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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白极 一(1 / 1)

【先人回忆部分结束,以下是白极视角】

七里胡同巷口进去,再顺着灰色那一面的墙根走个七道拐,就会拐进一间有尽头的深巷。其中有一家与其他不同,门前的装饰很杂,庭院里的藤绳上挂的不是干辣椒,是一排彩色的萨满面具。那里的主人姓白,是游历各国的游记人,三年前游历到梁国。

已是秋天,窗外落叶飞黄,一片微凉。我伏在案头,一副病病殃殃的样子。陈凉被我支出门去市集买印红了。这段日子,我总是在不停地寻机会瞌睡,仿佛一掀开眼皮我就会脱离这个满眼古色古香的世界,还在我挂着小黄人的小屋里翘着脚看动漫。我算了算,今日应该是周末,我一天的行程应该是这样,陪老妈去商场逛逛衣服,再去医院看看庄珂,最后,去“凉庄”逗逗百里皇。

可现实就是,我每日起来,第一眼看到的都是睡在距离我睡的床不远的一处软榻上的,陈凉冷淡的睡颜。

他的脸好看得十分赏心悦目,可我却不想看见。每每早起看到这张脸,总会将我昨日做的梦打回现实,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我,我现在大抵是在战国,小册子上第一个故事书写的那个年代。

自我在“凉庄”古玩店将扳指按在那小册子上,穿越到了这大概是战国的朝代那日算来,至今应该已经过了六天。这时间过渡自然是陈凉算的,这时代没有钟表,在我的眼里就是不断的日升日落,日落日升。

陈凉说过,在他眼里我还是依旧是那副脑袋平平,身材平平,一切都平的样子。可这里的人,却都尊我一句白老。我根据名字判断,在她们眼里我应该是个雄的,还是个年纪不小的雄的,至于陈凉倒还是陈凉,来了几日,乡邻乡里都亲切地唤他一声,那个很俊的小爷。

我对这事好奇许久,终于趁着今日日光好的时候问了陈凉这个问题。他正准备出门去买印泥,又折了回来告诉我一个不算是结果的结果。“我想,你是穿越回来,穿越到了你在这个朝代的白家祖先身上。”

“这答案妙,解我连日来郁结心中之烦事。”我学着古人拗口的说话方式,手往腰旁荷包里一伸,掏出一枚铜钱。“赏你些钱去市集上买吃的。”

他默默地顺手抄走了我的整个荷包。

陈凉现在是我手下的伙计,这事我也就能放在这做,回到现代是万万不能的。一来我没钱请得起这古玩店的大掌柜,二来就算我有钱也不愿请一尊冷面回家坐着,他又不能顶替空调的职责。

我好歹有个古代人的身份,陈凉充其量就是个偷渡来的,是个实实在在的外来人口,无证无房,我勉强发了个善心,让他在我手下当伙计。对外说他是个远房亲戚,无父无母的孤儿,到我这是要在梁国寻个落根处。我就那么随意一编,那些乡里邻里倒是认认真真听了。听完后还一片泪眼汪汪,苦叹陈凉身世坎坷。故此,每日都有许多带着糕点瓜饼果点的登门来“关爱”陈凉的人,不胜其烦。

随我一同穿越到这的,不仅有陈凉,还有那本小册子。

而我不但继承了祖上的身体,还顺便接手了一些他零星的记忆,里面有一段,就是他当时在那个雨夜里,听那仓促敲开门的南奉述说一段故事的记忆。我一边仔细回想,一边细细地将那一段被先人简略了的空白部分补在了随我穿越过来的小册子上,其实说实在不是我补的,我的毛笔字实在难看,是我说陈凉执笔写的。

我也不是什么都没做,我给他在旁边举了一夜的蜡烛。虽然举到最后打起了瞌睡翻了烛台,把陈凉在这个朝代唯一的一件沉蓝色衣裳给烧出了个大窟窿眼。

但即使把册子补全了,我和陈凉依旧还是每日都在一片古色古香里睁眼,再睡去,后来也试了许多种办法也无果,于是我开始想是否是印泥质量问题,于是今日一大早,我便催着陈凉赶紧上街去买各色印红。

我在窗前从日出趴到午时太阳高升,趴得脖子都僵直一片,算算时间,陈凉也该回来了。果不其然,我抬手去遮阳光的时候,一身皓白的英俊小爷回来了。

“今日街上有什么见闻吗?”这几乎成了我每日都要问陈凉的,到底我隔了千年来,许多战国的民俗或话语,其实我都不是很能理解,到现在也没能适应。陈凉适应得快,初来那日,我还在屋里急得手足无措的时候,他便开始在屋里兜着圈子去看那些有研究价值的器物了,且他对民风民俗这方面的了解也显然比我渊博许多,所以平日一些需要与人沟通或是出街的活,都由他一手包办,我安心做着甩手掌柜。

“城外湖边有人被浸了猪笼。”陈凉一手提着糕点,一手提着一布袋子印泥入了屋。我觉得他今日看起来有些不一样,但具体也说不出来哪不一样。

“浸猪笼?”我倏地一下抬起头。“为了什么事?”

