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经去世了。”季慕言表情平静,如无人踏足的雪面。
孙老和妻子很是震惊,孙老妻子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你说依妍她……已经去世了?”
孙老:“看法?”
季慕言点点头,“妈妈的钢琴是疯狂,是您让我知道钢琴也可以温柔。”
季慕言点点头,又补了一句:“自杀。”
季慕言点点头。
孙老妻子慈爱地看着他:“我记得你当时才那么小一点,好像才三岁吧,又乖又听话,特别可爱,你当时还特别喜欢我做的鸡蛋羹,每次来都要吃上一小碗才肯练琴。”
季慕言说道:“您是我的启蒙老师,没有您的教导,我也不会有今天的成绩。”
孙老摆摆手:“我没做什么,就教了你三个月而已,而且当时你还太小,学不到什么的。”
孙老也感叹道:“我怎么就没往这上面想呢,我当时就觉得你天赋非常高,假以时日一定能获得一番成就,没想到你做的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好!”
孙老是个特别纯粹的人,他对艺术的热爱超越其他一切,他看季慕言就像看艺术界一颗闪闪发光的星,心中满是爱怜和疼惜。
孙老妻子想起了那段往事,“你是言言吧。”
季慕言摇了摇头,顿了一下才说道:“您改变了我对钢琴的看法。”
季慕言点点头:“我明白,我不会把钢琴放下的。”
孙老妻子插话道:“言言,你今晚上留下来吃饭吧,我给做你最喜欢的鸡蛋羹。”
孙老摘下眼镜,重重地叹了口气,眼中似有泪花煽动,“她怎么这么想不开啊!”
季慕言看着窗外的一小片天空,视线像是穿越时空看到了当年的那一幕幕,季慕言声音冷得如雪融后的清泉:“死对她来说是种解脱,您不要太伤心了,小心伤了身子。”
孙老叹了口气,又重新把眼镜戴上,说道:“依妍去世之后,你这些年是怎么过的?”
季慕言想起宋云洲来,主动说道:“宋云洲的事情,我……”
孙老摆了摆手,“他现在这样跟你没关系,他毕业那天我就劝告过他要戒骄戒躁,搞艺术一定要怀着一颗谦虚谨慎的心,他啊就是从小被人捧惯了,都忘记自己是谁了,他如果能早点遇见你,知道什么叫做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成就或许比现在高。”
孙老看了眼季慕言,说道:“你可能觉得我多事,但我还是想嘱咐你一句,我知道你现在人在娱乐圈,工作忙,但钢琴不能放下啊,宋云洲就是前车之鉴,再高的天赋不好好珍惜,也会落后的。”
孙老看了眼妻子,“人家现在都多大了,怎么还会喜欢你的鸡蛋羹。”
“我其他菜做的也很好吃!”孙老妻子瞪了眼孙老,“你吃了这么多年,你还不不知道吗?”
季慕言怕他们吵起来,连忙说道:“您做饭很好吃,我还记得您做的鸡蛋羹的味道。”
孙老妻子笑了声:“你就别用您称呼我了,你叫我声奶奶或者叫我师母也行。”
孙老一听立刻呵斥妻子:“叫你师母做什么,我都算不上他……”
季慕言叫了孙老一声:“老师。”
孙老顿住:“我就教了你几个月,算不上你老师,而且你现在已经是世界顶尖水平了,我恐怕担不起老师这两个字。”
“我说过了,是您改变了是我对钢琴的看法。”季慕言看着屋里的钢琴,“如果不是您我也不会坚持下去。”
孙老妻子拍了孙老一下,嫌弃道:“人家言言都这么说了,你就别矫情了,还有就这么说定了啊,言言你今晚留下来吃饭。”
季慕言犹豫了一下:“我经纪人还在下面等我……”
“那就让他上来一起吃。”
季慕言看孙老的老板这么热情,实在说不出来拒绝的话,就发微信让程罄上来做客。
程罄收到短信的那一刻都懵了。
这这这……这聊了多久就能留下来吃饭了啊,这样也太快了吧!
