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1 / 1)

渊国所处之地本就靠北,外人素来称其为北渊之国。这杜村便是更为靠北一些,一年约七八月都是在寒冬中,余下几月也仿若春秋,夏实属难得一见,雪也是一年可遇半载。

到了墨雪生辰的点儿上,算不上最冷,簌簌的雪花落在树枝上也就多了点冷意,巧在傍晚的时候,天色都灰蒙蒙的,人本就不多的村落里,路上更是寥寥无几的冷清。

终于整理好了些琐碎的东西,稚嫩的手故作老成的擦去额头上没有多少的汗。

抬眼看看家里头还有很多东西没有搬走,印象里,这家里的东西并没有多少呢,仅仅日常就再没有什么。

趁着空暇,抬眼看了村里头,有几家已经点上灯,房子上头袅袅青烟的接着云彩,大抵都是在做饭了,唯独墨雪一家还在忙碌。说好听点,是换到山里头清静生活,不好听的大家都知道,就是被村里头赶出去了。

王婆子在一边看年幼的墨雪不怎么动,亮着有些沙哑的音问:“怎么,累了?”

虽是年幼,眉角下的丹凤眼成了点形,说话颦眉里带着点冷峻的摆摆头:“不累。”眸子顿了下,总有些事儿急在眼间,扬了头问:“王婆婆,村长他们为什么要赶咱们走?而且,我们为什么要走呢?”

这话也算问到了王婆,眼前的光景一闪,似乎又回到了五年前里漫天黑雪的天儿,连天都映的没了光彩,对了,这漫天黑雪的前头几天,再没有太阳,月亮,就算平日里的星斗,也不见了踪迹。

村里头,没一个敢出门的,生怕碰上了这雪,遇上什么坏事。

不够这雪他们躲不了的,除去头三天的没太阳,没月亮,直到了第三天的夜里这从未见过的黑雪就开始落,整整到了下个月初。

不过黑色的雪也是雪,都说瑞雪兆丰年的,这后,的确是个丰收年,连同从渊国各地赶来,只为目睹这黑雪的人,也是让这附近的村里收成多了不少。

不过,也只是这样了。

那一年的之后,再也没有丰年,或者说,每年都有或大或小的灾,害的一村人收获不多。常有方式掉坑里,迷在山上的事。所以死人也是常有的,而这一切,都被人归功于异象第三天,在漫天黑雪下出生的人——杜墨雪。

杜墨雪这名字就是王婆子起的,意为黑色的雪。

王婆子是算命的,点挂算盘一派的弟子,所以对于命路,她可是坚信不宜,一生里你该遇到的,总会遇到。

那天她去替青莲接生的,踏进屋子的时候,正好是落下这雪,如此异象之下,她也知道,生出来不是一祸害,就是一福星。

算命的也有算不到的,这孩子就是王婆子算不到的,如果挂盘里说这孩子是一祸害,她就毫不犹豫的杀了这孩子,可谁能说的准呢?万一是一个福子呢?

那一刻,王婆子忽然想赌一把,万一呢?

这一个赌,这一万分之一,便引出了这后面的事,但也不会有人知道,没有这个赌,没有着一万分之一,这后边的事,还会不会有。

这都是后话了,但《卜卦》里头说——该有的,总会有的。

要说墨雪也算是一异女,出生的时候怎么都不哭,一脸打量的看着周围的人,直到王婆子从她嘴里拿出块红色的石头,象征新生儿降下的哭声才响彻了整个杜村。

那石头很小抵得上大拇指,上头有几个小字,看不真切,最后还是归给裂缝之类的东西。

兴许是生下来的时候不好,异女的名声早就传出去了,村子里上下也都一口一个异女的叫着,村里人也都知道,这异女后边的意思——诅咒之人,不然这连着几年的大灾小灾是为何啊?

所以这渊北的四个村里,早就受不了,纠上几个村里有威望的人一同到了杜村里,联名就要求,赶墨雪出村去。

这就巧了,村长也是这个意思,当天就来说了意图,杜生二话没说,直接应下来,两三天了,也收拾的差不多了。

王婆子叹口气,从刚刚的思绪里回神,又认真想了下才道:“他们?他们只是惧怕那些莫虚有的事情喔!”

