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婉君惊奇地看着卫清很快找到藕枝和藕节,用力一掰便将那白生生,胖娃娃手臂一般的藕实折了下来。
“阿清?”
卫清冲她展颜一笑:“婉君,我们摘些莲藕,带回宫给元昭熬汤喝怎样?”
“......好。”
宫中怎会稀罕一池莲藕,但她亲手采摘的......恐怕也百金难求吧。
“但这里的果实我们能采吗?”
“放心吧,这里是无主之地。”
江婉君听到这话便也跟着四处观察,伸手去够莲藕。可够了两三下,那莲藕却似乎在和她作对似的,纹丝不动。最后她使劲一拔,身子往后仰了仰,却还是没能成功,裙摆上反而沾上了几滴泥水。
“采这东西还是要费些力气的。”卫清笑着,看着江婉君有些羞恼的神色弯下腰握住她的手,用力一掰那藕节便被轻轻松松地摘了出来。“我自小练武,臂力才足够。”
她抓起一把黑泥塞入藕洞中,丝毫不顾污了自己的手。江婉君这才意识到——一般采莲藕的时候不都应该一人一个小船,她们这样挤在一起采下的果实放在哪儿呢?
这么想着,就问了出来。
“我们只负责不让这些折下的莲藕沉入水中就好,之后打捞的工作轻松,自然有人负责。”卫清安抚地笑了笑,话音刚落便有些惊奇地看到爱人竟然伸出脚去踩莲藕。
即使是盛夏,她仍然担忧婉君的脚浸入水中会着凉,加上也舍不得让她干这种脏累的活计,便没告诉她寻常农家妇人用的法子。
“婉君,你是从哪儿看到这个方法的?”
“阿清还真当我五谷不分不成。”江婉君有些小得意地笑了笑,“关于农事的书,我也是读了些的。”
“婉君果真博学。”卫清毫不吝啬地夸赞道。看着爱人努力干活时与往日不同的风情,心中不由得涌起一阵满足感。
碧水湖中夏日长,佳人对坐好风光。两人嬉笑打闹,仿佛回到了年少闺中时......不,当年她们想的多,还没有这般无忧无虑呢。
见江婉君能踩断挑出都干的利索,卫清索性划着船,只偶尔搭把手,将大部分工作交给了爱人。江婉君也很快发现了这点——“阿清,是你把我约出来的,可不能只顾着偷奸耍滑啊。”
“我这不是在划桨呢嘛。”
夕阳西斜,但即使天色转凉两人的身上却还是出了层薄汗。卫清划着桨靠近岸边,青翠欲滴的绿草长过膝盖,她跳上岸后一手驱赶着蚊虫一边伸手去扶江婉君。
江婉君故作嫌弃地说:“就不劳侯爷扶了。”说罢学着卫清刚才的样子一跃,被木舟突然的摇晃吓了一跳,险险没有摔倒。
卫清无奈又带着宠溺地笑着用胳膊将她搀到了一旁,一同在早已被擦拭干净的岩石上坐下。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人划着船,收集湖面漂浮着的莲藕装了满满三仓。不久船在岸边停靠,那人问道:“侯爷,这些莲藕您打算如何处置?”
卫清变戏法似的拿出两个木筐,笑着对正洗刷藕实的下属说道:“我们带一部分回宫,剩下的劳烦送到军营去给将士们加几个菜吧。”
“好嘞!”那人挑挑拣拣地选出些皮相好的仔细整干净了,看着满身污泥的卫清和江婉君弯下腰去捡藕实,一丝诧异的神情都没有。
卫清和江婉君换上平民百姓朴素的装扮,遮去了显眼的容貌,背着莲藕在街头竟被人认作卖藕的采莲女。两人相视一笑,回到宫中。
“母后,廉平,出什么事了?”在宸安殿中守着的沈月淑大惊失色。她眼尖地发现了卫清和江婉君腿上的污迹,再看二人乔装改扮了,以为她们在躲避什么追兵。
“无事发生,元昭放心。”江婉君看着沈月淑仍然半信半疑的模样有些心疼,指了指身后的筐子。“这是母后和廉平给你采来的莲藕,今晚我亲自给你熬莲藕排骨汤喝。”
沈月淑又仔细打量一番才放下心来,还微微红了脸。“儿臣还想吃糯米莲藕。”
“好好好,母后还可以给你做糖醋莲藕,冰糖莲藕和莲藕饼......”
