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州城,一间客栈小院。
令狐冲苦笑一声道:“在下本是华山派弟子,前些时日,风太师叔曾亲上少林求医,只是方证大师以在下不是少林弟子,《易筋经》不能外传为由,拒传《易筋经》神功。”任盈盈摇头叹息道:“也是,神功秘籍向来都是一派根基,又怎能轻传。”想起学会独孤九剑的令狐冲如果医好内伤,当也是一位剑法神通的高手,父亲重夺教中权位后,若能拉拢,许能帮上父亲。沉吟片刻又道:“少侠体内伤势是由八股内息引起,除了《易筋经》神功,当世倒还有一门神功可医,只是……只是此中尚有不少难点。”
虽说令狐冲将生死不萦于怀,但能活着毕竟没人愿意死去。听任盈盈说还有能医好自己内伤的神功,即便有些许难处,但有风太师叔在,应该总有办法。不由大喜道:“不知是何等神功,此中又有甚么难点?”任盈盈沉吟片刻道:“本来少侠剑法通神,若非正教弟子,此事倒也不是没有办法。唉,听闻日月神教前任教主有一门《吸星大法》专讲如何散去丹田内息,若是以往,前任教主失踪十数年,也是无法可想,但如今江湖传闻,其已复出,正和现任教主东方不败争夺大位,若少侠能得其认可,加入日月神教习得这部神功宝典,散去丹田的八股内息,内伤自然不药而愈。”
令狐冲听到任盈盈说日月神教,神情微变,他自己对正派魔教之别看得不是那么重。正教未必没有恶人,比如为了《辟邪剑谱》灭了林家满门的青城派,魔教也并非没有正人君子。只是从小被师父灌输的正邪之分根深蒂固,心里迈不过那个坎。还是出声拒绝道:“姑娘好意在下心领,只是莫说正邪之分,单是如此神功,那魔教前任教主又怎会轻易传授在下,况且令狐冲自幼受师父师娘养育之恩,师父谆谆教导不可与魔教中人往来,言犹在耳,今日私自离开华山,已是不对,又怎敢为了苟活投入魔教?”
任盈盈见此,摇了摇头道:“如此,小女也别无他法,丹田被异种内息占据,无法修习寻常内功,少侠也可以去寻杀人名医平一指,或许他能有办法也未可知。”令狐冲洒然一笑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令狐冲区区一条贱命,怎敢劳烦姑娘忧心……”话未说完,任盈盈忽然站了起来,身边的绿竹翁也猛的抬头两人一起看向南面。令狐冲疑惑道:“姑娘发生甚么事了?”话音刚落,只见一道青影急速从天而降,令狐冲抬头看去,意外道:“太师叔!你怎么来拉?”
风清扬面色有些苍白,显然身有伤势未愈。“风清扬?”任盈盈和绿竹翁一惊,这可是当今天下仅次于郑渊的绝顶高手,就算重伤未愈,那也不是自己两人能对付的了得。不过风清扬是正教中人,不会无缘无故出手,更何况他也未必识得自己两人。
风清扬咳嗽两声,看着正在行礼的令狐冲道:“我要没找到你,你准备跑到哪里去?”令狐冲惭愧道:“弟子不愿在山上看到师父师娘小师妹和太师叔等人为弟子之事伤心,只是出来散心而已,劳太师叔费心了。”风清扬一声冷哼道:“散心?既是散心,为何不告而别?如果老夫没找到你,是不是这一散心就不准备回返了?”令狐冲低头道:“弟子不敢。”风清扬也不理会在一边戒备的任盈盈两人,只是道了声:“不敢?走吧,跟老夫回华山吧。”令狐冲道:“是,太师叔,容弟子与两位朋友道个别。”
来到任盈盈面前的令狐冲抱拳道:“在下太师叔到来,要与太师叔回返华山,今日就此别过,后会有期。”任盈盈道了声:“后会有期。”看令狐冲与风清扬向华山行去。绿竹翁这时问道:“姑姑,咱们还要去华山游玩吗?”任盈盈叹了口气道:“算了,不去了,我们还是尽快赶往平定州,希望能赶上爹爹一行。”绿竹翁领命道:“那属下去购两匹快马。”任盈盈点点头,绿竹翁自去了。
却说令狐冲跟风清扬回返华山后,被风清扬叫去自己屋舍。进屋后,风清扬道:“冲儿啊,老夫知道,你自觉命不久矣,想要一去不回,免叫华山众人伤心。但你可曾想过,就算你真的走了,你师父师娘,甚至你的生……难道就不伤心了吗?”令狐冲惭愧道:“是弟子一意孤行,劳太师叔费心了。”风清扬摇摇头道:“你的想法,老夫也明白。就说你体内伤势,少林寺不给医,老夫难道就想不到办法了么?”
