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你妈的屁!”胖女子往后一望,就开始大骂起来。
教室里顿时乱嚷嚷哄堂大笑起来。
“放你妈的屁!”
电线杆子也不甘示弱,站起来把他那木头脑子朝后甩了甩,拉开架势,一副要打的样子。
“打!”众人吆喝着。
电线杆子果然起身,甩开凳子,袖子一挽,朝胖女子这边走来。
薇娅早已吓得抱紧头,缩着脑袋,眼珠子快要掉进书本里了。
“你来给老娘试试!你这个狗仗人势的家伙!”胖女子气得反手就是一巴掌,重重地打在了电线杆子的脸上。
“你……”电线杆子的脸顿时火辣辣疼,五个手指印清晰可见,他恼羞成怒,一副要和胖女子血拼到底的势头。
同学们都在那里起哄,暗自发笑。
胖女子来自于巴山之地,长得五大三粗,虎背熊腰,从小儿在农村长大,有的是力气。她一不做二不休,拿起身旁的凳子就朝电线杆子砸来。电线杆子吓得只顾后退。幸而有个人高马大的男生在后面接住了凳子,大家都平安无事。
“你,我回去告诉我爸爸,让我爸爸抓你去坐牢。”
电线杆子像一根朽枯的竹竿似的,看起来大个儿,却是一个窝囊废,他见自己不是胖女子的对手,又怕自己在众人面前出丑,只得红着脸嘟囔着回座位。
“去去去,明天你就把你爸爸叫来!把我关进监狱里去,省得我在这里念这劳什子学头疼。”胖女子瞥了他一眼,哼了一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坐在胖鑫的身边发着呆。
电线杆子见打不过,也骂不过,气得趴在桌子上哭起来。
众人也不曾理会他。教室里又恢复了平静。
“我真的是快气疯了,这个傻逼!让我在梦魇的身边出丑!”胖女子有些伤心起来,她侧着眼睛瞧了瞧右边的中排的梦魇,只见他依然不动声色在那里写着作业了。
“魇,你是不是讨厌我呢?我刚才是不是很丢人?”
胖女子写了一张小纸条,捏成一个纸蛋蛋,趁人不备,偷偷儿地扔在了梦魇的作业本上。
梦魇正在那里思考一道数学题,突然一个纸蛋蛋从天而降,吓了他一跳。他抬头一瞧,只见胖女子在那里朝着他挤眉弄眼。梦魇打开纸蛋蛋一看,不觉笑了起来。
不一会,纸蛋蛋又回到了胖女子的手里,胖女子展开一看,只见梦魇回道:“没有哦!”胖女子这才放心地笑了起来。
梦魇倒不是很讨厌这个胖胖的女子,对他,胖女子是很豪爽大方的,她是他忠实的粉丝。她喜欢拿些好吃的,或是好玩的,与他分享。基于这一点,梦魇倒觉得她挺可爱的,便也喜欢和她玩。
“你咋那么大胆子呢?敢和电线杆子交手?这些城里人都是有权有势的,咱惹不起。”
晚上,躺在被窝里,疯癫女子操大嗓门笑问着胖女子。
疯癫女子住在宿舍里的最东面下床上,胖女子住在宿舍里的最西面下床上,俩女子最喜欢窝一起谝闲传。
这个宿舍一共住了十二个女生。薇娅则住在中间的上床上。大家熄了灯,都静静地听着她俩闲谝。
“城里人咋呢?我不相信他爸爸会当一辈子警察局长?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知道那小子以后会咋的呢。你看他那个样子,他爸要是死了,保准饿死他!咱农村人咋呢?我爸在村里也是村子书,大小好歹也是一个官。”
胖女子不以为然道。
“你说得对!你爸也厉害!我爸就是一个没用的庄稼人,一棍子打不出一个懵屁来,经常被我妈揍。”
疯癫女子呵呵大笑起来。
在宿舍里,薇娅一般不说话儿。她可不敢招惹这些人,一个个厉害,比她老家里喂的猫还?。
远在千里之外的西村,可没有县第一中学的教室里这么热闹。正是播种的季节,生产队的庄稼人都忙着犁地点苞谷,早起晚归,烟雾缭绕处,不时传来农夫吆喝着牛儿的声音。布谷鸟儿响亮的歌声传遍了村子的每一个角落,这一次它从南边回来,再次俯瞰西村时,面貌却大不如从前,有几处人家正在那里起平房了。
“这倒是新鲜了,这青一色的水泥红砖房子,和那些泥巴土墙大大不同,竟是没处儿作窝呢。”火燕儿一家子落在一处牛圈儿顶上,睁着大眼睛,细细瞧着对面的平房,不知道该如何打算。
这火燕儿是当地的一种家雀儿,它们和燕子一样,喜欢栖居在人家。不同的是,火燕儿喜欢找泥巴土墙房子的庄户人家,它们喜欢在那厚厚的土墙壁上,啄出一个小洞来,塞上些枯草枝丫作窝。而燕子,则更喜欢在红砖白墙的洋房下作窝栖居。因而乡里人戏称:“火燕儿进穷人家,燕子进富人家。”
这一年恰好千禧之年。走进了新的世纪,西村似乎也翻开了崭新的一页。有人听说外面都修起了乡村公路,方便极了。有几个村干部便聚在一起,也商量着起来,准备在西村也自主修乡村公路。
