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1 / 1)

华林园乃是台城北面的一处园林,始建于东吴,晋南渡后,仿洛阳园林而修葺,是南国规模最大的皇家宫苑。孝武帝在此筑修宫殿,其中有景阳山,五壮山,又造景阳楼。景阳山气势恢宏磅礴大气,景阳楼更是华光弘敞金碧辉煌。

景阳山中的自然景观夺人眼目,花木繁茂,幽兰翠竹,赫弈翚焕,阴临郁律,绝尘雾而上征,寻云霞而蔽日。其间有溪谷沱潜,峭峡险壁,积峻窦溜,阑干草石,苔藓駮荦。

中秋当日,司马德文携了一干人等先于东郊雩坛行过祭祀大礼,祝贺今秋丰收,而后聚集于华林园景阳山中观看左右卫军中众将的射箭比赛。

司马德文与刘裕并列而席。

司马德文配黑介幘通天冠,平冕,皂色表面,朱绿内里,宽七寸,长二尺二寸,加于通天冠上,前圆后方,垂白玉珠,共十二毓,左右耳际垂朱缨。身着衮袍,上为皂色,下为绛色,衣画裳绣,前为三幅,后为四副,为日、月、星辰、山、龙等共十二章,中衣则以绛色边缘为领,衮带四寸宽,内里朱红,两侧朱绿,脚踩赤舄絇履。

刘裕则是一顶进贤冠,加缁布,前高七寸,后高三寸,长八寸,共有五梁,是为尊贵无比。其衣袍上皂色下曛色,衣画山龙九章,是为三公诸侯所用。

这二人一面观看高台下方的射箭比赛,一面含笑交谈议论比赛。

司马德文之下,是皇后褚灵媛,衣着同为皂色隐领,头饰假髻珠松步摇,以黄金为山体,贯白珠为支相辅相成,耳带日月光晕簪珥。八爵九华,熊、兽、天鹿等六兽,诸爵兽皆是以翡翠为毛羽,白珠珰绕。

褚灵媛之下,则是太子司马元瑜,头戴平冕,共九毓,身着衮袍,共九章,外白纱边缘绛色,彩画衮带。

这三人后方,则分别端坐着司马茂英,司马长萍,司马元青与司马元贞。其各人衣着首饰皆按公主皇子礼制而配,公主梳太平髻,戴金步摇,耳部皆饰簪珥,皇子年幼垂髫。

另一边,刘裕其下乃是朝中重臣,傅亮、徐羡之、檀道济等人,衣着打扮与刘裕类似,头顶进贤冠上的梁不如刘裕那么多,只三梁或是二梁。这些人之后,则坐着刘裕的五个儿子,衣服着装各有讲究,他的么女刘惠媛亦在其中,可见刘裕对刘惠媛的偏爱。

高台之下,第一轮射箭比赛方才结束,原本立于台下的领军将军谢晦登上台来,手捧金帛,恭恭敬敬呈递给司马德文:“陛下,这是第一轮比赛的结果,请过目。”

司马德文笑呵呵道:“还是请相国先过目吧!”

刘裕闻言倒也不推辞,同样笑呵呵道:“那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谢晦于是将手中金帛呈给刘裕。

刘裕拿过来,展开来看。

司马茂英因上次听了谢明淑对谢晦的谈论,便对这位丧妻的领军将军存了几分好奇之心,于是侧身,从司马德文与褚灵媛之间的缝隙向谢晦瞧去。但见这位将军头戴长冠,一袭金装裲裆甲,绛紫内领,其风姿朗朗,长身玉立,眉目分明,清新俊逸,鬓发如点漆,薄唇似含朱。

司马茂英心中感叹,这谢晦倒也生得极美,只是比起檀奴,少了几分柔软典雅之美,却多了几分冷毅刚强。这样一个出色的人物,居然那么薄情寡义,真是叫人遗憾。司马茂英不禁又多看了谢晦几眼。

那边谢晦似也察觉到有一道探究的眼神看着他,便转了一下头,目光瞬间与司马茂英撞在一起,不由自主愣了一下。

司马茂英偷窥他人被发现,不禁轻轻“呀”了一声,立刻低下头去。

谢晦是习武之人,自然能听到这一声轻呼,于是皱了皱一双英挺墨眉,心道这大公主看我作甚?未出阁的大姑娘盯着别的男子瞧,真是太肆意妄为了。

司马茂英绞着手绢,十分懊恼,太丢脸了,居然被他发现了!