“莫虚有?”还可以用年幼代替的墨雪自然不懂,追问了句。

“就是不存在的东西呗。”

眨巴了眼睛,墨雪自己想了想王婆子的话,又问道:“什么是不存在的东西?”

轻轻揉了墨雪的头,王婆笑了起来:“还能有什么?就是墨雪让他们怕的东西呐。”

“我?”墨雪追根究底道:“他们怕我什么?”

“嗯,他们怕你身上那种称之为厄运的东西。”

墨雪五岁了,村里村外跑了很多次,这些话也不止一次的听到,也明白,大概就是这些人以为所有的坏东西,都是她带过去的,而这些东西就被他们统称为厄运。至于她,可是什么都不知道的,终于把不止一次的想知道答案的问题问出来:“可这些东西到底存在么?”

王婆子是算卦的,命啊,路啊之类的特别在意,这话从墨雪嘴里说出来的时候,动动眉毛谨慎的接着就道:“路,不是人定的,生下了的时候就定了啊。”

墨雪愣了神,摇摇头询问来:“可以改么??”

如果,真的可以把这厄运去了,那身边的朋友亲人,会不会危险少些?

“这命路上定下的啊,还是不改为好,就算改了也只不过是顺了另一条路。”王婆子摆手笑道:“放心吧,既然我接你出来,就必然让你安稳活下去。”

王婆子也一直在筹备着些事情,比如凭着各处收集来的药材,和珍贵的药方,奇怪的偏方,墨雪自小便被她当成药罐子一样,强健体魄。自己是修术之人,又非修武,能做的至多也就如此了,若是日后墨雪遇上什么修武的师傅,也就不用为身子吃不消而担忧什么。

说起来也算是给以后做准备,为墨雪做些自己能帮上忙的事情,给这条坎坷的命路上做些安稳的准备。

杜生和青莲就是墨雪的父母,若不是当时二人苦苦哀求,王婆子说不定心一狠,这是世界上就再没有什么异女,也没什么杜墨雪了。

兴许是因为失而复得的感觉,在前两天村长找上门赶人的时候,杜生干脆利落的应下来,搬去山里的一处木屋里。

这地方很多人都不知道,却不包括村里的小童,杜烨霖,还有邻村的凌夏。

恐怕这渊国的极北之地,也唯独这二童不怕厄运缠身的墨雪了,而是事实上,真的没有什么厄运而因此降临在他们身上。

墨雪睡得早,起来的时候已经白雪一片了,不过已经是停了,就这样盯着窗外的银装世界,愣神在呢,她总是回想,五年前的这些雪,都是黑色的?

那会是怎样的场景呢?

王婆端了些饭来,和墨雪这样看着外头的雪,静静的吃完,

杜生和青莲已经去了山里的房子里,现在估计整理的也差不多了,还余下些琐碎的东西,带过去就好了。

这是初冬的第一场雪,积在地上已经有四指那么厚,按着瑞雪兆丰年的说法,明年的收成应该会有些好转。

毕竟是孩子,墨雪好玩,踩在雪上咯吱的声音会让她脸上出现笑意,手里头捂着个雪球,也不觉得冷。

只是王婆子忽的抓住一直玩在前面的墨雪,立了脚步,也不看墨雪一脸茫然的望向她,直勾勾的瞅着不远处正在靠近的人影儿,王婆子的模样,比前几日凝重了不知多少倍。

随着目光瞅去,不远处的岔路口上多了道身影,青色石榴裙,环上一丝佩带,轻巧的如同只蝶儿,在雪上舞着,面迎着墨雪两人,远远的不见她样貌,却见头上一个垂云簪闪闪作光,在雪上青影子出的突兀,到不算很大的动静,瞧,连落下的枯叶都没惊动不是?