程罄摸了摸下巴。
是他错怪季慕言了,其实他交际能力还是挺好的。
程罄敲了敲门,被孙老妻子热情的迎了进去。
孙老妻子还细心地问了季慕言和程罄的口味。
季慕言不会做饭,但想打个下手,结果被轰了出来,孙老的妻子说道:“你们这些弹钢琴的手都金贵,我家老头子这么多年还没进过厨房呢。”
程罄连忙说道:“我从小就帮我妈做饭,厨艺还可以,我来帮您。”
程罄和孙老妻子去了厨房,季慕言跟着孙老去了书房。
书房的墙上贴着一张张照片,都是孙老和别人的合照,季慕言在其中一幅照片前停下了脚步。
照片里的女人明艳动人,笑靥如花,宛如坠入人间的天使。
季依妍是季老最受宠的小女儿,娇宠着长大,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季老开明,不会干涉季依妍做的决定,季依妍喜欢钢琴,季老便给她请最好的老师,季依妍也是被上天眷顾的孩子,她钢琴很有天赋,老师教导的好,她自己也努力,竟成了那一代最有希望的钢琴家。
孙老也看着照片,透过照片他仿佛回到了那个时候:“你妈妈当时得了全国钢琴大赛的第一名,这是比赛结束后我跟她的合照,本来她都获得了国际钢琴大赛的参赛资格了,没想到……”
孙老说不下去了,重重地叹了口气。
季慕言依旧站在照片前,瘦削高挑的身材如挺拔坚韧的冷杉。
过了几秒,他才淡淡地问道:“孩子的天赋来源于父母吗?”
知晓往事孙老知道季慕言是什么意思,不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说道:“你听过纪伯伦的诗《孩子》吗?”
孙老的声音沧桑,带着时间的厚重感说道:“你的儿女,其实不是你的儿女。他们是生命对于自身渴望而诞生的孩子。他们借助你来到这世界,却非因你而来,他们在你身旁,却并不属于你。你可以给予他们的是你的爱,却不是你的想法,因为他们有自己的思想。”
孙老拍了拍季慕言的肩膀:“孩子,你有自己的人生,你妈妈曾经借你来使她的生命获得完整的做法是不对,不要再让往事牵绊住你了,你要往前看。”
孙老知道语言是苍白无力的,但在这件事上他别无他法。
季慕言始终是平静清冷的,没有一丝情绪波动,仿佛这个故事与他无关,他只是一个局外人,冷眼旁观着一切。
孙老宁愿季慕言哭出来,歇斯底里地发泄出来,有些东西憋在心里,一直见不了光是会发烂腐臭的。
孙老再想开口,却被季慕言打断了,“老师,我刚创作了一首钢琴曲,您能帮我看一下吗?”
孙老一愣,他察觉到季慕言不想再进行这个话题了,他也不喜戳人伤口,便说道:“好。”
孙老经验丰富,听完曲子之后提出了好几个有建设性的意见。
两人聊起钢琴来有说不完的话,最后饭做好了,他们才不得已结束了话题。
四人吃完饭后,季慕言怕孙老夫妇年纪大了,怕他们太过劳累,吃完饭便告辞了。
在车上程罄好奇地问道:“你是刚认孙老为师了吗?”
