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落的气息透过半封闭式的氧气罩,传进了趴在床边小姑娘的耳朵里,被惊喜冲击着脑部神经的小姑娘,忽略了由于长久维持着一个姿势,而造成的腿部血液不通,因而在她激动的起身时,不小心一个踉跄单膝跪在了地上。
“外婆,您醒了?您终于醒了!”
脸上半干的泪痕、略显油腻的发帘、褶皱的衣服,使得眼前的小姑娘很是狼狈,但此刻狼狈的外表下丝毫不影响她内心的欢喜。
仿佛被她的笑传染了,病床上的外婆嘴角扬起了一抹微笑,抬起的右手扶在小姑娘眼睛的下方,抚摸着上面厚重的青痕,埋怨道:
“是不是没有睡觉?”
摇头否认的小姑娘,握着扶在自己脸颊上的手,仿佛像在对方确定自己没有说谎。没有再说什么的外婆,轻轻拍了拍病床的一侧,示意着。
“上来,睡一会。”
没想到小姑娘摇摇头,反而嘱咐着对方:
“我没关系的外婆,您肚子饿了没?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
“外婆想要抱抱你,就像小时候抱你那样。”
外婆的话音落下的那瞬间,虞归晚的眼泪也落了下来,一头扎进了外婆的怀中,双手拥抱着外婆已经枯瘦的身体,吞咽着滑落进嘴里的泪水。
外婆的掌心轻抚着自己背部,耳边外婆的声音从没有如此的放松:
“我的小晚囡,以后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好,外婆!”
“我的小晚囡,以后要开心、快乐。”
“好,外婆!”
“我的小晚囡,以后要坚强、勇敢。”
“好,外婆!”
“我的小晚囡,以后要热爱每一天升起的太阳。”
“好·····外婆!”
“我的小晚囡,对不起!”
意识逐渐模糊了的虞归晚,好像回到了小时候。
“我是虞知南,从今往后我便是你的妈妈,我们回家好不好?”
“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那你便叫虞归晚可好?”
“外婆说错了,我叫虞莱兮,妹妹的名字应该取自“归去来兮”。”
又回到了那座熟悉的院子,院子里的秋千上荡着一个少年,外婆依旧坐在那颗揪树下,穿着碎花长裙的一个女子,正在打理着墙角的雏菊,一位小姑娘则逗着怀里的橘猫······
“小晚囡!”
“阿晚!”
“小鬼!”
梦里不知身是客,一响贪欢。
嘀、嘀、嘀、嘀、嘀······
伴随着仪器刺耳的声音,外婆落在小姑娘后背上的手再也没有抬起来,涌进病房里的医生护士,被眼前的场景深深震撼了,病床上的两个人的拥抱,仿佛跨越了时间的长河,彼此温暖着对方。
我叫囡囡,这是我六岁之前的名字。
六岁之后,我是虞归晚,扬州虞家的虞归晚。
我是从六岁才有的记忆,我的记忆里有妈妈、哥哥、还有外婆,她们给我起了好多的名字,小晚囡、阿晚、小鬼,虽然我表面没有什么欢喜,可是我的内心每天都期待着,从她们的口中喊出我名字的那一刻,我便庆幸着,要有多幸运,今生才能做亲人。
有一天,没人叫我“阿晚”了,
我哭了。
哥哥却对我说:没关系,因为你依旧是我的小鬼。
后来,那个叫我“小鬼”的人,也不见了,
我又哭了。
外婆却对我说:没关系,因为你依旧是我的小晚囡。
从六岁到十六岁,你们总拿我当笨蛋,骗我好好活,骗我热爱生活的每一天。
我听话了,可是你们却食言了。
我再也不要做乖孩子,做乖孩子太累了,我想要做个坏孩子,坏孩子不懂得悲伤,坏孩子不怕孤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