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还是来不及了。
等我松开抱着脑袋的双手时,眼前景象已然大变。脏乱的城中村被青山绿水所取代,夜晚也变成了阳光毒辣的午后,甚至连空气中都飘荡着淡淡的花香,而非汽车尾气。知了趴在树上有气无力地叫着,滚滚热浪霎时间便让人大汗淋漓。
“搞什么玩意儿?”我擦了擦额头的汗水,下意识环顾四周,“好歹也是本都市修仙流的小说,突然玩穿越时想闹哪样,不知道这么做会扑到姥姥家……”
随口就来的吐槽全都被憋回了肚子里,一个字都发不出来。
我认识这个地方,或者说……眼前的一草一木、一山一石、清澈小溪,全都无比熟悉。
因为我特么就是在这儿长大的。
“……神术?魔法?幻觉?”我深吸口气,嗤笑着勾起嘴角,“呵,无非就是玩弄感情和记忆的把戏。跟我来这套,你们还嫩了点。”
闷热的微风吹拂而来,带着浓郁的暑气。太阳不知疲倦地散播着光与热,高温之下,眼前的事物都在微微扭曲。要不是知道溪水里还有些许凉意,硕大的游鱼也没翻起白肚皮,恐怕人们都会怀疑自己是不是掉进了蒸笼。
“这么热的天气相当罕见,记忆里应该会留下印象才对。”我索性脱掉衣服,全身上下就留了条湿透的内裤,接着直接蹦进了齐腰深的溪水中,“呼,舒服……只是入水也不能解锁吗,那‘钥匙’会是什么呢。”
严格意义上来说,我是个谁都不信的人,其中甚至包括了自己。因为奶奶说“最能保守秘密的人是死人”,所以我封锁了自己的大部分核心记忆,唯有通过触发特定“关键词”、“画面”、“音频”、“气味”、“触感”之类的钥匙才能解锁。
对于从未接触过的人来说,这种记忆提取方式异常复杂,难保关键时刻不会落下什么重要的信息。但于我而言,这已经是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流程,而且保密性也经过了巫女小姐姐的实际验证,的确值得信赖。
闲言少叙,让我们书归正题。
“这段记忆的保密级别好像还挺高,是发生过什么大事么?”
我从清凉的水中站了起来,脚下踩着细密的河沙与石子。几尾小鱼也不避人,调皮地轻啄着大腿,传来阵阵酥痒之感。
“……想不起来也没什么问题,反正每段记忆都不会持续太久,变数应该很快就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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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中思考尚未停下,不远处便传来了“噗通”一声。因为是溪水转弯处,周围又有茂密的林子遮着,因此一时间也看不清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双臂不停地拍水声却清晰可闻。
“‘落水’、‘挣扎’……原来是那件事啊。”我叹了口气,缓缓趟着溪水朝前行去。
相较于普通人来说,我这一生遇到的故事可谓多姿多彩。然而若要评个No.1,那么毫无疑问应该就是二十二年前的夏日——即此时此刻。
故事的开始平淡无奇,都是一个贪玩的幼童不小心落入水中。在成年人看来,只有及腰深的溪水算是个不错的游玩场所,可那却是2岁幼童切身体会到的“汪洋”。双脚再怎么用力地伸直也点不到水底,眼耳口鼻中尽是不停涌来的液体,很快就填满了口腔和肺子。
如果不出意外,恶名昭著的“教授”应该静静地躺在这里,成为无数浮尸中的一员。此后再不会有什么“天枢”、“寄叶”和“乐园”,避难所学校那位凡人教师也很可能会死在鬼仙的“致命游戏”之中。苏伯劳如愿以偿地将一双女儿炼成血肉仙丹,伏雪风在仇恨中毙命于地下工事,塞西莉亚难逃剥皮的命运……
但“教授”在这里,我……就在这里。
改变了许多人命运的人名为“莫天银”,一个腿脚不利索的干瘦老太太。我不知道她是不是我奶奶,因为窒息令脑部神经部分坏死,2岁之前的记忆统统都成了谜。我没有父母,没有其他亲人,奶奶也从不告诉我这些,至死都没有。
不知为什么,我并不在乎。奶奶将我从溪水里捞出老之后,属于“莫枫”的记忆便开始了。从小到大,我一直很清楚自己的脑部神经活动异于常人,不仅记忆力堪称“过目不忘”,逻辑思维能力同样极为出色,“举一反十”简直就和玩似地。
简单来说,当别人遇到问题时,脑子里会先思考问题的原因,然后联想出为什么偏偏是自己碰到了问题,接着寻找拥有相同问题的同伴,大概转上六七个弯后才会苦思冥想解决之道。我则不同,解决方式基本都是伴随问题一同出现的。
更重要的是,我似乎失去了“普世三观”。我的“同情”、“怜悯”、“愤怒”、“憎恨”、“喜悦”、“悲痛”……都和常人不太一样。举个例子,假如卡车碾死了横穿马路的小黑猫,一般人都会同情死猫对不对?不知道为什么,我却会同情被血染红的马路,反而对死猫毫无感想。
如果看到这段的人觉得自己和我一样,那我建议你一定要预约个心理医生,毕竟一般人都管我们叫“反人类反社会性人格”,简直意义不明。
……说的好像有点多,咱们继续书归正传。
“呼,想拿‘人生起点’搞事情吗。”
我停在拐角,精赤的上身布满了水痕。萦绕在心口的黑色圆圈散发着高温,边缘像是烧焦了似地卷曲起来,却没让溪水沸腾。
“直接攻破了‘记忆锁’,玩得挺溜啊。”我舔了舔嘴唇,右手慢慢按住半边脸颊,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接下来是不是就要让奶奶她老人家突然发飙,把昏迷不醒的2岁幼童给丢进水里?让我质疑‘教授’存在的理由,继而对整段在此基础上发展出来的人生感到绝望?”
指尖深深地陷入眼眶,接着用力向内一按。眼球当场就被挤成了碎絮,可我仍旧忍着剧痛,迅速向内摸索,直到碰到一截柔软细长的圆锥体。
“哈,抓到你的尾巴了!”
在外人看来,我的笑容或许称得上……
狰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