季慕言摇头:“不是,孙老是我的启蒙老师,我很早之前就认识孙老了。”
程罄微微一惊,他没想到季慕言和孙老还有这重关系,不过他也不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个性,没有继续追问。
程罄接着说道:“明天早上我七点接你去拍封面,下午接受采访,晚上录制综艺,半夜三点的飞机飞a城,后天早九点综艺录制,下午四点结束后坐飞机飞回来。”
说完程罄有些于心不忍地看着季慕言。
艺人的工作一向辛苦,一天睡不了几个小时,经常会熬通宵,这些都是常态,可季慕言可是季家的小少爷,从小娇宠长大,也不知道能不能受得了这份苦。
季慕言表情很平静,他点点头,反而说道:“麻烦程哥了。”
程罄忍不住叮嘱道:“今天晚上好好休息,千万不要熬太晚了,明后两天会很辛苦。”
季慕言点点头。
程罄把季慕言送到楼底下,才想起来有件事忘了说:“你明天晚上要录制的那档综艺的流程我已经发到你手机上了,你果然是和那个女主持人一组,我觉得她但凡有点脑子就不会为难你,不够你还是提防一些比较好。”
“好,我知道了。”
季慕言回去后看了程罄给他发的资料,又专门找出了那档综艺来看。
综艺里有个游戏,女主持人和男搭档一起,女主持人明明什么都不会还爱出风头,接连错了好几次,要接受惩罚的时候,女主持人露出楚楚可怜的表情,男嘉宾很有绅士风范地替她接受了惩罚。
女主持人这招屡试不爽,因为这是在屏幕前,就算男嘉宾不愿意,但为了个人形象,也只能装作很绅士的样子,毕竟没有几个艺人不在乎自己的形象。
女主持人这样做还没被骂得太厉害的原因是,她主动接受最后的惩罚——吃芥末,不过季慕言看她的表情,总觉得她是装的,节目组根本没有准备真的芥末。
他录制的这期,正好也有这个游戏。
季慕言若有所思地看了会屏幕,然后关上电脑睡觉了。
第二天,季慕言早早起床,收拾好了等程罄来接他。
程罄提起十五分钟到了,见季慕言衣着整齐地坐在客厅里十分的欣慰。
如果是秦司屿,这个时候估计还没起床呢。每次都要他把秦司屿从床上拽起来,不过秦司屿虽然起得晚,但动作快,不到十五分钟就能全部搞定。
程罄送季慕言去拍封面,封面拍完后马不停蹄地送季慕言去接受媒体采访。
季慕言这个时候才真正意识到艺人工作的繁忙,他在车上的时候都在背脚本,根本没有休息的时间。
结束完采访后,又坐了两个小时的飞机去录制节目,刚下飞机他就被节目组的车接走了,此时离节目录制已经还剩不到两个小时。
季慕言刚到节目后台,一位浓妆艳抹,五官艳丽的女士笑着迎了上来,季慕言认识她,她就是那位女主持人。
女主持人热情但不过火,很会说话,如果不是季慕言提前做过功课,就被女主持人的这幅表象给糊弄过去了。
同来的还有几位嘉宾,季慕言跟他们一一打过招呼。
几人过了两遍流程之后,节目开始录制了。
季慕言话少,在节目上不怎么开口,女主持人老cue他,季慕言便说了几句,但他始终都无法融入到气氛中去,他这时才意识道秦司屿为了让他融入进去,在录制《出乎你意料》的时候,背后为他做了好多。
节目进行到最后,就是那个游戏了。
其实女主持人对季慕言并不感冒,但季慕言是新兴流量,能和他扯上关系,她的名气还能再涨上一波。
不知道季慕言是不是天生愚钝,还是根本就瞧不上她,她给季慕言抛了好多次绣球,季慕言都没有接住。
节目接近尾声,女主持人越发着急,再这样下去她就没机会了,女主持人看着远处的游戏装置,目光流转,最后下了决定。
女主持人嫣然一笑,走到了季慕言身边,对他说:“我能和你一个组吗?”
