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未妨惆怅是清狂
“你是妖吗？”
“难道只有妖会不老不死吗？”
床上的男子病容憔悴，一眼的温柔似能看穿床边云鹄的心，“那你便是神仙了？”
“不！”云鹄握住他的手，“我是你的妻子，别怕，我这就去九渊为你买寿命好么？”
白玉般的面容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悲伤，好似眼前的人不会离去一般，任凭一切就停留在这里，不动不灭。
“既然是我的妻子，那就要接受我要故去的现实！”男人的声音虚弱无力，好似飘在空中一般。
云鹄不由几分疑惑，声音从嘴里出来时都有些颤抖，“正因为是你的妻子所以才要和你一起活下去！”
“你既然选择了嫁给一个人，就要能够忍受生离死别！这就是人的宿命，天下不散的筵席，世上没有不死的人，谁又能守谁一辈子呢？咳咳咳..”随着一声重咳，一滩殷红的血咯了出来，比自己织出的天锦还要惨白的面容上，已经没有了分毫活着的气息，两眼空洞的望着她只留下一句话，“别做傻事，哪怕，哪怕万万年我也在酆都等你！与你共赴轮回，生生世世……”
“不，不会的，有的！阿铮，你挺住，我立刻立刻为你续命！”无暇的面容忽然一点点崩塌，慌乱的像是被门外的狂风吹到了天际一般，虚浮飘渺。
一声霹雳巨响后，门被无情的推开，门外的红光亮的似乎要将周围烧掉一般可怖！这样的灼热任谁都会心惊胆寒。
“云鹄，还要执迷不悟到何时？”门外的人也一身如火的衣裙，头顶凤凰簪子上衔着宝珠，雍容间不怒自威。
望着那杏目，尖鼻的女人，云鹄不由自主的跪了下去，口中千言万语只剩下一句，“朱雀帝姬！”
“云鹄，你思凡下界与一个人间男子厮守二十余载已经犯了清宵天的戒律，如今还要去九渊那污秽肮脏的地方为他续命真是愚不可及！”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含着帝王般的威严。
“愚不可及..”云鹄神色惨白，“是啊，小花曾就说我愚不可及，要陪着帝姬身侧做一个瓷白的人偶，如石头般只知道埋头修炼，活的无滋无味！帝姬，我虽是仙，但也是一介平凡女子，就是你们嗤之以鼻的缱绻两情才让我知道自己，还有血有肉，还活着！”
“混账话！”朱雀帝姬发了怒，引得九天神雷将周围照的宛若地狱。“饕鬄可是四凶之一，她的话你怎么也敢听进去！”
“她的话若是假的，我听进去了自然也会忘，可她的话是真的，我就算不去听，早晚也会知道！帝姬，我看不破红尘那便甘愿在这红尘中轮回！如若不能，我愿跪在佛前永生永世但求能与他再见一面！”说着缓缓跪下，神色哀伤。
“好啊！”朱雀帝姬不怒反笑，几分狰狞，“你们都要舍本座而去吗？既然你这么留恋着红尘凡世本座便让你永生永世去不了，还让你永生永世离不开！”
如火的红袖中突然绽放出青色的光华，好似当空的烈日刺得人睁不开眼，云鹄的身影缓缓没入光亮之中，渐渐悄无声息，只剩下朱雀帝姬的话，“放心，我一定成全你们，本座会让他在酆都安家，这辈子都休想离开九渊！而你此生也休想离开这澈来宝镜！”
光华散尽，一切归于平淡，无尽的哀伤与枯等，在镜中轮回往复，每每有一个人走进这镜中世界，她便要询问占卜，只为自己的丈夫能够安然归来。吃人的镜子自此成了清宵天的怪谈，没人敢靠近那面夜里会发出凄惨哭泣的铜镜。
“这年头怎么都是反着来的？”云锦天不屑的看了一眼旁边的柳金城，“你家花娘是四凶之一与那个狗屁帝姬比起来真的不知道善到哪里去了，让她永生永世活在幻境之中又有什么好快意的？是不是这十二诸天的神佛都是这样狰狞的性子，如若这样真让我觉得还是九幽快活上天了！”
“这便是你不愿和昆仑十二天打交道的缘由吗？”柳金城又露出那招牌的笑，让人只想拿鞋子招呼。
云锦天扭过头去，实在不想惹自己生气，“我与他们的恩恩怨怨可多了去了，若不是我随身携带着隐珠，估计又不知道用个什么由头拉入八百里水牢了！”
“现在我们又与在八百里水牢有什么区别？”柳金城叹了口气，“唉，不过也好，咱们在这里永生永世也不会分开了！”
“呵！”云锦天又露出那狡黠的笑，展开了牡丹大扇，“你以为来她识海是为了看这些前尘旧事吗？来这里是为了找真正的她！”说着打个响指，一道光亮渐渐燃起，只听见一个颤抖的声音在哭泣着，“是我害了你，阿铮，我没脸见你！阿铮你是不是很恨我？”
看见那颤抖的白影，云锦天趑趄嗫嚅，他最不擅长的就是哄女人了。只可惜他不擅长的，他身边这位却是手到擒来。
“云鹄仙子！”柳金城笑盈盈着走了过去。
“公子..”云鹄泪眼朦胧的看着她叹了口气，“实在对不住二位，我在此间被困累年，神识已经不听我左右了，如今我就是个吃人的妖怪，既出不去也帮不了你们！”
“你错了！”柳金城蹲了下去，微笑的看着她，“云鹄仙子，你必须出去，你可知道你的丈夫此刻正在为你受刑？”
云鹄蓦然抬眸，几分惊恐，“是，是朱雀帝姬叫人这般做的？”可看见柳金城摇了摇头，更是不解，“他人一向很好，又怎么会，会无故受刑？”
“因为你啊！”柳金城看着她，眼神无比诚恳，“你在这里每害一个人，他便在那里多受一种刑法！”
“不！为什么他这么傻？一定是有人胁迫他的！”云鹄尖利的声音险些将漆黑的识海划出一道深痕。
“是他自愿的！”柳金城站了起来，“他说，按人间的规矩，你既然嫁给了他，他就要对你此生不负，替你承担下一切罪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