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节 无双乱舞(1 / 1)

太阳早已下山,乌云密布,狂风骤雨,目不可视物。耶律齐等人摸索着驰马南逃,反正背后蹄声震地,总之逃向没敌人的方向。背后神武军亦是尽力追赶,闻着小儿啼哭之声,边追边射,后军怕伤及友军,停了弓弩,倒趁这当口,点燃几十枝火把递至前列。这火把乃是以含树脂的木材拧成束,缠在木棒之上,又灌以麻油,附有燧石,以怀中火镰击燃,可浮于水上而不灭。

杨过伏于路侧灌木之后,眼看敌军追近,正中一将,甲胄虽与其他军士相同,头戴镔铁盔,顶上簪缨大了一倍,身上斜披猩红锦袍,应是这一军主将,心下便定了目标。

杨过左手捏紧一块鸽蛋大石子,暗忖敌军距离,口中暗念,五十步,三十,二十,十五!跨出一步,手一扬,石子若流星赶月,朝着那将面上便去。那将惊觉,急将头左闪,却哪里闪得开,当的一声,打在头盔之侧,却有半边打在右眼之上,颧骨碎折,眼珠迸裂,若非劲力被头盔抵消不少,只怕一下将脑袋打出个大洞。饶是如此,那将也顿时昏死,一头向后栽下马去,周边背后军士急拉住马,两翼侧锋却看清是路边跳出一人掷石,发一声喊,加劲围杀过来。

杨过本欲打翻主将,便仗轻功脱身,见骑兵向自己突来,反而激起心中怒气。心想我等与蒙古军浴血奋战,保家卫国,你朝廷忘恩负义也算罢,竟然恩将仇报,眼见武敦儒死在自己面前,内心翻腾,他平时虽甚少下手杀人,此时已忍不住杀心大起。不退反进,脚尖在地上一蹬,又挑起一块石子,手指弹出,呼的一声,那石子如飞箭般向前头追兵射出,正巧马头一昂,啪的一声石子砸在马头鼻梁上,将鼻梁打碎,凹了一坑。那马一声长嘶,前腿跃起,向后倒下,马上军士便跌了下来,双手挣扎,还未撑到实地,便有一只巨掌拍在面门,如同被千斤铁块砸上,五官凹陷,力透后脑,脑浆爆出,沿着头盔后沿流下,只是混乱中旁人看不出来。

周围军兵各掣长枪,口中呐喊,左右包抄,又有十余骑自两侧突过,掩断杨过后路,四面围定。众兵训练有素,有刺上盘头脸,有刺下盘膝胫,有刺中段胸胁,又或一人收枪,邻兵必是将枪前刺,寻常一流高手,只怕瞬间身上便要刺七八个透明窟窿。杨过心道,这赵宋合当灭亡,有精兵如此,却不上阵杀敌,只来杀害臣民,憎恶之念溢于言表。

左手倏然一伸,抓住一杆刺来长枪回拉,马上那兵甚是倔强,被拉到身体前倾,双手犹是紧握枪杆,不肯放手。杨过却将枪杆一抖,反戳回去,枪杆反顶在那兵胸前护心铜镜上,咣的一响,那兵口中鲜血狂喷,再握不住,身体向后仰倒摔落。

于此同时,身周四杆枪分上下左右,已然刺到身侧。杨过略侧过迎头一枪,身体却滴溜溜一转,身周卷起一阵罡风,枪尖刺到衣袂,便被带动,全刺了个空。这一招看似瑛姑的泥鳅功,却又大不相同,他内力刚猛厚重,身上缠绕一股罡气,裹着衣衫转动,寻常兵刃刺上,便如刺入一车滚动的棉花,似乎刺到东西,又似乎没刺到,惊觉之时,锋刃已然被带偏数寸。

杨过手握长枪,顶倒那兵之后,手指轻抓枪尖,手臂在头上抡起一个圈,那枪杆便呼得横扫出去,啪啪啪啪连声爆响,接着哎哟唔啊惨叫,四名军将抱住头脸,被打下战马。反手又将枪支在地上,手上用力,凌空跃起,双足鸳鸯连踢,绕着枪杆转了一圈,四周连人带马,踢倒五六骑。双脚弗一落地,一刀已然砍到右脚脚踝,原来适才被打落马下之人拔刀横扫过来,杨过不假思索,右脚就地向左反滑,身体右扭,左脚提起一尺横踢过去,砰的一脚踹在那兵颈上,咯的一声轻响,那兵颈骨断折,手握着刀落在地上,脑袋歪在一边便不动了。

忽地背后马蹄声响,一兵举枪居高临下,自杨过背后搠来,杨过手中长枪一振,反身一刺,敌人那枪自杨过身侧刺空,杨过这一枪却噗的一响,自那兵胸前护心镜侧的甲叶缝刺入,直通后心,那人大叫一声,便倒栽马下而死。

杨过武功惊人,全是短打功夫,长枪刺人,却是生平第一遭,忽然间灵犀一生,只觉得手中握枪,心中竟然无比温馨,似是见到阔别三十年的老友,适才这一枪,竟是杨家枪法的回马枪。杨过也不多想,单手舞枪,进步拿胯,向上一招白蛇吐信,将一兵自马上挑下,收枪挺身,平胸下刺一招铁牛耕地,刺中地上一兵小腹,复凌空跃起,举枪砸下,将一骑连人带马,砸翻在地,正是一招燕子夺窝。

三招出手,了结三人,杨过心中却忆起了一幅画卷。

钱塘江畔,寒风料峭,遍地枯草,田亩纵横,屋舍参差,炊烟袅袅。

牛家村里,杨过在屋外站着马步,手上却拿着根粗树枝耍来耍去,可不正是这路杨家枪?妈妈穆念慈自打杨过记事,便传了这套杨家枪法于他,一招招一路路,反复纠正,不厌其烦。杨过睡前,每每都要妈妈讲祖上岳家军大将杨再兴的故事,总要听完杨再兴单骑冲杀金兀术,连杀数百人的桥段,方肯安心入睡。

可是在点燃妈妈遗体的那一刻,这些记忆武术,便全部尘封,再不愿想起。

如今长枪在手,杨过使将起来,未必比得上他赤手空拳犀利,但他却宁愿用枪,这一瞬间,他觉得妈妈就在他的背后,扶着他的马步。

吸一口气,全是血腥弥漫,杨过眼中精光大盛,将长枪舞得如同万朵梨花,那招式,十面埋伏,蛟龙出水,狂风摆柳,夜叉探海,抱迎风挂钩,凤凰单展翅,无俦功力运在枪上,枪到处如利斧劈竹,若铜锤破瓜,又疾步左冲右突,指东打西,横扫直刺,长钩短挂,上绞下缠,前搠后攒,似足虎入羊群,胜过狂风卷叶。刹那间,身周又刺倒七八人,自杨过现身,顷刻之间,神威大发,已然打倒二十余人。

杨过这枪使得正得意,忽然围拢之兵稍微撤开一角,又一波重装骑兵冲入,全使大刀,直上直下硬劈,杨过本拟以长枪震翻这路人,哪知枪杆与大刀一交,争奈不是铁杆,竟被劈折。杨过向后纵跃,背后枪阵又到,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就地翻滚之际,手向背后一伸,只见火把照耀之下,地上旋出一阵厚重黑钝光锋,嗤嗤数声,头上刺到的十一二杆长枪大刀全断,再见人影扑出,自下而上,如平地一股龙卷,靠得近前的三骑大刀兵,连马带人,皆被腰斩成数段。

玄铁重剑,无坚不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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