季慕言点点头,样子显得有些冷淡。
女主持人笑容一僵,心里很不是滋味。
其实季慕言性情清冷,对人的态度一向如此,只不过女主持人被人捧惯了,和捧的人一对比,季慕言的态度就显得格外冷淡的。
游戏的规则是听歌猜歌名,猜错就要接受惩罚,错一次就大象转圈十圈,游戏一共有十轮。
比赛刚开始,只是放了个前奏,其他三组嘉宾都还没听明白,女主持人已经冲了上去。
其他嘉宾都感慨道:“你这也太快了吧。”
只有季慕言目光清冷地看着女主持人,心中浮现出不好的预感。
女主持人做了个冥思苦想的表情,然后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下说了个错的歌名,因为错的太离谱了,在场的嘉宾和观众都被逗笑了。
女主持人懊恼地摇了摇头,充满歉意地对季慕言说道:“不好意思,我猜错了。”
季慕言没什么表情,只是说道:“没事。”
说话的时候,两人对视了一眼。
虽然只有一眼,女主也十分满意了,有这一眼作基础,她就可以买通稿了,是说一眼万年还是暗潮汹涌,还要和经纪人好好商量一番。
第二轮开始了,刚唱了一个字,女主持人又冲了上去。
果不其然,又错了。
程罄在后台看到这幕,气得脸色都黑了。
这个女主持人又蠢,野心又大,季慕言是她能利用的吗!
他原本以为女主持人会有点脑子,没想到竟是个蠢货,他后悔了,他不该让季慕言上这个综艺的。
秦司屿让他好好照顾季慕言,结果还是让他受了委屈。
节目正在录制,程罄就是再心疼也不能做什么。
一共十局游戏,四组竞技,女主持人一共抢到了七次,就对了一次,他们这个组要接受六次惩罚。
到惩罚时间了,女主持人楚楚可怜地看着季慕言,季慕言很熟悉他这个套路,根本没给女主持人开头的机会,就说:“我来接受惩罚。”
与其在女主持人的央求下,被迫绅士地站出来,还不如他自己主动站出来,这样就更彰显了他的绅士分度,还不用和女主持人互动。
六十个大象转圈转完之后,季慕言头晕目眩,恶心得都想吐了,他扶着椅子缓了好久,才稍微感觉好了一点。
到了最后的惩罚,一因为他们组积分最低,所以要接受吃芥末的惩罚,女主持人非常善解人意地站出来,“既然刚才是慕言接受的惩罚,那这次就由我来接受最后的惩罚吧。”
说完女主持人对着季慕言嫣然一笑,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虽然季慕言没什么表情,但两人的颜值都摆在那里,台下观众一片尖叫。
本来是该由工作人员挤芥末的,季慕言突然说道:“既然我们是搭档,还是由我来吧。”
女主持人一愣,笑着调侃道:“慕言,你可不要放水放得太明显,大家可都能看出来的。”
台下又是一片尖叫声。
程罄气得咬牙切齿。
带尼玛节奏呢!
同时他有些担忧地看着季慕言,季慕言不是爱多事的性子,他这么做必有原因。季慕言如果想做什么他也不担心,季慕言稳重,不像秦司屿爱搞骚操作,他就是怕这是节目组强行给季慕言安排的。
这完全是程罄多虑了。
季慕言拿起芥末管,假装手滑,芥末管掉到了地上,他借着蹲下捡的动作,把节目组的道具和他买的芥末管掉包,因为有垂到地面的桌布挡着的,所以没人发现他的这个小动作。
惩罚是在苦瓜条上挤上等长的芥末,季慕言为了不引起怀疑,就少挤了一点点,少到几乎看不出来,女主持人拿过苦瓜条,装作很感动地对季慕言说道:“谢谢慕言。”
季慕言没什么表示,又恢复了那个清冷的样子。
女主持人咬了一口,一开始芥末的味道还没冲上来,她假装很难受,但下一秒芥末独有的呛辣突然爆发,直冲天灵盖,女主持人一时没有防备,被辣得面目狰狞,都能做表情包了。
女主持人被呛得满眼泪花,恶狠狠地看了一眼季慕言,季慕言一脸平静,目光毫无闪躲地看着女主持人。
在镜头前面女主持人没法发作,只能强行忍着,含着泪把时候的那一节芥末苦瓜吃完了。
节目结束录制了。
在后台,女主持人气冲冲地叫住了季慕言,其他嘉宾看着女主持人难看的脸色,自觉退了出去,把房间让给他们。
女主持人精致的五官都被气得变形了,她恶狠狠地瞪着季慕言,咬牙切齿道:“季慕言,你是不是故意的!!”
