一点,你把它练了去吧!”
谈正南听着觉得不错,二人就开始了教与学。
七玄心经是江湖里最基层的内功,可一旦练深便是能和长生天内功所媲美的二级神功,虽然不如大元纯阳功那样威力,但是大成后也是足矣在江湖上闯出个名堂来的。
七玄心经本是全真教宗师王重阳所留下的先天功略缩版,共是七阶。只是后来又遭到了许多人的添加和删除,让原本就缩水的内容看起来更加的不明所云。是以为何何簁簁练七玄心经到了第六阶后再也无法突破,只能打住不练。
两人走了约莫十几里路,总算是看见人迹了。这期间谈正南的七玄心经只练了不到一层。
何簁簁显得十分沮丧,道:“练武不练功,到老一场空。这功法虽然是我十岁开练,但也要足足练到老才是。你练武本来就迟,又是这么个愚鲁性子。该怎么说你?!”
谈正南摆摆手道:“这半层也够了,我有我二哥。他会保护我的。”
何簁簁看看他,问道:“他武功很好?”
谈正南笑道:“岂止啊,我估计再有这么两个你也不够他打的。”
何簁簁脸上浮起了一丝红晕,手中折扇应声打开,嗔道:“我看你就是在吹牛了,他虽然厉害。但能对付两个我吗?”
谈正南这句话还真没说错,李绝情在原本华山大会时就已经具有了上等的武学配置。来到大漠后先学一手二剑又学大元纯阳功,可以说稍加调教后便已经能无敌天下,到了西栀岛上因缘际会又练成了开天指。内功得以挥洒的淋漓尽致,一直被诟病的外功也总算不拖累他。以他如今的实力,只怕打两个何簁簁都算少了。
何簁簁见谈正南无心练功,自己也不好再教授。两个人又行了一段路,何簁簁突然的勒马停缰。手一抬示意谈正南停下来。
谈正南见何簁簁面色凝重,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只听何簁簁道:“你有没有听见交战的声音?”这句话刚问出来就后悔了,谈正南内功不及自己高,自然不如自己耳聪目明。于是赶在谈正南将手煞有其事的放在自己耳朵上之前将他打断了,道:“罢了,你跟我走就是。”说罢又赶起马儿,向路的尽头去了,谈正南也赶快跟上。他从何簁簁的表情里看出了事态严重。
又是不到两三里路,二人果然发现了一群人正在混战。何簁簁皱皱眉头,道:“快下马藏起来,看看两拨人都长什么样子。”于是二人来到高处,居高临下的看着底下的人:
其中被包围的弱势方身着蓝衣,殊死抵抗着人数和战力都占优势的红衣人。
谈正南眼睛一亮,道:“那就是蓝衣帮!他们正被围剿了!咱们快下去帮他们!”说着就要上,也不管自己的实力如何。何簁簁连忙把他拉住,呵斥道:“用不着我们!”
话音刚落,那边树林上突然冲下一人。他步法快稳,身姿矫健。也是一身蓝衣,他迅速急袭下去,突击红衣人后方。拳脚威猛,原本人数众多的红衣人立刻被打的溃不成军,作鸟兽散。各自逃亡了,而在驱除敌人后,那蓝衣大将对着手下弟子们吩咐几句之后,活着的众人立刻将牺牲的弟兄扛起来。跟在蓝衣大将的身后,出了密林。
何簁簁对谈正南窃窃私语道:“那应该就是蓝衣帮帮主了吧?”
谈正南点点头,道:“想不到蓝衣帮在经历了这么多是是非非后仍然大难不死。方才又能战胜赤衣帮,现在看来多亏了这个帮主啊。”
何簁簁一笑,道:“走,跟上去瞧瞧!”
随即拉着谈正南走在蓝衣帮众人后面,想看看他们究竟是怎么回事。说来也奇怪,谈正南被何簁簁这么一拉,感觉他皮肤滑腻,倒颇像女子。脸竟然不由得的红了。
何簁簁看看他,笑道:“怎么了你?没事干害什么臊呀?”
谈正南总不好启齿说何簁簁像个女人,只能摇摇头什么也不说。用手指了指前方,想让何簁簁的关注点再回到蓝衣帮身上。
何簁簁也不再多问,二人跟着他们又走了十几里路,见蓝衣帮众人越走越急。心里奇怪,对一边的谈正南道:“我上去看看,你就在这儿呆着。”随即施起轻功,绕道而行,只消一会儿就到了蓝衣帮队伍前。
谈正南见何簁簁的轻功原来这么好,才明白了原来他陪自己骑马不过是迁就。
何簁簁一看,蓝衣帮队首的帮主不见了!再一回头,发现谈正南直被人拖着走,他心下暗叫不好,折返回去去救谈正南。
谈正南这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这人绑了。但觉他锁住自己脖子的手刚硬强绝,膂力更是彪悍。一时间竟然不敢说什么。眼角余光打量,这才发现这人生的浓眉大眼、威风凛凛、宛若天人。果真是一条铁汉,自己虽贵为谈家少主,但是跟这人比起来似乎又是十分的不及了。这样想想,突然觉得浑身疲软,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何簁簁轻功快极,不到一会儿就已赶来,喝道:“哪来的贼寇?”
