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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消息得以穿过重重阻碍传到卓青这,还得多亏顾姨深夜打来的一通电话。
话里说得恳切道是老太太早在前一晚便被送进了icu抢救九十来岁的老人,好不容易脱离生命危险,连话都还说不明白便被一群急着争产的孙辈围着要逼她马上分了遗产。
此情此景恍惚便像是昔日帝王病危,九子夺嫡。
关心的已不是她的生与死而是纪氏这样一个庞大家业的归属。
顾姨在电话那头频频抹泪:“可怜我们家小姐手都在发抖,一个个指过去,个个都是狼子野心恨不得她早点咽了气。我一个女人,没钱没势虽然几个少爷小姐都是我看着长大的但是利益当前,谁还认我这么个下人?实在是护不住、拦不住。他们还刻意瞒着所有消息,说是不能让四少知道消息赶回来分杯羹……丧心病狂为了钱,真是丧心病狂!只可怜我们家小姐,是真的一辈子都为了纪家搭进去了一辈子啊……怎么就落得这么个下场呢?”
耳听得对面说的这样可怜虽说并非部认同,于情于理卓青原本都想安慰几句。
可刚要开口,眼角余光一瞥却又正瞧见床边默默低垂眼神、帮自己按捏着小腿的纪司予——他同样也将这些话尽数听到耳中可完没有表态的意思。
心思来来回回一转悠喉口的话便也默默咽了回去。
只剩一句再淡不过的叹息:“……您先别哭现在这个情况奶奶应该也有心理准备了。”
毕竟细细想来这境况也实在不算出人意料。
多年如一的高压控制老人家已经习惯牢牢把所有权力拿捏得死紧。
虽说此前尝试卸任把公司交托给能力出众的幺孙但经历了纪司予的“反叛”她这一年多来一方面看似有放权征兆让纪司业独挑大梁实际上又暗自和对方争夺公司的最高位置试图重回盛年时分的状态。
这样反复无常怎么可能不招来一群小辈新仇旧恨一本算?@无限好文尽在文学城
不服老归不服老不放心归不放心可生老病死本就是人之常事既然她注定要走在自己的“竞争对手”之前便也应该料到一切都会在她身体垮塌的同时引来反噬。
诚然俗话说得好趁你病要你命。
说起来虽然诙谐可这世间的风云迭起难道不又总归都这样难料?
连昔日被老太太一手操控、治下甚严的纪家如今唯一还一派忠心向她的竟然也只有跟在身边几十年的顾姨一个可见人情冷暖终归今不比夕。
“所以这个电话打给我顾姨您是什么想法?”卓青将手机抵在耳边一面悄然打量着身旁丈夫的神色接话的声色中也不免蕴满无奈“你应该很清楚不管老太太准备怎么分遗产都跟我们这边无关了。司予现在自立门户我们家上下也都对老本家的事不感兴趣更不想参与……何况明摆着的事我和司予现在回去只会让纪家更乱不是吗?”
她说的都是实打实的掏心窝子话。
“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电话那头昔日自诩主人般趾高气扬的顾姨此刻待她的态度却低进尘土极尽卑微:“太太这跟钱的事情无关我家小姐早就说过无论四少想不想要她总会留给他一份如果只是为了点钱相信四少也看不上更不需要特意劳你们来一趟我会亲自登门送去——求您相信真的现在她托我打电话给你们实在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她快不行了真的也只是想再看一眼四少还有……还有……”
对面话音一顿随即重重叹了口气似乎下了无与伦比的决心。
“太太我家小姐只剩下一口气真的经不起犹豫了”再开口时已是放低姿态的恳求“我知道我说不动司予他从小就是个倔强性子但是太太求您就当看在当年无论有什么龃龉衣食住行上老太太也从没亏待过您的份上也看在之前四少自立门户但我家小姐一退再退让步更没怎么刁难的份上求您带他们回来看一眼就一眼——”
卓青:“……”
虽说直至这通电话的最后因着纪司予的沉默无话她到底也没真直接给出什么肯定或者否定的回答仅仅只是敷衍了几句安慰的托词。
但或许是孕期那古怪的共情心作祟顾姨那难掩悲痛而近乎哀鸣的声音还是折腾得卓青彻夜难眠。
毕竟如果这消息换在以前她或许会有三分快意可她如今已经快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不再如少年时那样锋芒毕露万事都想争先又睚眦必报。
过去事都过去人之将死她更也不介意施舍半点善心就当做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积福积德——
可哪怕她确实发自真心想要最后让家里的一大一小送送老太太最后一面对于纪司予来说老太太和他之间的仇与怨又哪里是这一点微末圣母心就能敷衍而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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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想用自己的善心去绑架丈夫被迫宽容也因此纠结了许久。
等到终于下定决心和纪司予谈谈已经是第二天他接完小谢回家的下午。
“回来了?”