“说是丈夫不在家中,偷人被抓了现行,和奸夫一起拖去了城外湖畔行刑。而那个被浸猪笼不守妇道的人,是盛武将军顾九朝的妻子。”在我瞪大的眼中,他回头看我,平缓述说。“是南奉。”

我脑袋里轰然一响,脚步先于思维行动。

“你跑什么?”陈凉伸手拉住我。“现在去了也已经晚了,人应该早已沉到湖底了。”

“她不会。”我把他的手甩掉,着急得面红耳赤。“她不会偷人。”

我在先人记忆里看到的那个南奉,清秀乖顺,虽被悲惨的生活压得透不过气,却如墨子安说的,是一株蒲草,困境之下依然坚强柔软地支撑着。她那么多都忍过来了,我不相信她会受不了寂寞去偷人。

见我是真着急了,陈凉没再说什么,放开了抓着我的手,拿起一旁的披风。“我陪你去。”

我到了那个湖旁边。陈凉说的没错,一切都晚了。寂静的湖边,围观的人都已散去,有一只绣花的布鞋掉在沙边,蹭上脏污。我拿起那只鞋子,上面刻着一朵朵淡紫的花。

“这只鞋是她的。”我摩挲着鞋面,心口只觉阵阵涨疼。“你还记得我之前和你说过的那个故事吗?南朝有种花,叫终望。淡紫色的蕊,花瓣朝着外开,花心却是向着里,意寓归家。更重要的是,它是拿来祈求出战的丈夫身心安定,保平安的。可以绣的花那么多,牡丹桃花都比这终望好看许多,你说她为什么偏偏将这花样绣在鞋子上,她时时刻刻都挂念着顾九朝。”

“她挂念的那人,现在还在边陲征战。“陈凉在我身边不紧不慢地说着事实。“可她死了,就什么都没了,她等不到她要等的人了,你要看清现实。”

我抬起哭得通红的眼蹬他一眼,只觉陈凉这人忒理性,也忒不解风情。我虽和南奉不认识,但谁让我这倒霉催的按个印都能穿越到前人身上,还继承了前人的记忆。记忆里她在烛光下垂眸倾述的样子现在还时常出现在我的梦里,现在知道她落了这个悲惨的下场,我的心是一阵一阵揪着的痛。

“你回去吧,我想在这里待会。”

“那我走了。”他站起身,走了几步又折回来,给我一张他自己手绘的地图。“白家在这里,找不到路的话,记得问路人。”

我吸了吸鼻子。陈凉真的就走了,我还真的就一个人在河滩边待了很久,待到日暮低垂,待到天色昏黑。南奉遗下的鞋在我面前摆着,我想了许多事,今天算是南奉的头日,她没亲没故了,在这世上是孤独一人,再没人替她守灵,那就真的太可悲了。

打定主意在这河边呆上一夜,我开始有些后悔没穿厚一些出来。风有些凉,我钻进河旁大石间避风,这地方很隐蔽,天色又黑,别人不能轻易找到。所以陈凉找到我的时候,我有些吃惊。

他不理会我的惊愕,问我:“那只鞋子给我。”

我把鞋子递给他,他弯下身将鞋子迎着月光放下,又不知从哪拿出一沓纸钱香火来,烧了起来,我惊讶地看着他做了上面一系列的事,又转过身来,递给我一包不知从哪带来的吃食。

香火点点,陈凉蹲着用木枝拨弄地上的纸钱。“没找到南奉的尸首,就以日月天地为引,以这鞋子为媒,愿她来世安生。”

愿她来世安生,我嘴角一弯,差点留下眼泪。

陈凉和我在河旁寻了个不容易被风吹日晒的地方为她小小笼了个墓,墓碑面朝着南,向着南朝的方向,南奉的故乡。“你穿着,今晚我们给她守灵。”忙活完这一切,陈凉解下身上的披风,递给我,一瞬间我怀疑他就是个移动的百宝箱,我刚想开口,却见他突然皱了皱眉,把我朝石子间缝深处一推。

“有人,别说话。”

我心想有人就有人呗,这河滩又不是我们私有的。陈凉的背把我的视线遮得严严实实,我看不清前方,只能压低了声音询问。“有人又怎么了?”