季慕言冷冷地看她一眼,语气平静:“我有什么错吗?”
季慕言的态度,让女主持人感觉一拳搭在了棉花上,发泄不出去的怒火让她全身颤抖:“你是不是调换了芥末管!”
季慕言非常直白的承认了:“是。”
季慕言不按常理出牌,让本来准备了一堆质问的话的女主持人一下卡了壳,她结巴了半天才说道:“你,你倒是毫不忌讳啊!你为什这么做!”
季慕言仿佛冰雪一般难以接近:“节目组的惩罚本来就是芥末苦瓜,我换成真芥末有什么问题吗?”
女主持人:“……”
这本来就是她作弊在先,就是让别人评理,也不会有人站在他这一边。
可这是她的地盘!!
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以往都是这么做的,这早就是约定成俗的规定了,季慕言凭什么质疑她!!
女主持人被气到失去了理智,骂道:“这是我的节目,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把芥末调换成别的又怎么了!我说它是芥末它就是芥末,你管得着吗!你还摆出一副谴责我的嘴脸,你也不想想你配吗!”
季慕言看着女主持人,平静的表情仿佛是在嘲讽女主持人自作多情,“是你自我意识过剩了,我只是合理疑问节目的规则,你跟我毫无关系,我为什么要浪费时间谴责你?”
言下之意,我根本没把你看在眼里。
女主持人差点把鼻子气歪了。
她刚要破口大骂,季慕言拿起了手机,“我刚才已经把你说的话录下来了。”
女主持人瞬间噤声。
她想起自己刚才失去理智说的那些话,在心里骂自己蠢,她迁怒于季慕言,恶狠狠地威胁道:“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台长的女儿,你信不信以后再也接不到b省所有的节目邀请!!”
季慕言不回话,抬步往外走,和女主持人擦肩而过的时候,他轻飘飘地说了句:“就算哭着请我来,我也不会来的。”
女主持人:“……”
季慕言没有动气,只是女主持人都挑衅到家门口了,他自然要应付一下。
可程罄气到不行,他本来要去和电视台好好理论一番,结果被季慕言叫住了。
季慕言打了个哈欠,说道:“程哥我困了,我们早点回酒店,我还能睡一会。”
没办法程罄只能暂时将这口气忍下,他见季慕言一脸平静,忍不住问道:“你就一点也不生气吗?”
“不生气。”季慕言坐在后座闭眼假寐。
程罄透过后视镜,看着季慕言那张冷感十足的脸。
季慕言跟他认识的所有人都不一样,他始终是平静清冷的,没什么事情能影响他情绪,他好似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和他人之间筑起高墙,将自己的心藏在冰山之下,要想靠近他的真心,就要融化厚厚的冰雪。
从某个方面来说,季慕言是无敌的。
程罄有些纳闷,季慕言是季家的小少爷,那么多人宠他爱他,他怎么会是这样的性格?