“路上的可是鬼索王婆子?”媚柔的如同慵懒猫儿的撒娇声传过来,一下子引了墨雪的注意,这声音算不上多柔,倒是媚的很。

墨雪眨了下眼睛,青色人影却兀然出现在眼前,吓了一下,紧拽着王婆子的手,也发现,这人倒漂亮,落杏眼,挺鼻,似笑非笑的唇里总是有种魅意,就如同那声音一样。一咧嘴便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不自觉的也生出几分羡慕。

“淡红眸子,红色石头,定是异女——杜墨雪了,鬼索王婆,我是道你好运,还是勇敢呢?”这话说出来的时候带着俏皮对着王婆道,也带着看透万物的清明,青色影子在雪上走了几步笑道,脚印却一个都没留下。

对了,鬼索王婆,就是王婆子在‘点挂算盘’派里的名号,凭着袖子里的一条锁链,驱魔捉鬼,极有盛名。说来,这王婆子幼年得着块石头,原本是用来压棺所用,阴性极大,却在她师傅的帮助下,炼为己用,最后变成了这条链子,极其通灵,鬼索王婆的名号便传了开来。

“这孩子,我倒喜欢的紧,王婆子可愿意让给我?”魅声又开了口,入了墨雪的耳朵,淡红色的眸子望了望王婆子。

见她并不说话,只是脸上的凝重又是加重了几分。

“那,王婆子,你若不答话,我便当你同意了呢。”一面娇笑着,一面伸出白净的手,去捉墨雪的胳臂。

只是一瞬,袖子里黑色的影子猛然窜出来,犹如毒蛇一样狠狠的叮向宛如皓月的手臂,却遇上一天青光乍现,瞬息而逝,黑青两色接触瞬间,竟然迸出几丝煞气,那青色人影娇媚的收回手,似乎完全不在意刚刚瞬息的较量,可怜巴巴的望着王婆子,那摸样墨雪都生出几分不忍。

“王婆,真的忍心墨雪这等碧玉毁在你手上?”青色人影说话的时候,两道青光又窜了出去。

王婆子脸上还是毫无表情,任由袖子里的鬼索子跳出去和那青光缠成一团,每次碰撞,终会有些青光夹杂黑气散在半空中。

似是忍无可忍终于道:“青姬,有事便说,墨雪不会交予你手的!”

“我便知道!连鬼索子都这般护她,倒是小瞧了你们!”被王婆子唤作青姬的人忽然变了声调,收了青光,全然没了刚刚的媚态,是一种看破是非的淡然。

王婆也皱着眉头,带着怒意,收了鬼索子就道:“知道?你还来作甚?”

“王婆,我知道的东西,你可能还不知道把?”那青姬淡却忽然笑道。见王婆不搭话继续道:“异象无日无月,无星无尘,又有墨雪落约一月,你当真什么都不知道?若是这样,你这鬼索王婆的称号,倒是白要了!”

王婆子依旧是不接话,青姬声音不相信似的冷哼一声接着道:“那红色石头你当真以为是普通的伴生石?若是这样,你可真辱了你这名号”

三番两次拿名号说事,王婆也忍不住道:“不是还能怎样?难不成是什么宝贵的东西?”

终于,青姬的声音里开始透着凛然:“这可并非什么普通伴生石!那是奈何桥边,望乡台旁,黄泉路上的三生石!”

此话一出,王婆子站定的身影不经意晃一下,颤巍巍的样子,想明白的,想不明白的,都从天灵盖里汇在一起,这会儿都明白了,什么自己想赌一把,什么万一,不过还是顺了路而已。顶着点不信,追问的声音都是从声喉咙抖出来:“不可能的!?若是这样!那是为何?”

青姬看了墨雪,眼若有若无的带着柔意,回神接着道:“冥殿之事,岂是你我可以知晓?唯独可以知道的是,你救的这孩子,绝非是你自以为修天改命。而冥冥之中,十挂漏算的那一挂,便是你自己!救了这孩子,才是你的路!你的命!”