薇娅的小学同学小嘉她爸爸早已没有做村支书了,去了它乡下海经商。村支书现由一个新上任的年轻小伙子名叫叔业的青年担任。名义上说他是小伙子,其实他也已经三十多岁了,差不多可以做薇娅的叔叔辈了。只不过他从学校一出来,就开始在村子里当干部,为村子里的事情跑前跑后,几乎没有下过地,干过农活,没经风吹日晒的,自然白皮细面的,年轻帅气。
这叔业倒是一个饱受争议的人物。自他上任以来,村子里倒比以前有了许多起色,他也是一个一心一意为西村办事的干部。毕竟年轻气盛,叔业也是一心想着要做出点政绩给上面看的,未免做事激进些。然而,偏偏那等没见过世面的,却是背地里议论着他骂着他哩。
村子里共有一千多个人,这一天里,大事小事,在不来事,也有一箩筐的事情出来。都是些庄户人家,整天围着地头田坎转,靠天吃饭的,总不免要闹一些矛盾的。不是你多挖了我一锄田坎,就是我多镐了你家的地垓上的土,先是男人们在那里面红耳赤赌神发咒地辩理,接着婆娘们也上阵了,开始对着骂街。你一言我一语,谁也不肯罢休,从中午一直骂到月亮出来,也不嫌累的慌。没法子,家族里有面子的就去请叔支书来调解。
谁知这些婆娘都是些得理不让人的,连这个支书也一同骂了起来。“你可羞死人了,你仗着权势偷人儿,你睡了赖皮的媳妇,你帮她家藏了一盘线在床底下了。你还好意思来调解我?”一婆娘因嫌他调解的不公平,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天不怕地不怕,破口大骂起来。
“你……”叔支书气得涨红了脸,说不出话来。
“你,你这媳妇子……”族里有头脸的长辈也弄得大没面子,不好说话。
“我咋呢?你问问他自己,他当个村支书,以权压人,难道他没贪污过?我就不相信,到嘴巴的肉,他会舍得让飞呢?”这婆娘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仍不顾体面,只顾在那里胡言乱语。
“你……”叔支书气得拔腿就走。
“走好,不送啊!”这婆娘还在后面咒骂着。
叔支书堵着气回到了家里。他媳妇见了他,问道:“可处理的咋样呢?”
“那死婆娘,他们两口子可给我等着,待我寻到他们的短处,我再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叔支书让媳妇关好门窗,喝了一口茶,和媳妇说了一会话,俩人方歇息。
这里,这俩婆娘终是骂累了,见早已夜深人静,连雀儿都懒得叫唤了,一看,自己的男人都蔫在那里梦周公了,也就停了下来,签了停战协议,拖着自家男人,各自回家去。
然而,此时村子里最大的一件事情,即是修路。
为此事,叔支书和村长商议当下即在全村召开一次村民大会,讨论修路的事情。叔支书将这个任务下达给各个生产队的队长,各个生产队的队长接到任务,立即派人在各队的山头吆喝。
此时的西村,依然处在信息闭塞的时期,村民之间没有通讯工具,诸如:电话机,小灵通,手机等等。当然那时候县城里最流行的是bp机,后来又有了小灵通,倘若有一个人鼓起腰包,手里扛着大哥大之类的,识货的人,以及见过一些世面的人都会羡慕地流着哈喇子。对于那些西村里面的老者(从出生到死未走出过西村的,或是自解放以后再不出过远门的),以及没念过学没见过世面的二货年轻人来说,他们会不以为然道:“这么个大家伙,砸核桃吃倒是蛮方便的,用来说话真是蛮可惜了。说个话,隔着河,满坡喊,多方便,还搞这么一个东西,真是脱了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薇善德正和媳妇老子在梁地头镐头道草,只听山头一声音高喊道:“德娃子,德娃子……”薇善德听在耳内,假装没有听见,继续做活,任凭那人在那里喊破嗓子,也不去理会。
老父亲耳背,那人喊了半天,他也倒听见了,便停下手中的活儿道:“这可是老远有个人在叫着哩,也不知道喊些啥?没个人理会。”
“哦,还不是那表舅在那里喊了。”薇娅妈笑着应声道,而后她便朝着那人高喊着:“听见了。”
“今天晚上,村里让全体村民去村委会大院子里开大会了,你们互相转告通知一下。”那人沙哑着嗓子,带着哭腔喊道。
“噢,知道了。”薇娅妈又回着。
“开大会,又要开啥大会呢?”老父亲一愣吃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