除了偶尔的贪玩,沈月淑一直有着超乎这个年纪的自律。江婉君除了必要时正下脸色警醒一番,其他时候都扮演一个百般宠爱的慈母形象。
她明白这孩子需要什么。高处不胜寒,长期无人倾诉心中的苦闷忧虑会闷出病来的。
她也不在乎外人弹劾说西太后将陛下当女儿家一般的娇。元昭本就身为女儿身,一般清贵人家的女孩好歹能享受几年的天真时光,而她的淑儿却得早早接下这个担子。
沈月淑看着江婉君的笑颜,半晌无言。
“儿臣给母后请安。”翌日,沈月淑照例来宸安殿问安,低垂着头看不清脸上的神情。
江婉君一如往日,飞快地叫了起。“元昭,小厨房熬了莲子粥,哀家让怀芷给你留了一碗。”
“多谢母后。”沈月淑也像往常那样笑嘻嘻地应了,可随后却对宫人们使了眼色。
“淑儿,你有什么话对我说吗?”沈月淑奇道。
“母后,”沈月淑突然跪下,“这大半年,是孩儿耽误了您。”
“此话怎讲?”江婉君便赶忙扶她起来,但九岁的孩童身子已经挺结实了,这一下却没拉动。
“淑儿,谁又跟你说些什么了?真要这么论,你是母后的恩人才是。如果没有淑儿需要照料,我在宫里定然受人欺压,没准早已为先帝殉葬长眠于地下了呢。”
沈月淑赶紧用小手堵她的嘴,声音有些哽咽:“母后,别说这话......儿臣知道的。有卫侯爷在,就算没了朕,您也能安稳地度过下半生,没准还能顺利出宫过上和美的日子。”
“您准备一两月,就走吧。卫爱卿会照顾好您的,朕很放心。”沈月淑泪中带笑,似乎几日之间后长大了几岁。
江婉君怎地也没预料到沈月淑接受的这么快,心下反而更为担忧。“淑儿,你怎么突然这么说......是不是,阿清她在你面前说些什么了?”
“不不不,”沈月淑连忙否认,生怕她误会了。“是孩儿感母后的一篇慈爱之心......”
“你这话说的,”江婉君鼻子一酸,禁不住低低地抽噎了几声。“倒像是你已经长大成人,要赶年迈的我走呢。”
“淑儿,哀家好不容易教给你这些,你可不能不惦念着我的恩情啊。”
“母后。儿臣跟在您身边这么久,就别拿这套话哄我了,难道您认为我对您最基础的了解都没有吗?”沈月淑小大人似的哄道:“您就算出宫了,也能经常来看我啊。”
“的确是准备走。”江婉君冷静下来,用手背抹了抹脸。“但是等你成家执政之后,你现在的年纪,哀家是断断放不下心来的。”
说完,她背过身,显然没有继续谈话的意思。
沈月淑无奈,只好暂且退下。对怀芷等人吩咐了几句好生注意母后之类的话,预备明日再来。
“阿清,你是不是去劝元昭放我出宫了?”
刚进殿门的卫清见爱人脸色有些不好,忙快步上前坐到她对面。“并无。”
江婉君揉了揉额头,语气尽量柔和下来:“抱歉,我迁怒你了。只是淑儿小小年纪,懂事的让人心疼......”
卫清轻轻搂住她:“她会幸福的。放心,我也不会这么早接你出去的,聘礼都没准备好呢。”
“先别想这些了,过几日便是你的生辰了,想想怎么......”
她低头一看,却见江婉君依靠在自己怀中,已然闭上眼小憩起来。卫清哑然失笑,抬手用衣袖为她遮去日光......
“姐姐,你对于侯爷的婚事怎么看?”
二人同住的卧房内,身着樱草色襦裙的少女焦急地问道。
祈安下意识地想出口训斥,余光瞥见妹妹忧虑的样子,终究只叹了一口气:“阿乐,这不是我们该管的......”
“我明白,可......”
祈安仔细打量着她。虽仍是那个嘴快的性子,当初的浮躁终究被时光磨去了些。不知不觉,阿乐也是二八年华的少女了。
“阿乐,你知道侯爷已有心悦之人。”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姐姐。”听到她这么肯定的语气,祈乐有些垂头丧气。
看着她撇着嘴的样子,祈安笑了,笑容中却带这些沉重。“你既明白,便别多说了。”
“可侯爷和江小姐根本不......”
“阿乐!”
看到姐姐板起脸,祈乐知道这回商讨不出什么了。她盯着自己的脚尖道了歉,便垂着头转身准备离开。
然而没走几步,她却突然听到了身后传来的声音——“阿乐,无论侯爷做出什么决定,我们都支持。”
祈乐想了想,终于露出了一个笑容。她像幼时一样扭过身轻快地点了点头,“都听姐姐的。”
她想,若西太后——即使她并非有意——对侯爷不利该怎么办?
但自家侯爷英明果断,并不需要她操心啊。
祈乐浅笑着叹了一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cp已经宣布隔日更了,要不我也隔日更?(不
话说作者菌要是建个读者群公告更新状况,会有人加吗......166阅读网