这话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又从青姬嘴里听了一遍,才是真切。王婆稳了身形,瞅着身边的墨雪,亲昵的揉她头上的乱发,一时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自己起初惶恐是不是让一个祸害降世,直到今天才知道,自己以为走的命路,不过是人家安排好的命路,前后的对比,着实凉心。

墨雪什么都听不懂,但见王婆子的自责,心里也有止不住的心疼,泪花憋在眼角,来回晃着王婆子的手腕不住的问了起来:“婆婆,怎么了?婆婆,你说啊···”

说起来,五年前墨雪出生的时候,正遇上她娘亲难产,村里头的接生婆一点办法都没有,及时赶到的王婆子就怎么救下的墨雪,当时,自己居然还想杀了墨雪阻止自以为的厄运降世。

“鬼索王婆,我再问你一次,是交还是不交?”那青姬冷然,声音犹如冰魄再次问道,带着无比的郑重:“要知道,你在派里得名,也不过是因为一鬼索子,墨雪真的交在你手里,那才是毁了一块玉石,你连自己的命都不知道,如何教她稳下自己的命?!”

愣了一会,王婆子帮墨雪擦去泪花,自己也抿了把眼睛,护在墨雪身前下定决心道:“青姬,罢了,命路里既是这样安排,那就这样行吧,要想墨雪跟你,就来抢,至少,我决不会让那个墨雪用你的办法,那种杀尽一起的办法!”

“我的方法怎么了?不也算逆了命?”青姬说着,手也几乎颤抖一下,柔下声,似乎真的还想再劝一下:“何苦呢?挂盘之数,篡改者,死无全尸!你可以想清楚!书中记载,修天改命,唯有一法!”

王婆子自然知道那个法子,也知道那个法子的结果,,淡然回道:“用那法子的两人都死了!也不过是顺了命罢了!就连你也不例外,东门弘颖也必然是!”

青姬拂袖,叹口气,漠然了声音道:“走出来便是命!走不出!便是死!不论怎样,至少是博了一把。”

时间长了,青姬说的多,王婆子还是不耐烦了,朝那人摆摆手:“你走吧青姬!墨雪的命,不用改!”

“当真?你搏的可不是你的命!”

“当真!”

“好!”单单一个字,青姬朝远处走去,不足三四步,身形却在一里之外。

远远的,还有声音传过来:“王婆子!我与你约定,你死之日!我必接你训诫墨雪!到时别怪我用别的办法!不然,便好好保全自己!让我见证下你的办法!”

这传音青姬只给了王婆子一人。

可衣襟还是被拉了一下,王婆子低头看看墨雪,不知所然。

之是墨雪眼睛红着眼,很着急的模样,刚刚止住的清泪又一次落了下来:“婆婆,婆婆,快走,快走,还要带上爹地,娘亲,我们快走!!”

“怎么?怎么了?小雪?”王婆子蹲下身,着急询问道,另一手扶在墨雪的脉象上,生怕那青姬在自己不注意的时候放下什么东西。

“刚刚那个人,说,说你们会死的!!真的!”说完,泪花带着哭腔的直往下落。

王婆子一愣,猜到刚刚青姬不只是对自己传了音,怕是对墨雪也说了什么吧?

似乎,还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东西。

王婆子摇摇头,安慰墨雪道:“婆婆我啊神通广大,会好好保护小雪和家人,不哭了,不哭了”

一直安慰了好久,方才让墨雪停止哭泣。

再次摇摇头,王婆卜卦半生,还是不能明了这命路的玄奥。

就如同青姬所言,用了书里的法子,自以为逆了命,其实不过是顺了另外一个命罢了!就如她自己以为让青莲生下了墨雪,便是逆了命,其实不过是顺了命路罢!

牵着墨雪的手,雪地里留下一深一浅的脚印。

山里头的路不好走,跌跌撞撞的到的时候,已经是晌午,天上的太阳透着光,没有暖意。已经整理差不多的杜生远远迎上来接下王婆的包裹,招呼他们吃饭。

看不出破旧的楼前头有几堆碎雪,像几方坟墓。

青色人影立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摇摇头喃道:王婆,你要知道,惦记这三生石的人,可还多着,不止我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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