程罄想不出答案,准备改天和秦司屿好好讨论一番。
回到酒店后,季慕言睡了不到一个小时,就被叫起来赶飞机。
凌晨三点的飞机,落地已经是五点了,季慕言没去酒店,直接去了闯关节目的录制现场,从九点录到下午四点,这七个小时,季慕言连坐下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
下节目后马上坐飞机回江城,程罄看季慕言这般劳累十分心疼,把季慕言送回公寓之后,嘱托他一定要好好休息。
秦司屿这三天也不好过。
因为要赶进度,每天拍戏拍到凌晨两点,清晨六点就要开始新一天的拍摄,再加上上妆卸妆,休息的时间满打满算也就两个小时。
秦司屿这三天里连床都没沾到,困了就在休息室的沙发上委屈一下。
并不只有秦司屿这么辛苦,剧组的工作人员都陪着他,甚至比他还要辛苦。
特别是安导,这几天就几乎没合过眼睛。
安导今年五十岁,是个粗犷的北方大汉,不修边幅,一件衣服能穿半个月,但安导在电影上却格外细致严苛,对艺术的追求是极致的,一个小小的细节能翻来覆去拍好几遍,别的电影拍摄周期按月来计算,安导拍电影是按年计算,而且在拍摄时艺人别想跑别的通告,缺席的时间稍微一长,安导就会破口大骂,不管你是什么咖位,安导都骂的很难听。
而且为了拍摄的效果,安导还会让演员提前进组,至少安排三个月的培训,演员进了安导的剧组不仅没法赶别的通告,而且还会脱层皮。
可仍有无数艺人争先恐后地想进安导的剧组。
安导代表国内导演界的顶尖水平,安导审美高,但并不曲高和寡,拍出来的电影几乎可以说是部部爆,部部拿奖,名利双收。
想要拿奖的演员,想要转型的流量都想进安导的剧组。但安导的要求极高,不是谁都可以进来。
像这种三天补完半个月镜头的工作,放在整个影视圈,也只有秦司屿能胜任。
他的演技不用提前磨三个月,而且他和安导合作多了,已经很有默契了,安导不用怎么说,秦司屿就能拍出他想要的效果。
秦司屿这次演的是一个卧底的警察,既要演出硬汉的感觉还要不失铁血柔情,难度非常大。
拍完一段重要的戏份后,安导叫秦司屿过去一起看效果。
安导紧紧地盯着屏幕,就差钻进去了,他蹙着眉头说道:“这段感觉上还差点火候。”
安导继续看着屏幕沉思,他等了足足半分钟都不见秦司屿回应他,安导蹙眉转头看到秦司屿仰躺在椅子上,双臂垫在头下,已经闭着眼睡着了。
安导雷霆震怒,吼道:“让你帮忙看看,你怎么睡着了!!”
秦司屿蹙眉揉了揉耳朵:“谁说我是睡着了,我明明是在思考。”
“瞎说!你都闭上眼了!!”安导吹胡子瞪眼地说道。
“谁规定闭着眼就不能思考了。”秦司屿眼睛都没睁开,懒懒地说道:“这个角色内敛硬气,表情不宜太过,但这段感情起伏极大,只靠眼神是不够的,比如角色加个道具,比如香烟一类的,彷徨犹豫时点起烟,下定主意了就把烟头狠狠按灭,借助外物体现人物性格。”
安导没有回话,蹙眉思考足足五分钟说道:“好,就按你说的办。”
他回头问秦司屿:“你还有什么想法吗?”
秦司屿这次是真睡着了,直到安导拍了下他的肩膀他才清醒过来,声音沙哑:“怎么了?”
安导忍着气,又重复了一遍,“你有什么想法?”
秦司屿胳膊挡着阳光,困得睁不开眼:“想法?这戏什么时候拍完,老子要困死了。”
安导:“……”
他气得踹了秦司屿一脚,压着气:“我问你对这幕戏还有什么想法!”
秦司屿慢条斯理地坐起来,说道:“过犹不及,加的东西太多反而会破坏了那份感觉。”
安导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他也是这么想的。
这个片段解决之后,安导又调到了下个片段。
安导转头看着秦司屿,说道:“你觉得这段呢。”
“还可以。”秦司屿抓了下头发,才懒懒地说道:“不过跟我搭戏的演员,没太接住我的戏。”
安导仍然盯着屏幕:“是有点,不过我看这已经是他演技的极限了。”
秦司屿懒懒的应了声。
以往秦司屿这个时候总会说一两句骚话,安导先下手为强,堵住他的嘴:“我这不是在夸你!”
秦司屿笑了下,“那需要我演得差一些吗?”
“……”安导吹胡子瞪眼:“不用!”
他们一边斗嘴,一边把所有片段都看完了,安导转头见秦司屿没个正行地坐在椅子上,额角的青筋直跳:“好好坐!双腿给我并拢了!!”
