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种新的情绪,她一边流泪,一边拿出手机记下来现在的心情。即使在这样的时候,她还记得要汲取生活里的各种情绪,以后演戏也许能用的上。
她大一休学,没有学历,转行需要时间重新学习,一切都需要时间,父亲的病像是吞钱机器,她最缺的就是时间。
25年的人生里,她终于学会了什么叫唾弃自己。
最后终于遍体鳞伤地离职成功,给家里打电话报了平安,打去卡里最后的两万元,她蹲在天桥上吸掉最后一口烟屁股以后,做了一个决定。
从安全区里出来,最后努力一把。这次再不行,就回老家,靠自己这张脸找个富商嫁了,把父亲的病治好。然后随波逐流地过一生。
在那之后的一个月,她动用她这些年全靠自己结下的善缘,寻找一切试镜的机会,在没有机会的时候,她就去横店当群演。
许是上天看她实在是苦,还真就给了她一个机会。她见到了刚从国外玩完回国的蓝剑。被他签到自己麾下,有了一个安全的工作环境和三千块钱保底的工资。以及《荣耀时代》的试镜机会。虽然,她在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里,依旧履行了自己倒霉蛋的职责。
成爽害怕她被打击得多了,安慰道:“没关系,马上还有其他的试镜,我们再努力,以你的条件,怎么不能混口饭吃。”
梁韵瑶感激谢过。酝酿许久,找到成爽说想法。成爽思考一阵,跑去折磨蓝剑,最后在两位“金主”的默认下,梁韵瑶开始埋头学习心理学知识。
她的短板自己清楚,家里的影片和教材全都是为了弥补短板,但技巧上的东西可以学,情感上的东西,对她来说实在是难。
她一边参加各种廉价的商演活动,还跟成爽说实在不行做直播也不是不可以被成爽翻了个白眼,一边抽时间学习备考。日子过得苦,落魄演员还不如工地搬砖,说来有趣,她的住处离北城大学蛮近,她还真去上过几次自习。
今天考了一天的试。答完题走出考场,裹着羽绒服和厚围巾的女人看看寒冽的天空,突然就想放纵一下,于是她走到商圈,想要去便利店吃顿好的。
她这段时间只靠三千块保底工资维持温饱,除了房租就只能往家里寄一千块,前天母亲来电话犹豫着问是不是过得不好,安慰她说别太累了,你爸那边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你也看得淡一些,实在不行得保证自己过得好。
梁韵瑶笑着说换了公司,暂时没有接戏,老板还抠门,过一阵就会好,挂了电话揉揉脸,继续埋头看书。
此时躺在斑马线上,脑子里不知怎的就想起这一连串的事情,身上越来越疼,她突然想抽烟了,也许老天是在通过这种方式劝她:别努力了,放弃吧,再挣扎,也就这样了。
看不到任何希望的日子,即使努力也没有结果,因为努力的东西,似乎都没有地方可以用得上。
旁边有些喧闹,梁韵瑶脑子有点发懵,觉得吵吵嚷嚷得听不真切,不一会儿就觉得身上一轻,有人把她扶了起来。
是护士,原来是救护车到了。
梁韵瑶想,自己其实也没什么事,不过她实在懒得说话,就乖乖地躺在担架被推上救护车。
等到了医院,直接送去急诊,她穿着简单的t恤和运动裤,此时t恤被蹭破的血黏在胳膊上,需要把衣服剪掉,给伤口消毒涂药。
t恤从肩膀那里就碎得不像话,急诊室患者很多,医生看她脸色煞白,疼得厉害,顺手拿了剪刀来到t恤的肩膀处给她剪领口,突然眼前一阵风袭来,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脸上就火辣辣地疼起来,半边脸都被打得偏过去。
经落刚赶到医院,就看见眼前这一幕,女人就像小兽一样恶狠狠地扇了要给她处理伤口的医生一巴掌,把在场的所有人都扇蒙了。
医闹也得有个原因吧,医生完全也没有惹到她啊?