听得开门声卓青急忙伸手摸过个杯盖遮住桌上的咖啡杯复又扶着肚子艰难站起迎到玄关处。
小谢刚把手里的书包放到鞋柜上头仰头便答她:“回来啦!”话毕还不忘先一步学着爸爸往日里的语气小大人似的背手身后“阿青你和妹妹在家乖不乖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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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卓青日复一日的给他解释“弟弟妹妹生出来以后家里就有人陪小谢玩了”、“你看蜡笔小新里小葵妹妹不是也、咳、也很可爱吗”这小家伙对于即将到来的同胞已经远没有最初那么排斥。
只是也因此害小谢先入为主地认定了这小宝宝一定是个妹妹这点又实在让卓青有些头疼罢了。
“乖。”
她拍了拍小谢的肩膀复又抬眼看向一旁默然不语的纪司予。
说实在的也不过就在十分钟前顾姨才刚又给她来了一通电话。
说是老太太的境况愈发不好今早又做了通手术眼下虽说刚刚过了危险期但也已经基本丧失了行动能力相当是瘫痪在床只有点头摇头表达意见的能力发声都是奢望。
心知留给自家人做决定的时间不多一时情急之下她也没怎么再过脑子便直接开口问了正题:“司予其实关于上海那件事……”
“上海?!上海怎么了老舅找我们去玩吗?”
可惜话还没说完更没等到关键人的回应。
倒是对上海这地方格外有感情的小谢先一步有所感应飞扑过来一把抱住她的腿。
一到献殷勤的时候这小家伙一双星星眼便扑闪扑闪直愣愣盯着她不放“阿青周末要去上海吗我可以去吗?”
“呃小谢如果去的话”她小心瞥了眼正在换鞋的某位见人脸上神色波澜未变这才接着往下顺话“肯定会带你去的。”
“是去老舅家吗阿青?正好我上次跟老舅学种花不知道我种的月季花活了没有呢~这次去的话就可以亲眼去看看了!”
“可可能也算不上是因为我们要是去那就主要是去看……”卓青有些为难地挠了挠鼻尖话头一哽许久才又接上“但是如果你很想去看大舅那我们就顺路去看看呀。”
明白人都听得出来这两母子看似讨论得热闹实则聊得南辕北辙。
老神在在默默换好鞋的纪总却也没硬往里接话只先走到她身边一手扶住她手臂一手护住她后腰扶她到沙发上坐下。
“小谢”他给她背后垫了个抱枕复又冲自家孩子挥手“爸爸在你房间里藏了个礼物你现在要不要去找找?说不定马上就找到了。”
“礼物?零食吗?”
他笑着拍拍飞速凑到面前来的小谢毛茸茸的小脑袋“你去找找就知道啦。”
“好呀!”
小谢最爱玩的就是这类寻宝游戏话题又难得被说得这么神神秘秘当即毫不犹豫便跑进了自己的小卧室里无暇再顾及这边父母之间的小心思。
没了小谢在旁边调节气氛客厅这头便也只剩下本就有些心虚的卓青和纪司予对面而坐。
“司予啊其实”轻咳两声自觉理亏的卓青还是先一步起了话题“关于要不要回上海这件事我想了很久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至少应该好好跟你聊聊问清楚你的想法。”
纪司予玩着她的手指“嗯。”
“别嗯了”她轻拍他手背“司予我说认真的。这次的事应该是确实很严重不然顾姨不可能这个态度虽然我也不怎么喜欢老太太吧可是这次如果回上海有可能就是最后一次见她。退一万步讲人之将死如果她这点最后的愿望都不能满足那我们确实也……”
她话音一顿。
吞了口口水又试探性地补充了句:“何况这件事迟早也会被记者知道到时候我们没回去少不了又要被那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拿出来做文章我是想这么一去也省了很多事——你说是不是?”
天可怜见她一向是家里的大佬尤其是怀孕期间简直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太上皇本皇。
上一次对纪司予这么小心翼翼还得要追溯到七年前这么一通话讲下来只觉得舌头都跟打了结似的脸上直发烧。
“我知道。”
估摸着自有番一模一样心理活动的纪某人故也笑着拍拍妻子的手话音淡淡:“既然阿青都这么说那回去吧回上海见她最后一面。”
“诶?”
卓青满面诧异蓦地抬眼看他“就……这么决定了?”
这个谈话过程实在比想象中要顺利太多恍惚让人打了一肚子的腹稿都变成废纸一堆完摸不着头脑纪司予到底是怎么跨过了他心底的那些个沟壑遗恨。
“嗯”明摆着瞧见她满脸疑惑他倒也没有太多解释只是伸手别过她耳边乱发“但是阿青你要答应我不管什么情况永永远远你的身体才是第一位的。虽然我问过医生预产期还有一段时间可这一趟去毕竟也是‘出远门’所以只要你有任何不舒服随时跟我说不要因为觉得我们都回上海了有些事必须要做就瞒着我到时候自己遭罪好不好?”