秦司屿挑了挑眉,问道:“还用不用我挺直背,双手放在膝盖上?”
安导愣了下,板着脸说道:“最好如此。”
秦司屿打了个哈欠,丝毫不动,懒懒地说道:“安导,你把我当小学生呢?”
“你如果真像小学生那么乖就好了!”安导气不打一处来,“以后别让我看见你,省得你把我血压都气高了!”
“安导,你这话就不对了,你这角色没人演,我千里迢迢跑来帮你这个忙,你现在说不想见我……”秦司屿熟稔地调侃道,“安导,真没想到你竟是个过河拆桥的人。”
安导:“……”
秦司屿看安导眼睛上都熬出红血丝了,说道:“你年纪一大把了,别和拼命三郎一样,好好休息注意身体。”
“谁年纪一大把了!”安导知道秦司屿是在关心他,语气缓和了些:“好的剧本太难得了,我不拍不甘心。”
秦司屿知道安导对艺术的追求,说道:“这部电影拍完你好好休息一下。”
安导摇摇头:“我手头还有一个好本子,项目已经启动了,这部戏拍完,我估计休息不了几天就会进下个剧组。”
秦司屿意外地挑挑:“能让你看上的剧本可是凤毛麟角,你今年运气不错啊,竟然一下子遇上了两个。”
安导的脸上也挂上了笑容。
好的剧本全看运气,遇上了不拍,恐怕会让他抱憾终生。
安导又说道:“你下段时间有空吗,这部戏里有个角色只有你能演。”
秦司屿沉思了几秒说道:“主角不行,配角可以。”
他答应了这半年要带季慕言,演主角花费的时间太多,
安导哼了声:“谁说邀请你演主角了,主角是个聋哑少年,你年纪太大了,根本拍不了。”
秦司屿:“现实题材?”
安导点点头:“我想请你演主角的父亲,这角色戏份不多,但有些戏份难度很大,我思来想去只有你能办得到了。”
秦司屿挑挑眉:“什么戏份难度大?”
安导一本正经的说道:“床戏。”
秦司屿:“……”
“只有我能演好的床戏?”秦司屿顿了一下说道:“安导,我是正经演员,也没有为艺术献身的觉悟……”
在安导的目光下,秦司屿很抱歉地说道:“我暂时没有拍av的打算。”
安导:“……”
秦司屿又补了一句:“gv也不拍。”
安导:“……”
安导缓了好久才顺过气来:“又不是让你真刀实枪地干!!借位你懂吗!你就是想拍动作片,老子还不导呢!!”
安导瞪了秦司屿一眼:“我说的只有你能演好,是指你才能演出来那种斯文败类,骨子里的痞气!”
秦司屿对这个角色有点感兴趣了,他坐直身子说道:“你接着说。”
“主角的父亲是同性恋,迫于家庭压力,骗婚娶了同妻,主角母亲怀孕六个月时候撞破了主角父亲的秘密,但孩子已经打不掉了,只能忍辱负重把孩子生了下来,主角天生就是聋哑儿,在孩子生下来的一个月后夫妻俩就离了婚,母亲厌恶主角的父亲,迁怒于主角,连看一眼都觉得恶心,直接把还在襁褓的孩子扔给了丈夫,丈夫对孩子也不上心,只把孩子当做堵住父母嘴的工具,他滥交,甚至还当着主角的面和男的办事,给主角留下了非常深的童年阴影。”
秦司屿点点头:“是个人渣。”
安导点点头:“确实是,不过现在只有你能演好这个人渣。”
秦司屿被气笑了。
安导说话虽然不好听,不过说的在理,而且他对这种现实题材很感兴趣,也想尝试没有演过的角色类型。
“好,我考虑考虑,今早给你答复。”秦司屿说道。
安导点点头。
地狱般的拍摄终于结束了。
秦司屿的戏份中有很多武打戏,拍摄的环境很恶劣,经常要在泥里摸爬打滚,他拍戏的时候全神贯注,并不感觉到累,拍完之后,身体紧绷的那根弦断了,秦司倒头睡了一个多小时,才缓了过来。
这段时间,助理已经收拾好东西了。