司马德文听到身后传来的惊呼声,便转过身去瞧,见自家长女低着头,好似一副欲诉还羞的样子。他再回过身,又正好瞧到谢晦的目光从德音身上移开,于是心中一下豁然开朗,似乎明白了什么。司马德文抚着下巴陷入沉思之中,想到谢晦不久前才丧妻,而他又掌管着建康城十万禁卫军,倘若德音嫁给谢晦,将谢晦拉拢过来,未必不能翻盘。只是,德音堂堂大公主,要嫁给谢晦做继室,实在太过委屈,此事还得从长计议。

刘裕虽然手捧金帛,目光却往司马德文那边斜了一眼,而后以半开玩笑的口吻道:“陛下莫不是想给大公主指婚了?

这话一出,旁人俱是一怔。

司马德文面露尴尬,而后以笑容掩去,忙道:“德音尚且年幼,朕还想让她多陪朕和皇后几年。”口中虽这么说,心中却暗想,这个刘裕委实太过狡猾,竟然能看透朕的心思。

司马茂英稍稍松了一口气,又探头出去,看向坐在刘裕身后的刘义隆,岂料刘义隆也正好看她,二人目光交汇,不由得相视一笑。

刘裕次子刘义真就坐在刘义隆旁边,见到三弟面上露出微笑,不禁顺着他的视线瞧去,一眼就看到了司马茂英。刘义真面色一沉,眼中闪过一丝阴霾。

刘裕又状似不经意道:“若老臣没有记错,大公主已是二八年华,老臣这几个成年的儿子都还未曾婚配,陛下不若在他们其中挑选一个做驸马?”

“这……”司马德文一时哑然,让德音嫁给刘裕的儿子,他是万万不愿的。司马德文只得干笑道:“相国就爱开玩笑,德音虽然已经十六,可是朕和皇后看她还是个孩子,过两年再谈论婚事也不迟。”

饶是司马德文说得再委婉,旁人也看得出来他不愿将大公主嫁给刘裕的儿子,傅亮徐羡之檀道济这一干重臣均是各怀心思,谢晦则是挑了挑眉。

刘义隆闻言暗自沉思,看来想娶到德音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司马茂英却想,其实她也不小了,民间的女子在她这个年纪早就嫁了,要是早一天嫁给檀奴,也不必日日饱受相思之苦。可转念一想,身为一个未出阁的大姑娘,居然这么恨嫁,也太丢脸了。她不禁撅嘴用拳头捶打了一下自己脑袋,这动作在旁人看来娇憨可爱,煞是有趣,就连那位目光冷清的谢晦见了也不由莞尔,她自己却一无所知。

司马长萍坐在她旁边,伸手拉住她的手腕,不解道:“皇姐,你作何敲打自己的头?”

“啊?”她止住手,对着司马长萍笑了一笑,“没什么。”

那厢刘裕看完了手中金帛,对谢晦笑道:“宣明啊!这一百精挑细选的将士中,百发全中者还不足十人,看来众将的射技有待提高啊!”

宣明乃是谢晦的字。

谢晦低头惭愧道:“相国所言极是,末将会督促众将勤加苦练射技的。”

刘裕合上金帛,将其递给司马德文,“陛下可要瞧上一瞧?”

“不瞧了。”司马德文将金帛推开,“相国瞧过便是。”

刘裕于是将金帛还给谢晦,吩咐道:“叫他们开始第二轮吧!”

“喏。”谢晦接过金帛。

司马德文突然插言道:“告诉众将士,谁能最后获胜,朕大大有赏。”

谢晦瞧了刘裕一眼,应道:“臣遵旨。”

待谢晦走下高台后,刘裕才不疾不徐道:“陛下不想大公主嫁给老臣的儿子,那不如老臣把女儿嫁给陛下的儿子吧!”

这话一出,司马元瑜和刘惠媛都跳了起来。要知道皇帝最大的儿子就是司马元瑜,另外两个儿子都还太小,而与司马元瑜较为适合婚配的女儿当属刘惠媛了。

刘惠媛反应最大,皇帝都还没有开口,她就一下蹦到刘裕面前,万分委屈地说道:“父亲,女儿才不要嫁给司马元瑜!”

司马元瑜也拍案而起,“刘如厕,你以为本宫乐意娶你?”

刘惠媛一听对方叫自己外号,气得眼眶发红,“你!你居然又叫我如厕,司马元瑜,你给我道歉!”

“本宫凭什么道歉?本宫身为太子,你居然敢对本宫直呼其名,你才应该向本宫道歉!”

这一对少男少女顿时吵得不可开交。

倘若刘惠媛是别人家的女儿,司马德文估计早命人拖出去乱棍打死了,可偏偏这个刘惠媛是刘裕的女儿。司马德文只得隐忍,身为一个大臣的女儿,竟然敢对皇太子没大没小,这叫他皇家还有何颜面?