医生被扇得狠,十分生气还要维持住自己的素养:“你这女孩怎么乱打人?有什么不满你可以提,我是在对你进行例行检查,这是我们作为医生的职责,如果你不想治签了字你就可以走。但我提醒你,你现在有明显的脚踝挫伤,需要拍片子看是否有骨裂,这胳膊不处理的话留疤是肯定的,希望你配合治疗,不然后果很严重。”
梁韵瑶抿着唇,眼神里带着愧疚和无措,却又像个锯嘴葫芦一样倔强地坐在床上不说话,因为疼痛,额头大颗大颗滚下汗来。
床边围着不少人,有保险公司的人,还有肇事者,肇事者是个中年男人,站在一旁说风凉话:“美女要是不想治咱俩签个协议,我给你五百块钱这事就算结了你看怎么样?”
医生看中年男人一眼,没再搭理他,对梁韵瑶说:“我现在给你处理伤口,疼的话说话,不准打人。”
梁韵瑶嘴唇动了动,而后紧咬住,脸色煞白,倒是没再吭声,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医生看她神色,有些恍然,喊来一个温柔的女护士:“你来吧。”
护士剪掉了她的整个袖口,露出擦伤出血的胳膊和白皙皮肤,梁韵瑶没有再打人,只是一双眼睛看了眼站在旁边的肇事者,一副纠结难过的样子。
突然有人开口建议道:“一个女孩子不好意思,咱们在外面等吧。”
梁韵瑶眼神一亮,看向说话的人,却是一愣。
经落朝她笑了一下,对肇事者又说了一遍:“走吧大哥。”
肇事司机嘟嘟囔囔:“就肩膀而已,还真是保守。”
经落瞥他一眼,轻笑一下:“我是她朋友,正好咱们谈谈赔偿的事。”
遇到这种事情,女孩子一般不强词夺理的话其实不太好处理,这司机看上去像是个老油条,男生出面总会估计一些,不至于太受委屈。梁韵瑶眼神更亮了些,看向经落的申请里带着十足的感激。
终于不死气沉沉了,带着点活气就带上了光彩。
肇事司机顿时换了副面孔,赔上点笑脸跟着出了门,一边走一边絮絮叨叨:“保险公司的人在这,医药费你们先垫着,我这还有点急事……”
声音渐行渐远,梁韵瑶的床前再也没有一个男性在,她终于卸下防备,乖巧地听从护士和医生指挥。
处理好胳膊大面积擦伤,又去拍了ct和核磁,医生说:“片子要等一个小时左右能出来,你行动不便在这躺着吧。”
梁韵瑶满脸的愧疚:“对不起医生,我刚才脑子不好,真对不起……”
医生摆摆手:“没事,我得谢谢你手里没拿刀。”
梁韵瑶更不好意思了,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开玩笑的,好好休息吧。”医生仿佛真的不在意的样子,叮嘱护士照看就走了。
不一会儿,经落一个人回来了,肇事者和保险公司的人都没跟来。
迎着女人询问的眼神,经落道:“我打电话报了警,正好现在去交警支队一趟划分一下责任,肇事司机想一分钱不垫就跑,被我要了三千块钱咱们先用着,赔偿的事等你检查结果出来再跟他商量。”
梁韵瑶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难免不太懂:“除了保险还可以要其他赔偿吗?”
“可以适当要一点,毕竟他全责,而且你……”经落斟酌一下语言:“职业特殊,误工费保险那边也会考虑,这种容易留疤的无妄之灾是可以要一些赔偿的。”
“他会给吗?”
“给不给的可以商量看看。你有亲戚朋友在这边吗?”
梁韵瑶:“经纪人算吗?”
“经纪人也不是你一个人的经纪人吧,你有没有助理?”
梁韵瑶摇摇头。
经落想想,说:“反正我最近事情不多,你放心的话,和保险交警还有肇事者交涉的这些事可以交给我。”
梁韵瑶想了一会儿,微皱起眉头:“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像个开始警觉的小动物,悄悄把刺伸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