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和岳母聊过,自从岳父插了营养管,对吃肉的**特别高涨。
确实,因为管子,吃的东西受限。吃肉变成了一种奢侈。岳父在家里,如果想尝到肉味,只能喝肉汤。
用高压锅把猪脚熬烂,让汤汁变浓,或是家里自己放养的土鸡,鸡汤鲜美。
岳父嘴里常挂念,他的食管堵住以后,喝过一次最美的鸡汤,味道难忘,可能是此生喝过最好的鸡汤了。
而此时,吃肉很难,身体很需要,可是嘴里难咽,吃一点流食都感到压力。
“甄阳,你把我背包里的葡萄糖拿出来,我现在吃不得饭怕血糖低。”
我翻了一下,找到三支葡萄糖液,拿了出来,岳父并不是立即就拆开喝下,而是放在书桌上,两眼望着。
我继续站着帮他按着头部和颈部,继续陪他聊他感兴趣的话。
关于羊肉的话题,此刻他兴趣正浓。我刻意叹道:
“在城里吃到正宗的羊肉不容易,而且价格也贵,很多馆子开不下去。”
“你们在城里吃的,很多都是母羊,甚至是绵羊,口感太差。等回家去,等我病好了,我好好给你们弄一顿羊肉大餐。把养宰好,接好液化气罐,把羊皮烧了,一根羊毛都见不着。整一口大锅,煮一整只,把骨头都剃掉,想吃拿切哪,羊肝羊肠羊肚最好吃,整一份小米辣沾水,倒一杯包谷酒,这滋味啥也比不上。”
“在老家,羊肉都怎么吃的,爸。”
“老家呢,做法简单,不像城里红烧啊什么的那么麻烦,都是剔骨后直接下火锅,图的就是羊肉鲜味。羊肉膻味,得有经验的人做,不然味道不好。”
岳父起身,示意我想去卫生间。我扶到门口,帮他关了门,站在门口等待,担心他在里面摔倒不好起身。
从卫生间出来,他想坐在沙发上,害怕风吹,让我把阳台的推拉门关紧。
“章媛,把烤火器给我弄来。我这身子骨经不住冷风吹。”
章媛从卧室里端来一个,插上电。我稍感轻松,因为岳父坐了几分钟后,表示能吃一点。
章媛进厨房,蒸锅加热,把磨好的食物放上去,五分钟后等待食物温度降下来,准备好一杯温水,清洗好注射器。
她手掌力道不足,我看着她操作费劲,我起身找来一块干净的毛巾,每次都把残留在营养管上的食物擦净。
每次三十毫升,食物很稀,我看得出来岳父呼吸还是很费劲。小半碗的食物,岳父让我停手了。
“唉,能吃一顿肉就好了,炖烂了吃,一点都不塞牙。”岳父道。
“爸,我现在给你弄吧,冰箱里有排骨和猪蹄子,很快就好。”章媛道。说着要走近冰箱。
“别了,说说而已,我是很饿很想吃不假,但现在这状态吃不下。等过年我病好了,我过来给你们看小孩,顺便帮你们做饭,保证你们每顿都有肉吃,我最拿手的就是清蒸和黄焖。”
生命的旅程,谁也无法避免吃喝的话题,吃饱喝足是一种幸福,是旅程能够继续的条件之一。
只有吃饱喝足,才会产生其他**。现在岳父内心的**,就只有吃。其他的想法,内心的计划,就是把家里剩余的荒地开垦。
“等我回去,花点钱找几个人把家里的地开垦,种上几亩杉木,过个五年十年,能卖几十万块钱,章瑞结婚买房就没压力了。”
章媛在沙发背后听着,忍不住泪水,躲进了卫生间。
我想岳父肯定还没意识到可能自己时间不多,也许身体的状况太差,各种不适感,已经让他忘记了思考,平日里的敏感已经不在,他没有观察到我们表情的变化。
也许往日的疼痛,让他觉得熬过之后还会继续,这一次,在我眼里,结果很悲观。他能不能熬过去,已经不是问题,只是时间问题,能熬多久。
“爸,章瑞谈了女朋友,有跟你说过吗?”我故意抛出一点轻松的话题。
“听说了,两家离得太远,我不是很赞同,离太远,很麻烦你知道吧,风俗习惯,做事思维都不合在一处,不好相处。”岳父道。
“年轻人喜欢就行了,他们处得来就行。”
“现在还在上学,能不能走到最后还不知道呢,很多人在大学里谈三四年恋爱,毕业后就各回各家了,谈什么天长地久。现在城里人都是有房有车靠谱,男女都势利眼,都盼着能嫁富豪家的孩子,讨个县长家的姑娘,难啊,哪有那么多好事。人心不纯了……”
我示意章媛先回房休息,她不情愿的进去了,门虚掩着,想听到我和岳父在客厅的谈话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