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还是这个样子?”周南询看到自己好心好意要来关心一下沈然,沈然非但没有一点点感激,还这副排斥的语气,自己的心情都不太好了。
真是一个把好心当做驴肝肺的老愚夫。周南询一边继续跟着沈然越来越快的步伐,心里一边吐槽道。
“我怎么样?我能怎么样?”在沈然的眼里,周南询就是看到了刚才在早朝上发生的一切,一出来就立马要跑来嘲讽自己。
他一来面子上的确挂不住,若是周南询真的说一些话来冷嘲热讽,沈然现在都找不到什么话来反驳回去。更何况他已经不是什么副将军了。沈然自己都不知道他如今该是什么身份。
明天也不用再来上早朝了。今天是最后一次,还一下子遇到这种事情。沈然这心里怎么想都堵的慌。
二来他也是心情差得很,自己一手培养长大的亲儿子到最后还要反咬自己一口。这可不是农夫与蛇的故事这么简单了。沈然对沈佳延没有好气,沈佳延也好似压根不在意他这个父亲的想法。
这个时候周南询还要跑来再落井下石。沈然一边大步的走着,想要快一点把周南询给甩了,免得看到他心里更烦。一边也一直低着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我是跟你说事情的。”周南询说着就伸出手去抓沈然的袖子。
沈然却立马把周南询的手给毫不犹豫的甩开。好像是碰到了什么碰不得的脏东西一样。
“我们有什么事情可说的。”沈然心里想着,周南询说的事情,无非就是把自己打击一遍,他沈然对周南询不服气了一辈子,也在背后做了许多事情故意找周南询不痛快,到最后没有比出个输赢,却没想到被帝临云给坑了。
也怪自己,这么多年周南询也对自己没什么坏的地方,他每次去故意整周南询,周南询也都没有拿他怎么样。
这么说来,好像还是自己错了。沈然心里仔细想想,更觉得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周南询。
两个人说了那么多,沈然脚底下的步伐一点儿也没有停过。
毕竟是从小就练习武功的人,即使成了帝临云口中年事已高的老人,沈然和周南询的身子骨那也是相当好的,走起路来健步如飞,恐怕连一个年轻的小伙子这样多走几步也会气喘吁吁。
这样说来沈然对于帝临云这个撤职的理由就更加的不服气了。明明就是随意找了一个借口而已。说什么他年事已高。自己年事已高,周南询这个老匹夫不也是一样,怎么没见得把周南询这个将军的身份也给夺了,去拿给他那个草包儿子当。
沈然这心里啊,越想越觉得堵得慌,不知道该怎么做能够让自己心里舒坦一点,旁边的周南询又像是黏在他身上一样,怎么赶都赶不走他。
“你有完没完?”沈然觉得毛躁,一下子停下了脚步。转过身子就看向了周南询。
本来周南询一直跟在沈然的旁边走着,沈然忽然没来由的停了下来,还吓了周南询一跳,一时都没有刹得住车。
“我说了跟你说事情,你一直跟疯了一样的往前面赶,还怪我了?”周南询看着沈然瞪着自己的样子,只觉得委屈。
其实周南询也很少在沈然面前表现出来现在这个还显得有些赖皮的样子。两个人除了在一起作战和分析战略的时候,其余时间都是老死不相往来,坐在一起也绝对不说一句话。
打仗和分析战略的时候自然很是严肃,周南询与沈然也都没有表现出来日常的模样,如今周南询居然对自己这个态度,倒让沈然觉得有些惊讶了。
“你不就是要嘲笑我。”沈然一下子泄了气,说话语气颇有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感觉。
他想着算了,也不去挣扎了,反正周南询现在官也比他大,如若周南询真的要来找自己麻烦,沈然也没有办法避免。
自己这一生都对周南询排挤过来排挤过去,这下也该是轮到周南询来嘲讽自己了。
“来吧,快点说,说完我还要回去。”沈然摆了摆手,就站在那里,等着周南询接下来说的话。
“我为什么要嘲笑你?”本来周南询的确是有一些事情要跟沈然说,结果周南询一直躲着自己,他倒觉得莫名其妙了,难道在沈然的心里,自己就是在他受到挫折的时候还落井下石的人?