助理见秦司屿醒了人,连忙说道:“秦哥,东西我已经收拾了好,随时能出发。”
“不急。”秦司屿揉着眉心,声音低沉沙哑:“你帮我拿瓶水。”
助理把矿泉水递给秦司屿。
秦司屿喝了口水感觉好多了,头疼的感觉也消失了大半,他从床上下来,准备去洗把脸清醒一下。
秦司屿用清水洗完脸后彻底清醒过来,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胡茬已经冒了出来,头发被水沾湿及紧贴在额头上,眼底泛着淡淡的青色。
他这幅不修边幅的样子其实最贴合角色,角色是个铁骨铮铮的硬汉,又在生死逃亡,自然不可能注重仪表,化妆师在开拍只是进行局部调整,保留了原先的状态,只是现在看就有些太显邋遢了。
秦司屿皱了皱眉,对助理说道:“帮我拿一下剃须刀。”
助理赶紧拿来了剃须刀,他看着剃胡子,整理仪表的秦司屿满脑子问号,秦司屿不是一向懒得注意形象吗,这次怎么这么反常?
秦司屿以前也拍过这样的角色,拍完后因为要赶飞机,秦司屿也懒得弄,就这个状态出现了机场。
这样子本来有些不修边幅,但有秦司屿那张脸撑着,硬生生变成了硬朗的帅气,全身散发着男性荷尔蒙的气息,撩得人心跳不已,机场照直接上了热搜,网友都以为是秦司屿专门做的造型。
人突然注意形象,左不过就是那几个理由,其中可能性最大的就是秦司屿谈恋爱了,不过到了秦司屿身上,这反倒成了最不可能的。
助理想不懂,也就放弃了。
秦司屿收拾好后,坐车直奔机场,在飞机上他又睡了一会,下飞机后助理把秦司屿送回了公寓,秦司屿抬头看房间的灯都关着,挑了挑眉。
小朋友睡得还挺早。
今天录制节目的时候出了一身汗,季慕言受不了身上黏腻的感觉,便放了一浴缸的水准备泡个澡。
泡澡最容易解乏,因为太舒服了,季慕言竟然直接在浴缸里睡着了。
水温渐渐凉了,季慕言被冻醒,困得眼睛都睁不开,摸索着打开了热水的开关,随便擦了擦,倒在床上就睡着了。
秦司屿进屋时,看到室内一片黑暗,他想着季慕言睡着了,就没开客厅的灯,轻手轻脚上楼准备回房间睡觉,但经过季慕言卧室的时候,秦司屿听到了隐隐的水声,可季慕言卧室的灯却关着。
秦司屿怕季慕言出事也怕水漫金山,便敲了敲门。
没人回应。
秦司屿又敲了一遍还是没人回应,秦司屿加重了力道又敲了几下,门里一点动静都没有,没办法他说了声抱歉,推门进去。
室内一片昏暗,床头昏暗温暖的灯光,洒在背对着他的美人身上。
美人侧卧,被子搭在腰间,脖颈纤细修长,后背如上好的白玉般光滑无暇,流畅的线条在腰窝凹陷,又在饱满的圆丘伸展,最要命最勾人的地方隐在被子的暗处。
秦司屿僵在门口,喉结下意识滚动了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12号晚点更~
季慕言接着说道:“小时候妈妈带我来找过您,您还教导过我一段时间的钢琴。”
“妈妈去世后,外公把我接到了身边。”季慕言说道,“这些年都是外公在照顾我,他对我很好。”
季慕言今天的成就,谈吐举止都能看出来他被照顾得很好,孙老这才放心了些。
孙老重重地叹了口气,想起往事,他对他这个女学生满是惋惜和心疼,孙老问道:“你妈妈现在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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