这是当然。
她点点头。
视线余光却也总忍不住扫过身旁人沉而平静的面色带着半点迟疑和愧疚。
孕妇的思绪总是敏感而多疑哪怕已经达成了她最初的目标又忍不住东想西想一点细枝末节的小事仿佛都成了夫妻裂痕的伏笔。
就像她感慨他宽容却不希望他是为了自己而不得不宽容。
是故也终于有些慌乱、又像是主动找补似的忽而伸手抱住他。
“司予”她说“我的想法是不是让你很为难了?如果你觉得心里不舒服那我们就缓一缓再去或者如果你不想做这些那你可以直接跟我说我们……”
“没有的事。”
他反手搂住她。@无限好文尽在文学城
有一下没一下轻轻拍打着她的肩膀顺气亦不忘安慰着:“回去一趟也不碍事。而且阿青如果有选择谁不想做一个善良的人呢?”
他说。
“因为我们家有善良的阿青和善良的小谢所以我也可以对这世界更好一点。”
卓青一愣。
可还未及接话几乎是话音刚落的瞬间小谢的声音便抢先一步从卧室那头传来。
一声拖长尾音的“爸爸——”喊完下一秒人便已经飞也似地跑到客厅这头来。
对自家爸妈搂搂抱抱卿卿我我见怪不怪的小谢只兀自扬起笑脸挥动着手里拿着三张车票。
“爸爸我找到啦!!是这个对不对是去上海的高铁票呀!”
考虑到卓青已是孕后期不便乘坐飞机出行行动上也颇受阻碍纪司予亲自经手安排了这次返沪行程的前前后后所有事宜。
其中除了购置高铁商务座往返、定下上海北京两地均程陪护的保姆车和医护人员之外甚至还在离预产期还有一个半月的情况下提前预约好了随时可以进行手术的妇产科医院唯恐有什么意外发生临时照顾不到。
瞧着紧张兮兮又不容置喙。
不知道的还以为商场上心狠手辣雷厉风行的纪总脑子里又打着什么抢人生意的金算盘这才盘算得这么面面俱——
“bill你去把所有的人员和医院方面的专家预约都最后做下具体确认之后给我后续汇报。”
直至坐上高铁仍反反复复将手头上的人事安排核对了数遍。
确认中间没有任何纰漏他复才一边侧头去伸手捻了捻妻儿身上盖着的小被子一边将手头上的方案发给商成业压低声音向电话那头做了最后叮嘱。
刚要挂断却又听得那头忙不迭追问一句:“可是老板媒体方面需要通知吗?”
“……不需要。”
他毫不犹豫地应声。
话音一顿复又冷声提醒“我还没有到需要用这些事来炒作公司股价的地步别自作主张做多余的事。”
虽然他本就对纪家亲情淡薄换了往常或许倒是真不介意拿老太婆的久病难医做点文章。
可是既然阿青已经表过态就是其中有再多利益纠缠他也不稀罕再用这些个下作手段。
经验教训七年前就已经领受过。
浮云过眼去于他而言虽无原谅至少再不回头。
“懂了吗?”
“懂、懂了老板我马上去对照您的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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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虽如此不咋明白他心理活动的商助理前段时间刚受到《创世录》摧残这次倒又还真是……又一次领略到了工作状态和恋爱脑状态下截然不同的纪总风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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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自上海开往北京耗时四个半小时的高铁车程便行将结束。
时值周末晚九点多。
久未踏足上海老本家的纪家四少一行人亦没怎么在路上耽搁时间而是在一辆看似平凡无奇的保姆车“掩护”下缓缓驶入了檀宫地界。
看似平无波澜来得无欲无求。
唯独负责登记出入信息的警卫员看看手中名册上龙飞凤舞的“纪司予”三个大字复又看看远去的保姆车吓得微微张开的嘴许久也没能合上灌进去满腔冷风。
“阿青大舅是不是买了那一间花园?我之前看过照片你看你看那个停在外面的哈雷摩托一看就是大舅买的!不知道他今天在不在家呀……”
“阿青阿青你看那边那个也好看看起来就像是——哦你说这个就是太婆的家啊。”
而车厢里比起坐在身旁心事沉重的大人们似乎也只有小谢还能借着夜色、有兴致瞧一瞧车窗外繁复园景绰约顺带指一指这栋指一指那栋。
卓青瞧着那眼熟的意式庭院越来越近心头难免万般思绪复杂。
却也不想败兴兀自伸手捏了捏小谢的脸“是啊是不是很好看?”
小谢摸了摸鼻子“好看归好看”他难为情地笑了笑“可是这么大的房子要住多少人呀?可能天天面都见不到呢因为楼也多门也多的……阿青我还是喜欢我们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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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人生得意须尽欢花好月圆待有时。
这个番外或许也只是为了让小纪找到真正关于“花好月圆”的答案。
感谢在2019-12-0921:23:22~2019-12-1220:5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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