“是我这些年一直都看不惯你,总觉得你能力比我强还一直踩在我头上,没想到最后,我还是比不赢你。”沈然脑子里忽然闪过了这些年来,自己与周南询之间发生的种种。
其实除去自己的这些自以为是的嫉妒心和小心眼,周南询的确是一个很能干的人。沈然一直觉得自己的能力在周南询之上,他总是偏执的觉得,周南询不该是大将军,而他沈然却是个副的。
他暗自在私下里与周南询比较了一辈子,最后还是输了,输的还这样的惨。
他这一生都在为帝都效力,为了帝家效力,没想到,他与周南询用生命换的整个帝都安宁,才能让帝临云这一家子坐在这位置上能够安安稳稳,没想到想要毁掉他的,也是帝临云。
沈然脑海里浮现这一生发生的事情,他身上受了多少的伤,全部都不是为了自己,他将生死置之度外,最后还要被自己的亲生儿子算计。
沈然想到这些,就觉得不值得很。
可是现在又有什么办法呢。沈然想,事情已经决定了,他现在应该想的是回去之后怎样面对沈佳延,怎样面对整个沈府。
这沈府的当家的,是不是也要换人了。
沈然摇了摇头,逼迫着自己不要再继续想下去了。
“你嘲笑我吧,是我对不起你。”沈然低着头,反正周南询也是为了嘲笑他才喊住自己。
毕竟如今出了刚才这个事情,他与陆丞相一样,都成为了众人暗地里排挤的人,谁都不愿意和他们扯上瓜葛,生怕惹的帝临云也盯上自己。
沈然也不想挣扎了,如今周南询还是帝都的大将军,而自己,已经不是什么大人物了。
现在就算是一个七品的小芝麻官,也能命令自己,人们还不至于现在就欺负到头上,也不过是看在在几个时辰前,自己还是这帝都的大将军罢了。
沈然低着头好一会儿,发现什么都没有发生,也没听见周南询说什么话,沈然抬起头,刚好对上了周南询英气的眸子,正一动不动的看着自己。
正如从前在战场上,所有的士兵都去世了,只有他们两个人,并肩作战的时候,两个人相识一眼,便一起将生死置之度外。
还是老了。不中用了。这帝都也不需要他了。他的儿子如今成了帝都的副将军,沈然想,自己应该开心才对,沈家还是名门望族,恐怕这也是老皇帝在天之灵,在暗自的保佑着他吧。
不至于让帝临云直接毁的自己家破人亡,倒已经很好了。沈然想到了陆丞相,心底泛起一丝酸涩。
他们都是从前就一起辅佐老皇帝的人。就算一个是文一个是武,对皇上的忠心却是一样的真。
而如今也一样落的差不多的下场,与陆丞相相比,自己受的这一点儿挫折,也不值得他一个大男人去怨天尤人了吧。
沈然有些疑惑,不明白周南询究竟要干些什么,方才周南询看自己的眼神让沈然不由的想起了从前的事情,现在他却觉得有些羞愧,这些时光,已经是一去不复返了。
周南询还是可以在战场上任意厮杀,而陪在他身边一同并肩作战的,成了自己的儿子,沈佳延。
这一切都好像是一场梦一样。沈然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短短的时间里,他既然想到了那么多。
“我从未想过嘲笑你分毫。你也不必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周南询皱了皱眉,语气也严肃了许多,再没有刚才还有点耍赖的样子。
周南询是觉得不值,帝临云这样做当真不值沈然就这样自暴自弃。他们以前在战场上,面对无数往自己身上飞来的刀剑都没有惧怕过的战士啊。
“你摸摸你胸口的那个伤疤,你觉得你现在这个样子,对得起它吗?”沈然听的有些发愣,一时嘴里酸涩,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周南询就接着说道。
沈然听到周南询说到这个,眼睛眨了眨,眼神有些飘忽。他的手不自觉的摸了摸胸口的位置。
回忆仿佛波涛一般,拦也拦不住的往沈然脑海里袭来。
他记得这个伤疤是在一次大战后的庆功酒上,那是一场十分难得难得打的战役,周南询与自己用了四年,才收回了边疆的领土。
老皇帝亲自在城门口迎接他们两个人,三个人那个时候都是年轻气盛,是一个男人最为健壮的年纪。
老皇帝早就在皇宫摆了宴席,为周南询与沈然接风洗尘。好不容易打赢了这场战役,他们因为这一仗,成为了帝都最为神勇的将军。
四年的艰苦日子终于结束,他们在宴席之上载歌载舞,好不快活。
却不知道危险正在悄然靠近。
那蛮子居然还有余党,虽然惨败却还是没有死心,悄悄潜入到皇宫之中,趁着这样难得热闹的时候,设计暗杀老皇帝。
一瞬间,宴席从刚才的歌舞升平一下子变的狼狈不堪,所有人都在寻找着藏身的地方一直躲闪,宫殿之中只有周南询和沈然两个人迎了上来,站在了老皇帝、皇后以及那时候还只是一个襁褓中的婴儿的帝临云身前。
他们像往常在战场上一样,一起默契的应战,最后不出意外,他们两个人又一起解决了这些倭寇余党。
当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周南询应了皇帝的吩咐,准备去护送皇后和帝临云回去休息的时候,一个本来已经奄奄一息的男子却站了起来直直的刺向了老皇帝,用尽了所有的力气。
沈然看到的第一反应便是挡在老皇帝的面前,他压根没有想过自己的性命会不会受到威胁。沈然只想着,不能让老皇帝出任何的事情。
而那个时候,躲开已经来不及了,那人是做了必死的决心,于是,那本来该刺在老皇帝胸口的剑就这样刺到了沈然的胸口上。
最后,那人死在了周南询的脚下,而沈然的胸口从此留下了这样一个伤疤。
老皇帝说,只要他在一天,周南询与沈然都会是帝都的大将军,只要他有的,便缺不了周南询和沈然的。
毕竟自己的性命都是周南询与沈然救的,他们不像是君臣,倒更像是朋友。
沈然想到这些事情,一个大男人居然觉得鼻子有些酸,想要说什么,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还是闭上了嘴,没有再去看周南询的眼睛。
“去酒楼说吧,这里人多眼杂。”周南询看着沈然这个样子,也觉得自己说的是有些过分了,语气还是缓了缓,没有刚才那样严肃了。
沈然没有拒绝,终究是跟在周南询的背后,一同去了酒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