他回过身来,冷不丁用手捂住了我的嘴。我还在挣扎,他又用余下的手擒住我,我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就这样被陈凉以毫无怜香惜玉的姿势钳制住,只能瞪着一双眼睛表达我无言的愤怒。可就连这唯一的反抗也被他彻底无视了,因为陈凉压根就没看我,而是隐在暗处全神贯注地盯着来人的方向。

脚步声近了,夹杂着滴答滴答的落水声。我挣扎着伸出半个头去看,但见那个夜色中一身黑衣行走的人,虽一身遮蔽,却掩不住身上的贵气。他停在了离我们不远的地方,将手里的东西放下,垂目看了半晌,竟轻笑开。“怕是废了……也罢,也罢,就当给顾九朝做个人情好了。”我躲在陈凉身后屏住呼吸看着那人离开,也不知道是不是夜太浓令我产生了幻觉,那人离去的步子竟有些踉跄。

他彻底离去后,我放心地探头出来,仔细一看,躺在地上的是一个浑身湿哒哒,闭着眼睛不知是死是活的女人。她的面目清秀,额头上有一道很明显的伤疤。

南奉。

我大吃一惊,推开陈凉就要跑出去。陈凉伸手拦住我。“我们不是这个朝代的人,不能随意出手干预事情的发展。”

我急得直跳脚。“难道你要我对她见死不救?”

“先不要着急,这人竟然费了那么大劲把她救上来,就不会只是这样扔在这不理。”陈凉冷静地分析。果然如他所说,过不了一会,那离开的黑衣人又带着一些人返回,他弯身把不知是生是死的南奉抱起,然后和边上的其他人说了些什么,一行人又离开,上了湖边的小船。

“他们……要把她带去哪?”我愣愣地抓着肩上不断滑落的披风。陈凉没有回答我,船只渐行渐远,直到彻底消失在我们的视野里。

我是惊魂未定地被陈凉带回家的。南奉被浸猪笼的事,以及她后来被一个陌生的黑衣人救上,又带到船上离开的事,像个繁复的缠绕的线圈绕在我脑子里,乱成一团。

陈凉倒是淡定,他搬过来烛台和笔墨纸砚,低头在小册子上记起了东西。他算了算时间,这日子该是南奉来找我的先人谈话的几日后,差不多也就是绾月要和阿良离开的时日。不知道准不准确,但也相差不了多少。

他抬笔写上,时隔几日,南奉于江州湖边被浸猪笼,后被不明黑衣人救上带走,下落不明。然后拉着还在发愣的我的手,在板指上印了新买的好印红,比对着残印按了上去。

依然是没有半点变化……我们还是我们,还是在这个古朝,还是在这间屋子里,面前一本摊开的小册子,冷风灌进来,我起了一个激灵。“会不会……回不去了?”

陈凉是不鼓励这种消极的想法的,他淡淡地侧目看我。“凡事有因必有果。既来得,就能回去,毕竟我们不是这个朝代的人,是不被接受的存在。”

我心里太乱了,什么都听不进去。莫名其妙穿越回了这里,日日都睡不好觉,今日更是彻夜无眠。

心疼夹着焦虑伴了我一夜。第二日我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醒来的时候,陈凉已经不在了,有人在外头轻轻叩着门扉。我披了个外衫去开门,闪进来一个胖乎乎的大婶,笑眯眯。“白老,我给你们送早餐来了。”

我看她精心打扮的模样,就知道是打着送早餐的幌子来看陈凉的。“啊……张……”我张嘴,却半天说不上来话。其实按理来说,我该称呼面前这位为阿姨了,但我现在披着先人的外貌,若真叫她声姨,对方该把我的屋子都烧了。

那怎么称呼呢?张……大妹子?好像也不妥。张姑娘?张小姐?好像往什么奇怪的方向发展了……

“张婶。”陈凉适时地走进来,解了我的窘迫。

“哟,英俊的小爷。”大力的张婶一把把我推开,我端得一身老骨头,不小心差点落了个全身错骨。“今日的大事闻,你可听说?”

“我听说了,公告已经贴了满城。”陈凉淡笑着接下热气腾腾的早餐,不动声色地避开张婶想要揩油的手,轻声道谢。“谢谢张婶。”

“张婶你知道,若从城郊湖边坐船,下一个港口在哪吗?”

“扬城。”

陈凉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张婶调侃了一会便走了,我捧着热乎乎的馄饨一口一个吃得不亦乐乎。陈凉没吃,在桌边摊开了一张图纸,我得空望过去,看见又是一张新的手绘的地图。“这是?”

“这是我所能想到的年代最久的中原地图形态了,应该多多少少能接近现在这个朝代的情况。”他苍白纤长的手指划过江州的位置,停在东南方向的扬城处。

我不是个手控,也看着陈凉的手短暂痴迷了一下下。他抬眼看了看我,不咸不淡地来了一句。“对了,顾九朝战死了。”

我想我现在的样子一定很蠢,张着个嘴,嘴里还裹着个馄饨,木讷地张嘴。“你……你说什么?”

“顾九朝在前线战死了,官府发的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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