令狐冲听到这句话,双眼瞬间亮了起来,大喜道:“真的?”风清扬呵呵一笑道:“怎么?还怀疑太师叔骗你?”令狐冲忙道:“不不,太师叔恕罪,徒孙只是太高兴了。”风清扬却叹气道:“有什么恕罪不恕罪的,给你疗伤前,老夫给你讲个故事。”令狐冲好奇道:“什么故事?”风清扬没有答话,双眼一片茫然,不知道想起了什么。
片刻后自顾自说道:“你今日只看华山派招回剑宗高手好生兴旺,你可知道二十五年前,华山派剑宗气宗火并之事?”“二十五年前?”令狐冲一怔,自己今年二十有五,那二十五年前自己也才刚刚出生,剑气二宗火并?怎么师父从来没说过?就算剑宗师叔伯兄弟回归,师父也只是告诉自己当年华山派尚有剑宗一支。”
风清扬也没待令狐冲回话,继续道:“二十五年前,我华山派未曾剑气火并之时,那是何等的强大?比起少林武当也不弱分毫,又岂是今日可比?那时的江湖,除了打遍天下无敌手的林远图,便是华山剑宗风清扬。老夫学剑十数年,当时江湖也算小有名气,遍挑天下用剑高手,直到遇见了杨前辈,纯以剑法而论,老夫竟不是杨前辈一合之敌,后来有幸,得蒙杨前辈传授独孤九剑,自此一心剑道,心中更无半点男女之事的想法。哪怕当年的华山派长辈,也少有老夫敌手。直至老夫四十五那一年,气宗几位师叔找上门来,以‘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为由,说给老夫在江南说了一门亲事,女家不是江湖人士,因此叫老夫去江南成亲。”
“老夫到了江南,见到了师叔所说的那女子。”说到这里,风清扬眼中闪过一丝追忆和痛苦,长辈之事,令狐冲也不敢过问,只听风清扬追忆道:“那女子好美,钟灵毓秀,蕙质兰心,似乎一人身集了整个江南之灵气。更难能可贵的是性子温和,知书达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哪怕老夫心中也倾慕不已。”
“后来,我在江南买了一座宅子,和那女子成亲了,一个月后,女子怀了身孕,那时候,什么剑道什么武功都不重要,老夫只知道,老夫要做父亲了。原来做父亲,是如此美妙的一件事情。那时,我就在江南,陪着那女子,期盼着孩子的出生。有时候老夫甚至觉得,人这一生,原来不仅仅只有武功。”
说到这里,风清扬的声音渐渐阴冷下来,令狐冲从没见过太师叔如此,心中担忧,唤了声:“太师叔?”没理会令狐冲的风清扬继续用那阴冷的声音道:“可是在孩子还有一月出声的时候,华山派传来了剑气两宗火并的消息。老夫放下妻子,令家中仆人仔细照料,匆匆赶回华山。可此时,火并已然结束,剑宗也好气宗也罢,一众高手尽数身亡。师父、师兄、师弟无一留存。这时老夫才明白过来,江南成亲?那只是气宗支开老夫的一个圈套!气宗惧于独孤九剑的强大,因此才安排了江南成亲一事。”
“老夫怒啊,手持长剑,便冲到气宗那里,可气宗不比剑宗好过多少,仅仅留下岳不群夫妇等人,老夫欲手刃气宗众人,可是华山传承,怎能绝自老夫手中?因此仅是击伤了余下的气宗数人。然后又奔赴江南,去寻老夫那所谓的岳丈,可那老儿一家,早跑的无影无踪。回到江南买的宅子,老夫的妻子竟然还在,并且生下了一个儿子,只是这时老夫满心怒火,质问她为何骗我。原来她是华山气宗买通了她那所谓的爹,从教坊司买了她回来,说与她找了一位江湖大侠,让她在江南成亲。当时她满心欢喜,见了风清扬,虽然年纪略大,但一身青衣,气质卓然,真的便喜欢上了风清扬,就同意了这门亲事。更何况教坊司,无论如何她也不想再回去。直到下人告诉她,夫君所在的派系被替自己赎身的那一派系尽数覆灭,这才明白她被人利用。”
“说完她把孩子抱给我,自己嘴角流下了鲜红鲜红的血,那红,真是刺眼啊。老夫急忙上前查看,可她自觉对不起老夫,服下的是烈性剧毒,已然香消玉殒,气绝身亡。可老夫,又何曾怪过她呀!她,也不过是被人利用的可怜之人罢了。后来,老夫亲手葬了她,带着婴孩回往华山,将婴孩交给了新婚不久的宁中则。为安气宗众人之心,老夫断剑立誓,这一生,再不见华山派一人。为纪念夫人,老夫让婴孩随他娘姓,自己则来到后山隐居,从此一生专研剑道。”说到这里,充满慈爱的看了看令狐冲,又道:“那婴孩他娘,复姓令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