其实这帮主也不过未满二十的光景,和谈正南相比差不了多少。只是西域风摧雪打,他又不能像谈正南一般锦衣玉食,长相略显老气,倒像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
那帮主耳听的何簁簁踏风来了,冷笑一声。松开谈正南后反手拍向何簁簁。掌力威猛,但何簁簁早有准备,看出了他这招是降龙十八掌里的“亢龙有悔”,左袖藏扇,带劲往下一滑。纸扇顷刻间到了他的左手,何簁簁手握扇柄,不张不漏。随意乱点几下,竟然将原本刚劲的掌力化的无影无踪。
蓝衣帮主连连后退,惊道:“你这招是空明拳?天罡二十七?你是...”
何簁簁一愣,本欲乘胜追击的扇子也停了。收在手里道:“师弟?”
蓝衣帮主显得十分激动,上前几步道:“师z...”
“姊”字没念完,就听得何簁簁十分尴尬的清清嗓子,扇柄十分巧妙被何簁簁以暗劲指向了谈正南,蓝衣帮主也是愣了愣,脑中飞快的想了想,看了晕厥不醒的谈正南一眼。心境登时清亮,又看看何簁簁是女扮男装,面色泛红,神情有异。
刹那间明白几分,道:“师哥,你还记不记得我是怎么拜入师门的?”
何簁簁笑道:“十年前了,那时候师傅带着我和大师姐来西域,本来是准备找回古墓中的秘籍,结果却发现一个饿晕在路边的小孩,师傅就让我们带你回去。”
那帮主继续道:“我出师后,就故地重游,加入了蓝衣帮,因为我打听到,恩公在十年前,曾经就在蓝衣帮担任帮主之位。”
何簁簁好像又想起了什么,道:“大师姐呢?最近好像没有她的消息啊?”
帮主遗憾的摇摇头道:“大师姐不久前混入峨眉,为了寻找师傅的东西上西栀岛去了。”
谈正南此时醒转过来,见眼前二人相谈甚欢,心中是余惊未消的同时又蒙上一层阴影。道:“你们...”
二人听见他的声音,转过头来。何簁簁笑道:“醒了?给你介绍,这是我的师弟,樊志;师弟,这是我的朋友,谈正南。”
樊志抱拳道:“方才多有得罪,请谈少爷见谅。”
谈正南显得十分讶异,道:“你认得我?”
樊志笑道:“整个西域,有谁不知道谈家威名呢?”
谈正南心宽,起身拍拍膝盖上的土。道:“那也没事了,只是有一件事想和樊帮主提。”
樊志面不改色,道:“请讲。”
谈正南心里其实是在打退堂鼓的,他觉得眼前这人暴戾十足,唯恐自己说错一句话不保小命。脸上也映衬心想,一种叫“难言之隐”的东西正在蔓延开来。
何簁簁不知为何,相当喜欢见到谈正南这种想说又不敢说的窘样。假意劝他道:“诶,你有什么话,同他讲了便是,在心里捂着不憋屈吗?”
谈正南深吸一口气,想:“我绝不能把二哥的名号报出来拖累他。“思索良久后道:“是这样的樊帮主...如今江山社稷摇摇欲坠,宦官猖狂。蓝衣帮作为西域大帮,理应起带头作用,我军如果能吸收到蓝衣帮这样的实力来投,那便是再好也没有了。请问...是否能和我们一道抗击逆贼阉党呢?”
樊志显得有些意外,他本来是西域一介凡民,和母亲过着平安清苦的日子,直到一天赤衣帮大肆抓捕童男童女打乱了他的生活。待他被别人释放出来跑回家时,却发现自己母亲已经亡故了。
从那以后,樊志固执的以为所有富家子弟都是不成器的东西。原本刚才打了谈正南,部分私心就是为了出气。也没指望他原谅自己。谁知眼前的这个家伙不仅一笑而过,还张口闭口都是天下的黎民百姓,这实在不像是一个膏粱子弟说出来的话。
饶是如此,樊志戒心仍在,微微一笑道:“谈少爷,蓝衣帮本就为小帮,实在是不值得您拉拢依靠。还是另请高明吧。”说着背转过身,沉吟道:“师哥、谈少爷,后会有期!”说着施展轻功,渐渐的远了。
谈正南怅然道:“人走了,你怎么也不劝劝他?你这个当师哥的说的话应该有些份量,他说不定就听了。”
他说此话,何簁簁却不语。
谈正南看看他,道:“喂!你怎么不说话?”
何簁簁露出一丝神秘的微笑,指了指眼前,谈正南走过来看。只发现一批黑压压的人向自己这个方向走来,应该是来找蓝衣帮的。
何簁簁拉过他到草里卧下,轻声道:“成不成帮不帮就在此一举了。”谈正南看看他,搞不清楚他到底在想什么。
片刻后,那批人果然过来,二人隐藏的位置非常好,树叶草丛刚好将他们的身体全部遮住,而密叶间却有丝丝缝隙,可以透过它看见行人:
所有人身着红衣,队伍中间走这两男一女。而他们身后的帮卒,正扛着一面大旗,上面是一个血红的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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