眼看司马德文额上青筋跳动,刘裕到底还是出声了,给司马德文这个皇帝一个台阶下。

刘裕板起脸训斥刘惠媛:“如儿,怎可对太子这般无礼?快去向太子下跪请罪。”

刘惠媛愕然,“父亲,您让我向他下跪请罪?”她显然不相信最疼自己的父亲会让她低头去向她最讨厌的司马元瑜下跪请罪,至于太子的身份在她眼里都是虚妄,只因她认为自己的父亲才是最厉害的,皇帝也要看父亲的脸色行事。

刘惠媛所思不假,只是朝中诸事并非如她所想这般简单,纵然刘裕再厉害,皇帝再看刘裕脸色,此时他毕竟只是臣子,即便心中早已不把皇帝放在眼里。

“自然是向太子请罪,你身为县主,冲撞太子,以下犯上,难道不该请罪?”刘裕虽然口中这样说,话中却并无十分严厉,言毕还瞧了司马德文一眼,那眼神的意思仿佛是在告诉司马德文,差不多就行了,我给了你台阶,你也该给我台阶了,闹得太僵两边都不好看。

司马德文何尝不懂刘裕这眼神的意思,思及自己被动的地位,不禁暗暗咬牙。

刘惠媛不肯向司马元瑜低头,拉了刘裕的手撒娇,“父亲!”

刘裕闭眼不为所动,似乎在逼刘惠媛去向司马元瑜下跪请罪,又似乎在等司马德文发话。

“父亲!”刘惠媛不屈不挠。

瞧瞧,在皇帝面前肆无忌惮对自己父亲撒娇,似乎只要她父亲说不必请罪,她便可不用请罪,那名义上的最高统治者司马德文在她眼中又算什么?

司马德文心中越想越气,迟迟不肯开口,而刘惠媛也迟迟没有过去向司马元瑜请罪,刘裕更是老狐狸一条,一直闭眼不语,仿佛无意再管此事。

司马元瑜急脾气,等不及便道:“刘惠媛,你还在等什么?相国已经叫你过来向本宫请罪,你莫要拖延时间。”

刘惠媛见刘裕不肯松口,想到自己要向最讨厌的司马元瑜下跪请罪,就怎么也低不下这头,眼眶也急红了。“父亲……”她又唤了一遍,无奈刘裕就是不睁眼。刘惠媛咬咬下唇,见旁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一时如芒在背,只得硬着头皮慢慢走向司马元瑜。

司马元瑜见刘惠媛一步步走向自己,不禁扬起下巴露出得意的神情。

正当此时,尚书仆射徐羡之起身,快步走到司马德文面前,挡住刘惠媛的路,对司马德文拱手道:“陛下,臣以为县主可不必向太子下跪请罪了。”

司马德文面色铁青,抿了抿唇并未开口。

徐羡之又道:“太子与县主本为同窗,二人相互吵闹也属常事,无须过于苛责他们。况且,县主此番虽然对太子颇为不敬,太子亦给县主取了外号。身为堂堂太子,竟然给同窗起不雅外号,倘若传扬出去,实在令我朝蒙羞。”

司马元瑜怒而拍案,“徐羡之,你这老匹夫!”

司马茂英忍不住出声低斥,“维桢,你够了,满朝文武都在这里,你想让他们看到国之储君是这幅粗鄙暴躁的模样吗?”

司马元瑜憋着气,将头别向一旁。

徐羡之又接着道:“县主乃是相国最疼爱的女儿,相国为我朝南征北战立下汗马功劳,县主却要下跪受辱。陛下,莫叫相国和边疆众将士寒了心啊!”

若说徐羡之之前的话均是铺垫,那么最后一句话才是重点,其中含带劝告,更多却是威胁。他这是在告诫司马德文,兵权尽数掌控在刘裕手中,勿要欺人太甚!

徐羡之果然不愧是刘裕那边的人,这话气得司马德文面颊通红,却不能发作,只得死死攥紧手心忍下拂袖而去的冲动。究竟是谁欺人太甚?究竟是谁不把天子威严放在眼中?

刘裕倏然睁眼,起身道:“小女之过,老臣惭愧,既然陛下不肯原谅小女,那便由老臣来替小女请罪吧!”

刘裕与徐羡之,一唱一和,精妙绝伦,气得司马德文肝疼,却又无可奈何,还是只能忍下。倘若司马德文此时松口说刘惠媛不必请罪,那他这个皇帝显得太孬,若他不松口,真让刘裕替刘惠媛向司马元瑜下跪请罪,那更是大忌。

眼看刘裕走向司马元瑜,司马茂英忽然从褚灵媛身后走了出来,挡在刘裕面前,笑盈盈道:“相国莫不是要折煞维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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